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萧煜,他的状况与萧辞恰恰相反,他的脸色愈发的苍白,原先还只是黑白参半的发丝,现下竟是满头白发,人也仿佛瞬间就苍老了很多。 萧辞感觉自己原本置身于水深火热中,心口碎裂的声音让他无法忽视。可在痛到极致时,好像有一个柔软的力量包裹住了他的心脏,无声无息地将其重塑完整。那种感觉轻柔如春风,却又磅礴如汪洋。 这股力量,总让萧辞有种熟悉的感觉,他也曾想到过可能是谁的灵力,可一下就被他否决了。毕竟那个人从来没有如此柔和地使用过他的灵力,至少对自己没有。萧辞的意识已经慢慢复苏,他迫切地想要睁开眼,看看拯救他的人到底是谁。 眼前逐渐变得明亮,天光刺得萧辞的眼睛有些打不开,他只能不断扑闪着眼睛,极力适应外界的光亮。萧辞感受到了温暖,他被抱在一个人的怀里。他看见了,看见了萧煜,他的义父。 可萧辞又觉着眼前这人不是他的义父,满头白发,满脸沧桑,嘴角甚至还挂着血。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苍老又狼狈的义父,而他的脸上竟然还涌现出萧辞从未见过的……慈爱。这些形容按理说,是不可能和萧煜有一点沾边的。 可萧辞不得不承认,他就是萧煜,就是他的义父。 “你醒了。”萧煜嘶哑的嗓子一出声,连他自己都吓到了。一旁的言绪也无比激动地看着萧辞,可他瞥见萧煜的状态,心中苦涩,决定让他们好好说一会话。 “嗯。”萧辞有些迟疑地望着萧煜,他慢慢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萧辞还是有些畏惧面前这个人,甚至还带着怨气。 萧煜看着把他避如蛇蝎的萧辞,只觉着心头一阵刺痛,苦涩在不断泛滥。他徐徐放下悬在空中的手,有些虚弱地说:“你的心我已经帮你修复好了,以后你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还有……以前的事,是我对不住阑珊苑,对不住你。” 萧辞错愕地看着萧煜,他不明白怎么自己一醒来,萧煜竟变得让他无比陌生。可当他还没问出口时,他倏地发现萧煜的身体飞出零星白光,萧煜的身体竟然在消散! “你做了什么!”萧辞急切地喊出声,他想要去握住萧煜的手,可他却再也触碰不到了。 “哟,堂堂醉云巅门主竟然会把自己的元神拱手让人。萧煜,你还真是慷慨啊!”凌徽一边和其他人对打,一边还能注意到这边的动向,甚至还有说风凉话的精力。他嗤笑地望着萧煜,就像是给萧煜送上临别的注视。 “元……神。”萧辞不停念叨着这两个字,他看着面前正在慢慢消逝的萧煜,眼眶竟然变得有些湿润。萧辞之前一直不断地训练自己,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亲手杀了萧煜。可如今萧煜真的要离开了,他却模糊了视线。 萧辞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竟然为了救自己,而送出了元神,送出了他的生命。是不是在他的心里,自己还是有一席之地的。是不是,他还是把自己当成过亲生儿子看待。是不是,他对自己也曾有过爱。 萧煜已经没有精力再管凌徽说了些什么,他尽力维持着自己的身体,不让他消散得太快,“几十年前,我和你们的父亲还是师兄弟时,师尊曾经和言渊私下说过什么。当时凌徽一直想套他的话,可惜一直无果。我想凌徽肯定是哪个时候就已经对你们的父亲动了杀心,然后借我这把刀……杀了他。” “我始终觉得,师尊当时肯定和言渊说了很重要的话,毕竟师尊可以预见未来。言渊是我们中最温和良善的一个,师尊肯定告诉了他能改变现在这个局面的做法。我将你们四人送去阑珊苑,我身体化为飞烟后,会用最后的神识尽力拖住凌徽,为你们争取时间。” 萧煜的身体已经变得透明,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白光也越来越多。他笑了,好像是解脱,他这些年似乎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仿佛回到了和喻离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 “我对不起言渊夫妇,对不起阑珊苑,对不起你们。如今,也算是恶有恶报吧。” 话音渐落,萧煜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一瞬间全部化为满天白光,触不到抓不住。一道猛烈的银束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蹿进了凌徽的识海中。凌徽大惊失色,他没想到一个将死之人还有这么多花招,随即就被萧煜的最后一丝神识拖入了识海。 而萧辞和言绪相视一眼,起身冲到凌泽和夏安身边,四人迅速被萧煜的灵力传输到了阑珊苑。萧辞环顾着周围,眼角的泪渍还未干涸,他的脑海里全部都是萧煜说的那句对不起,还有他化飞烟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只是在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见不到义父了,自己的父亲再一次离他远去。 还没等萧辞从失去义父的情感中走出来,站在他一旁的凌泽身体忽然往下滑。若不是萧辞眼疾手快,他直接就摔在地上了。直到这时,萧辞才看清凌泽的状况。他的脸色异常惨白,额头紧紧皱起,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萧辞倏地感觉到自己的衣襟上一片粘腻,低眸一看,是凌泽的血沾染到了他的衣襟上。萧辞满脸焦急,急切地把凌泽扶着坐在地上。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陡然蹿入萧辞的鼻子里,他清晰地看见凌泽胸口的衣物被撕裂,里头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空洞。 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渗血,黑气环绕着伤口,显得极为瘆人。凌泽每一次喘气都牵动着伤口,疼得他几乎说不出话。 当时他正在守着萧辞他们,不让凌徽打扰。可那满天怨气化为的利剑根本就是数不胜数,他亲眼瞧见一只利剑逃脱了阻挡,直奔萧辞那边而去。他想都没想,直接冲过去阻挡那只利剑。可惜利剑的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做攻击之势,只能用身体挡住。 利剑猛地打入他的胸口,疼得他心神俱颤。他拼命忍住痛呼,硬生生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而打乱了萧煜救人的进度。他要做的只是保护好萧辞,哪怕自己命丧在这也无所谓。 “哥!求你救救他!”萧辞大喊出声,他看着奄奄一息的凌泽,心口就像被刀割似的。他的义父已经死在他的面前了,他真的不希望凌泽也在他的眼前离开。
第一百二十三章 原谅 言绪着急忙慌地跪在他凌泽身边,帮他把脉,又将他随身携带的银针取出来,帮他止血治伤。萧辞紧紧抓着凌泽的手,就像想要徒手抓住他即将逝去的生命。萧辞从没见过这样的凌泽,脆弱狼狈,这样的凌泽令他不安,甚至害怕。 他害怕再也没有人给他买冰糖葫芦,再也没有人开他玩笑陪他玩,再也没有人说出心悦这样动人的字眼。那一直忍着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倾泻而出。他一声声喊着凌泽的名字,每一声都肝肠寸断,惹人心碎。晶莹的泪水滴落在凌泽的脸上,凌泽的眼睛一颤,竭力回握住萧辞的手。 凌泽明明已经痛到几乎窒息,可他的脸上竟然扬起了笑容,笑得身体还一抖一抖的,这些刚止住的血就又流淌了出来。萧辞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有些愤怒道:“你别笑了,伤口又流血了!” “这下……我也有一个和,和你一样的伤口了。”凌泽晓笑得肆意,就像他身上的伤是一份荣誉,一片赤诚。 萧辞哽咽地看着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你傻不傻。” “别笑了!你血都快流干了!你想让我弟弟哭死在这吗?”凌泽一笑,连带着身体都在颤抖。把言绪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刺激出来也就罢了,他那颤抖的幅度竟是让言绪都无从下针,生怕扎错了地方,他就没了。 凌泽止住了笑,不是因为言绪和往常极为不同地大声怒吼,而是他不想让萧辞流泪。 凌泽被利剑重伤时,他的脑海里又重现了萧辞那日留下的眼泪。直到这时,他才彻底感同身受,原来被剑捅伤这么痛,原来当时的萧辞也有这么痛。他多想回到那一天,收回对着萧辞刺过去的扶光剑。可惜过往已定,一切都无法再回头。 “师弟,有时候……我觉得,你离我好远,就像是高岭之花,不染凡尘。可我……胆大包天,就是想要把你拉下来,和我一起在这浊世间……共沉沦。萧辞,我心悦你。” 凌泽一下说出这么长的话,刚说完就有些喘不上来气,他眼前的一切越发模糊。他拼命想要努力看清萧辞的脸,可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他只能隐隐约约听见那一声声熟悉的叫唤,那是萧辞在叫他的名字。 萧辞,别哭别害怕,师哥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不分开。 萧辞眼睁睁地看着凌泽慢慢没了声响,他原本还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已经松了力气,无力地放在一侧。萧辞不停地叫唤他的名字,只希望他再睁开眼看自己一眼。他也想告诉凌泽,自己这些日子竭力不去让自己动心,不让自己的眼睛望向他。 可他做不到,凌泽就像打在他灵魂里的烙印,永生永世,不死不灭。他想告诉凌泽,自己也一直心悦他,这份心从未变过。 言绪拿出伤药,仔细地涂抹在凌泽的伤口上,随即萧辞扯下了自己的一片衣角,替包扎上。一切做完后,言绪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萧辞的肩膀,“放心,他的命已经保住了。那道攻击并没有击中心脏,甚至怨气的威力好像也没有刚开始那般强悍,也许是玉魂的怨气消耗得太快导致的。” 萧辞听到这番话,稍稍松了口气,他深深地看了凌泽一眼,眼神流转间竟是情愫。 萧辞站起身,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这时才发现他们正深处于一片残垣废墟中。他给凌泽设下了一个结界,将他保护在里面,不受外界干扰。而一旁的言绪环顾四周,眼神里全是怀念和感伤。 “这就是阑珊苑,被一夜之间灭门的阑珊苑。”言绪再次回到这里,心中五味杂陈。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回来了,他一直在江湖间游历闯荡,寻找亲人,寻找真相。他曾经立誓,若找不到弟弟,找不到真相,他就绝不踏入阑珊苑半步。 如今他找到了弟弟,而真相也已经水落石出。当他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再次回到他魂牵梦绕的故乡,千言万语都只化做无语凝噎,只剩下身归故里的激动和怀念。他言语之间有些哽咽,夏安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赶忙牵住他的手,无声地给予他力量。 萧辞打量着周围,原来这就是他真正的家,是他生命的起源之地。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油然而生,他竟是好像在梦中梦到过这里的场景。可梦中的一切并不是断壁残垣,梦中有欢笑,有快乐,有……莲花! “哥,阑珊苑中可有莲花?”萧辞急切地抓住言绪的衣袖道,他总觉得好像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让他去找到那一片莲花。 “有!可是这都多少年了,就算有也早就枯死了。”言绪叹了口气,但他还是带着萧辞朝阑珊苑的深处走去。他们的步伐很快,凌徽不知道能被萧煜困住多久,他们必须尽快找到萧煜说的那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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