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刚想说不是的奥维拉,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把那碗血递过去的时候,安德烈问‘这次是谁的?’还让他‘谢谢做这碗汤的虫……以后都不用了。’ 所以,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都没说。 奥维拉看看躺在床上的哥哥,不知道他心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半晌,看着奥维拉惊恐的表情,古帝安明白发生了什么。 “过度的亏欠有时的确会蒙蔽人的双眼。”说着,他在奥维拉肩头拍拍,暗示一旁的杜霍和晋宁:“你们都先出去吧,把豹子也带走,等他醒了,我和他说。”
第151章 赌赢 细想想,安德烈和他的于先生,从始至终都是因为亏欠二字。 从前的安德烈因为一个误会,以为自己负了那个帝星的孩子那么多年,让他等了自己那么久,心底亏欠他,于是挣扎着想从泥潭里走出来,结果越陷越深。 那时的于先生也因为知道了是自己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让虫误会,害得虫陷入罪恶的泥沼受苦受难,心底亏欠他,愿意用无数看不见爱意尽力弥补他。 雌虫又不能太受宠,受宠就会若惊,心底更为亏欠的努力挣扎着想给他自己所能给的一切……却发现早已把所有都给了他,再掏不出一点东西,心底积压的亏欠,便会逐渐如山海般积聚。 于先生也是一样,得了这虫的全部,更是倾尽一切的对他好,哪怕用一条命博他和孩子此生安稳,也在所不惜。 所以,这世上的亏欠啊,总都是越欠越多的。 如果亏欠之中,再夹杂上爱,那么结果肯定是把命搭进去都不够还给对方。 …… 一直到了晚上,古帝安都还没出来。 一排人站在走廊里,尤其是杜霍,别人都只担心安德烈,他要担心两只虫……在走廊里转来转去,鞋底都快磨破。 人类发展至今,即使有了无数的科技加持,也还是没有敌过贪嗔痴恨这四个字。 更是到了如今还不记得,说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来弥补。 …… 这边的古帝安,在安德烈醒来之后,扶着他坐起来,又给他身后垫了个枕头,接着主动对他说出了,这段时间所有人对他所隐瞒的一切。 那一天,安德烈受惊早产,古帝安说他必须吃同族才能吸收到营养,有力气化为本体生子。 这和食蚁兽吃蚂蚁,食蚜蝇吃蚜虫,食铁兽吃竹子一样……虽然吃别的也能活,但总是吃自己的天生食谱舒坦又健康,吸收迅速。 可如果食蚁兽被当做蚂蚁养大,食蚜蝇以为自己是蚜虫,食铁兽从小就爱竹子……这让他怎么接受的了? 杜霍也接受不了,第一反应是小声小气的问:“不整只吃行不行……吃一小块能够吗?你有没有痔疮之类的东西,我可以帮你切一切……我刀工很好的。” 看着这个男人呲着牙,和于二先生一样,自己紧张极了的情况下,就努力想逗别人笑一笑,手指末端却明显看出都是在微微发抖的。 古帝安知道他期待什么,只能无奈的笑着表示:“首先,痔疮肯定不行,虫母的本体很大,一只虫都不一定能果腹,更何况他需要骨质里面的营养。其次,泄殖腔不会有痔疮困扰,就算有……你好意思拿出去,我都不好意思。” “……”杜霍笑不出来。 倒是晋宁看了一眼古帝安,突然提出一个问题:“只能吃同一只虫吗?” 古帝安平静的问:“或者,您还有其他自愿被吃的虫介绍过来?” 晋宁:“像你这样的肯定不会有……” 话还没说完,那只一直静默的花瓶雄虫举了手:“我。” 他的妻弟随之一同举手:“我也可以!” “没你俩事。”晋宁剜了他一眼后,瞅了瞅远处睡眠舱中自己新买的六只雌奴,暗示:“但就像他们说的,大家均分一下不就够了?我有一些储备粮,献血他们肯定是没问题。不挑血型什么的吧?” “吃的话,肯定是不挑血型,但骨质……”杜霍看向晋宁,满眼写着后悔没有像他一样多买点雌奴,请求晋宁保住他老婆:“能劝劝你的雌奴吗?……就、就一只虫献一只手一只脚什么的,我来切,保证一点都不痛……” 晋宁没有说话。 他倒是也不想古帝安自己一只虫拼命揽下所有,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要说献血的话肯定没什么,但劝人家砍胳膊砍腿……这一时之间言语完全无法组织,不敢承诺可行。 也还没等晋宁回话,那一直扒着窗户边上听墙角的、德布德卡的某一只残疾雌侍就在外面举起自己的三条手臂跳着:“切我!切我!我天生复爪症!多一条手!我捐给虫母!” 另一只雌侍也举手:“我有三条腿!如果虫母要的话!我也可以捐!” 其它三只雌侍同样开口: “我没有残疾!但我有一对大虫角!角也是骨质吧!可以吗!!” “我有俩……呃,我什么都可以切给虫母!!” “我没有病也没有角!但我可以捐我的手脚给虫母!!!” 五只雌侍此起彼伏的宣誓,让飞船上的某个人类军卫也深受感染,跟着大喊一声:“我也能切!我天生六指儿!” 晋宁等人刚才还在纠结该怎么开口对虫说要切手切脚……他们就自发主动的要捐给虫母。 人类永远无法理解虫族对虫母的忠诚度。 只要涉及虫母,他们就变得一点自私情绪都没有,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窗外那些虫蹦跶着,以及德布德卡,他在听到虫母需要捐献的那一刻,就知道——报恩的时候到了!! 由于德布德卡这些雌侍都是他捡回家的废物残疾虫,其中四个肢体残疾,一个精神残疾。 他立刻叫其中那个精神残疾的雌侍去告知晋宁的六只雌虫为虫母献血的事,让其它四个肢体残疾的各自打电话给相熟的朋友以及残疾虫抱团小群体。 那一天,人类知道了什么叫做虫多力量大。 那一天,杜霍切了无数只多爪残疾虫,手术刀切的冒了火星子,也只切了排队报名虫名单上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在这个雌虫泛滥的虫族社会之中,雌虫看病相当贵。尤其是低等级的雌虫,被认为没有救治价值的低等残疾虫大部分都不会在发现是残疾的时候得到救治。 他们多半都是带着多余的肢体部分一直走完余生。 大家在群里听德布德卡的雌侍说虫母难产,要用多余的虫骨骼补钙治病,立刻老老少少都一股脑的涌过来! 争分夺秒的手术时间,杜先生拼拼凑凑,手手脚脚的,竟然拼出十几只虫的分量来! 古帝安的性命意外得到保全,但作为提议这件事的第一只虫,他还是在手臂上剜了一块肉……这块肉,和德布德卡发现机会就立刻倾尽全力来帮忙报恩是一样的。 那是他自己的心意。 也是他唯一能为安德烈做点什么的机会。 为了隐瞒这是相当于在吃同类的事,杜霍使用了食物营养提取机,百斤骨肉下去,一坨高能食品出来,放在一个小碗里,被杜霍称之为——营养膏。 安德烈毫不怀疑的吃了那碗营养膏,果然就变成了本体。 一只,很漂亮的,全身绕着绿光的大号黑虫虫,眼睛绿绿的,锃亮。 看着那只漂亮的虫虫,晋宁与杜霍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于二一直想看他的本体,一直也都没看见……他要是在这,就好了。 后续,虫母顺利的产下了孩子。 大家为了安慰他的精神,想出了各种谎言来蒙骗他。 因为晋宁觉得于寒是一个不论做什么都把后路铺的整整齐齐的家伙,每一个睡不着的夜里,他看着于寒给自己留下的那封信,看着于寒在信上画的那个笑脸,总觉得于寒肯定不能彻底死。 他要是早就决定好去死,不可能不和大家告别。 而他要是临时决定去死,也没机会画这个笑脸。 于是,晋宁笃定自己对于寒的了解,提议就像骗安德烈那些虫骨虫肉是营养膏一样,再骗他一次,至少别让他再不思饮食的自我苛责。 一切,都让时间来缓解。 也许有些事现在还没有答案,但未来保不齐就有答案了呢? 其它人都很反对,杜霍最反对,担心安德烈精神状况不好,万一发现事有蹊跷,很可能陷入崩溃,做出可怕的事。 于渡是头号支持者。 这段时间他因为被二哥带走了身体,一直是以精神体状态在附近徘徊,时而是豹子,时而是人形,相同的是,不论是人是豹都躲着安德烈。 即使他从二哥自爆式撞击那天开始就再也联系不上二哥的精神海……但他就是和晋宁一样,觉得二哥肯定能回来。 毕竟……这货当初带走的是他的身体。 而于寒自己的身体还在晋宁的睡眠舱沉睡着,面色红润呼吸平稳,和活着没有任何区别。 晋宁怕真相流出,谨防报复,对所有人封口,于寒的身体没被带走还在驻扎区的事,包括安德烈都不知道。 对外他就是死的灰飞烟灭,什么都没剩下。 但对于渡来说,明明还活着的人,只是精神体碎了永远醒不过来而已……他不算死。 因此,于渡叫来了妈妈,让妈妈用自己的磁场,让安德烈好好睡上一觉,拖延时间。 妈妈是单纯的性子,在生气二宝不声不响抛弃妈妈的同时,也气了安德烈一点都没有管好二宝。 “虽说不是妈妈用身体孕育生出来的孩子,但单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八个字,他哪里不一样了?”在妈妈看来,有事要和妈妈说才对:“哪怕让妈妈去撞,妈妈大,也不至于全都撞碎。” 于渡哄着:“可他都已经撞了……二哥是为了家国荣耀,他死得其所。” 确实,死者为大,二哥幸运的逃避了妈妈的责骂……但安德烈还活着,并被妈妈气着。 妈妈不想原谅这只坏虫虫,坐在晋宁的办公室里埋怨许久,来都来了,却不肯帮忙。 语气和许多老人家一样,甚至会掺着一点点自私和关心则乱。 于渡一直耐心的听着。 他知道,妈妈也有情绪,在所有人眼中,祂是全知全能的星球,任何生物的思想都逃不过祂的眼睛。 可祂却管不了祂的二宝。 所以祂需要倾诉,家里的爸爸同样会伤心,家庭气氛必然是不好的。 这对受宠幸福了一辈子的妈妈来说,其实更是一种无法接受的难过。 等祂说完了心里的难过和委屈,祂会好的。 最终,于渡哄啊哄,拿出安德烈肚子里还有于寒一颗蛋的王牌,妈妈还是不情不愿的去了。 到了那,看到安德烈也为二宝伤心到瘦成一把骨头,即使言语冷硬,却也真的忍不住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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