“我当然会记得你。” 当然,牧青黎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食言。他带着男孩离开漆黑的深山,本想找个地方安顿孤苦无依的廖闻,可等他离开山林时,却发现男孩早已不见了踪迹。 牧青黎有些诧异,以他的修为,不应该连一个男孩的消失也发现不了才对。 或许是廖闻早有预谋,又或许是廖闻本就非是寻常人。 牧青黎在附近寻找了许久,直到江作尘出现在他身边。 “莫要再找了。”江作尘按住他的肩膀,止住了他的搜寻,“他是故意离开的。” 牧青黎愣了愣,面露担忧:“可他一个孩子,会遇到危险的……而且,他为什么要一声不响地离开。” “他既然能独自活到现在,就不需要你过多担心。”江作尘冷声说着,或许他早已看出廖闻眼神的不对劲,因此面色更加冰冷,显露出几分不悦。 “是吗……” 牧青黎还是有几分担忧,可寻不到人便无法做些什么,他只好放弃寻找,和江作尘一起离开这个冷漠的城镇。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满山寻找廖闻之时,廖闻就躲在他身后的草丛里,偷偷地看着他的方向。廖闻将气息隐藏得很好,艰苦的环境让他具有极强的躲避搜查的能力,如今竟是用在了此处。 廖闻望着牧青黎渐渐离开,才松了口气,从草丛中站起,转过身,露出一双野兽般明亮的双眼,在夜色中格外可怖。 “抱歉……”廖闻低声念着,目光坚定地朝小镇走去。 鬼修,也就是如今的廖闻,正身处于距离岁寒宗不远处的山顶,望着岁寒宗内的一片狼藉,目光飘忽。 他低下头,望着自己毫无温度的掌心,那上面沾染的血腥不计其数。 “怎么偏偏这时候想起他……”鬼修嘟囔着,将手紧握成拳,用力握紧。 他永远记得那日,恨不得将那一双清澈的眼眸刻进心底,甚至占为己有,永远珍藏。可他违背了那双眼睛主人的意愿,擅自离去,擅自出手,将整个小镇搅了个天翻地覆。 他一无所有,所以并不怕死,手持一把剑,先是斩了仍在睡梦中的杀母仇人,随后又夺取了所有同谋的性命。他复了仇,心中却无快意,反而油然而生一股更加强烈的嗜血欲,于是他的目光看向了所有冷眼旁观的镇民。 火光,浓烟,血色。 恐惧占满了整座小镇,使其沦为炼狱,而他也变成了踏出炼狱的阎王。 镇民们想要反抗,毕竟没人相信一个孩子能够做到如此残忍之事,更没人相信几个年轻力壮的人竟是敌不过一个孩子。 他踏着尸体离开了无生机的小镇,却也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势,最终倒在了半山坡上。他合眼前,最后浮现出的画面,竟是牧青黎看向他的那双漂亮眼瞳。 他杀心太重,引来了太多的煞气,再加上他的滔天怨念,竟是在死后化作一只孤魂野鬼。 他又惊又喜,兴奋得双手都在颤抖,竟是兀自悟出了几分修炼的门路——虽然是邪门歪道。 彼时的廖闻并没有如今这般强盛的境界,而是气息薄弱,甚至不如一棵灵草。但他却一边吸收着天地间的煞气,一边四处漂泊,只为寻找那让他朝思暮想的人。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能满足。 鬼魂的身体出入自如,给予了廖闻极大的方便,他还真靠着这缥缈的身体,查探出了牧青黎的来历和去路。 他好奇牧青黎究竟是怎样的人,便来到了吉巫村,却发现了圣子的真相。 他追随着牧青黎的踪迹寻去,却在真火秘境的地牢内看见了深受折磨的牧青黎。 可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牧青黎的气息渐渐淡去,甚至能感觉到牧青黎丧失的生命力竟是转化成死人才有的煞气流入了自己的体内。他惊恐,他害怕,他想要替牧青黎报仇,但他终究什么也做不到。 他看着牧青黎死去,看着江作尘将牧青黎带走,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恨着。 他恨杀了牧青黎的鬼修,恨冷眼旁观的清涛宗,恨没能及时赶来的江作尘。 更恨什么也做不到的自己。 人魔大战结束,廖闻将自己留在了真火秘境内,借着坍塌秘境中的灵力和煞气,凭着超乎常人偏执的仇恨和执念修炼。 至此,才有了如今的鬼修。 “牧青黎……”廖闻轻念着他的名字,眼中的执念几乎能化成实体,“江作尘到底把他藏在了哪里……” 他几乎翻遍了岁寒宗,竟没能找到牧青黎一丝一毫的踪迹。 “难不成,他始终把尸体带在身边……?”廖闻眉头紧蹙,看向岁寒宗的方向,有些坐不住了。他恨不得亲自赶往战场,给江作尘致命一击,“没关系,只要杀了他……只要杀了他,牧青黎便是我的人了……炼成鬼奴也好,造成鬼修也罢,只要能找到尸体,他就能回来……” 廖闻自言自语着,周身的煞气如同黑色的烟雾萦绕在他身边,衬得那半张烧毁的面容更加可怖。 一道漆黑的影子在他身后缓缓出现,烛无烟在黑影中渐渐显形。他的模样并不算好,即便鬼奴不会轻易死亡,但他身体残破得流露煞气,甚至断了一条胳膊,脖子上的脑袋也松松垮垮挂着,一看便是被人千刀万剐成了这般模样。 “没用的东西。”廖闻冷哼一声,抬手运起煞气,如同针线一般将烛无烟的身体缝合成原本的模样。 “那江作尘哪里是什么好对付的。”烛无烟为自己辩解道,“不过,我看他状况有异……不知是犯了旧伤还是受什么影响,我觉得他撑不了多久了。” “状况有异?”廖闻抬起头来,终于肯给他一个眼神,露出几分兴奋的神情。 烛无烟看着他那双浑浊却如同野狼般的双眼,不由得一颤,但还是老实地交代道:“他本就只用了五成力,如今他似乎隐忍着什么,能使出的实力不过三成。这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 “嗯……”廖闻沉思片刻,眼中的兴奋和杀意渐渐浮现,“不管原因为何,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个机会。” 与此同时,岁寒宗内。 杀不净的厉鬼几乎占据了半个宗门。廖闻派来的这批厉鬼不同以往,他们已成人形,甚至有部分自己的意识,来势汹汹且不知疲惫。 江作尘屹立在众厉鬼面前,手持断尘剑,不曾退后一步。松月峰弟子开启阵法,道道针对厉鬼的符纸飞出,伴随着江作尘凛冽的剑法,逼迫得厉鬼无法行动。 可如此并非长久之计,岁寒宗弟子们消耗灵力和体力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鬼修恢复煞气。鬼修似乎要把他们耗死在重重包围之中,做好了斗争许久的准备。 岁寒宗的弟子把江作尘当做靠山,但他们也知道,哪怕是江作尘,也顶不住如此长久的斗争。 “还是没有收到任何宗门的支援消息吗?”何不医压低了声音,询问一旁的崔微。 崔微摇了摇头,轻应了声:“是的。” 何不医已经习惯听到否定的回答,面色未改,只是叹了口气。他抬头看向远处的江作尘,望着那仍然挺拔如松的脊背,心中的不安从未放下。 谁也不知道江作尘还能坚持多久,是否能找到什么突破口。 与岁寒宗内纷乱的战场不同,清涛宗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每个人都心事重重,似是担忧,似是心虚,又似是窃喜。 忽地,大殿内传出一声脆响,随之而来的是梁烨熠的大声质问: “原来你们瞒着我的是这件事!为什么!为什么要拒绝!” 清涛宗宗主,也正是梁烨熠的师父,坐在主位上,看着地上破碎的花瓶,摇了摇头。 两旁的弟子连忙拉住梁烨熠,看着他愤怒的神情,轻声劝慰道:“怎么对师尊说话呢?师尊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就是,连江作尘都搞不定的敌人,我们跑过去,也不过是白费力气。” “还没交手,你们怎么知道一定会输?!”梁烨熠瞪大了眼,看着一旁说话的师兄,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咱们清涛宗不是什么大门派,这么严重的事情,更不能轻易出手。” “可那是岁寒宗!是咱们救命恩人的宗门!你们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梁烨熠双目赤红,猛地甩开师兄们的手,怒瞪而上,“师尊!请立刻带领弟子们前去岁寒宗支援!” 清涛宗宗主扶着额头,叹了口气道:“胡闹!我们清涛宗只求自保,莫管其他!” “当年的牧青黎却绝非如此作想!”梁烨熠大声喊道,眼中已是饱含泪水。他看向冷漠的师父,又看向置身事外的师兄,沙哑了声音,又怒又绝望,“如果修真界每个人都像你们这么自私,那清涛宗,早就不复存在了!” “一派胡言!”清涛宗宗主猛地一拍桌子,怒声呵斥。 “清涛宗已经折损了不少弟子,若师尊再如此一意孤行,后果不堪设想!今日他鬼修攻打岁寒宗,明日便会攻向我们!你们为何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你……!” “救命之恩尚且未报,弟子今日必要出宗相助!若师尊想拦,那弟子便舍去清涛宗弟子的身份,所做之事,皆与清涛宗无关!” 清涛宗宗主气得瞪大了眼,颤抖着手指着梁烨熠,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梁烨熠则是朝他一揖,拂袖转身,毫不犹豫地出了大殿。 “师尊别理他,让他去!他去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什么也做不了!”“就是,咱们在牧青黎的阴影下活得够久了!” 清涛宗宗主听着两名弟子你一言我一语,更是气恼,却也只能颓然坐回椅子上。 他捂住头沉思许久,最后握紧了拳,咬紧牙关,拉下面子开了口: “他说得对,你们,召集弟子,立刻前往岁寒宗……” “师尊!”
第117章 时隔百年的重逢 剑终有破损的一日,人也无法始终屹立在敌前。 江作尘手中的剑刺入了地面,他亦俯下腰身,汗水顺着他的面颊滴落在地,凌乱的发丝上也沾染着淡淡血迹。他后退半步,却抬手拦住想要冲上前去的弟子,抬头看向对面同样狼狈的烛无烟。 烛无烟分明已经被他的剑气砍得残破不堪,却在消失了一阵之后再度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和那些厉鬼一样,是无法彻底斩杀的存在。这让 “江峰主!”弟子们纷纷惊呼,即使自己同样满身伤痕血迹,也想要助他一臂之力。 可江作尘却拔出断尘剑,剑气在他们眼前划出一道冰冷的线,断了他们前进的脚步。随后,他猛地提剑而攻,直逼烛无烟而去。 “不过是垂死挣扎!”烛无烟扯了扯嘴角,亦提刀而上。 “雕虫小技。” 刀剑相碰,尘土飞扬,却是谁也没能讨到胜势,纷纷后退了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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