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虞医生领着他去病房里给这名向导道歉,换来的却是恐惧和厌恶的眼神。 “我只是好心!难道共鸣力强,主动为哨兵进行精神梳理也有错吗?”向导情绪激动地辩驳着,泪眼朦胧,“我怎么会想到他会一点理智也没有!如果他真的尊重向导、爱护向导,就一定不会伤害我,你们知道那个时候他有多恐怖吗,为什么光责怪我,不去惩罚他?是他差点杀了我。” “歪理。”虞医生悄悄地对遂徊说,“别听他推卸责任。” 遂徊点了点头,说他知道。 但事实上他还是听进去了。 就像他一直记得老师哨兵仇视的眼神,他也清楚记得这名向导同学愤怒的指责。 人能承受的压力是有限的,遂徊能承受的痛楚也即将抵达他的临界点。 后来即便精神域疼痛再严重,痛到好像会把人活活疼死,他也没有尝试去接触应帙,但可笑的是,在遂徊都已经彻底放弃的时候,滑稽的命运却强行把他们拉到了一起。 最开始对待这场灵魂互换,遂徊还只是抱有一种临死前吃顿好的的心态,费尽心机只是想占一占小应主席的便宜。身体换回去之后他便干脆利落地收拾行李离开了,梦醒了,他也不必怀揣着侥幸心理继续留下。 但当他处于狂乱期之中,被应帙强行鞭笞被迫打开精神域,人生第一回感受到精神梳理的滋味的时候,看似熄灭的灰烬之下,重新烧灼起滔天的烈火—— 他凭什么不去争取? 他怎么可能不去将这个对自己处境一无所知的男人卷入尾中,让坚硬的蛇鳞在他身上留下永远无法抹去的痕迹。 应帙好像和过往的那些向导都不一样,但又说不定本质都是一样的…… 遂徊敛着眸,不负责任地想,那应帙就只能自认倒霉了,恰巧在他情绪抵达临界值的时候出现,如果应帙真的和他们一样,就连遂徊也不知道他到底会做出多应激的事情。 …… 看着遂徊谨小慎微地低下头,睫毛轻颤,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姿态,应帙就跟巴普洛夫的狗一样,一个万能的背锅侠姓名脱口而出:“又是艾勒向你灌输的?” 刺耳的关键词一响,遂徊瞬间从冗杂、糟糕并且逐渐还开始变得瑟情的思绪中回到现下,警觉地绷直嘴唇:“……” 艾勒向他灌输的……?这么讲倒也没错,但因为应帙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口吻过于嫌弃,遂徊很不想承认他的观念确实受到了艾勒的影响。 不过遂徊的沉默已经昭示了答案,应帙好笑地问:“你居然会信艾勒的鬼话?你借我的身体阴阳他的时候不是很来劲吗?” 他已经彻底确认一开始遂徊用夹子音说话,就是在故意恶心他和艾勒。 遂徊轻捏着手指,小心翼翼地说:“我这个人很自卑,精神域也不好,所以很容易就会被他的话语影响……” “你自卑?”应帙咬牙切齿,“自卑的人会说自己自卑吗?” “……关键他说他是你男朋友。”遂徊阐明他会听信艾勒胡扯的最大原因。 “你信了?” “我信了,信了好一阵子。”遂徊抬起眼,竖瞳幽怨,“因为他给我看了你不穿衣服的照片……他手里为什么会有你不穿衣服的照片?” “我怎么会知道?!”应帙也有点生气,皱起眉,“……那条狗到底背着我都做了什么?” 听到应帙都开始用‘那条狗’来称呼艾勒,遂徊的眼神瞬间清澈许多,嘴角也染了点笑意。 可是没想到应帙下一秒忽然瞥了过来,警惕地问:“艾勒为什么要特意跟你说这个?他的这个行为可以简单算是利用造谣来向你宣告对我的占有权,你当时是做了什么?” 面对如此条理清晰且一针见血的问题,遂徊当然选择缄口不言,但他下意识往下瞥了一眼的目光还是出卖了他的心虚,应帙顺着望过去,立刻了然:“你偷拿我的外套,被他发现了。” “我没有偷拿。”遂徊瞬间反驳。 应帙被他睁眼说瞎话的行为逗笑了:“那这件外套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感谢上天的恩赐?” “是你自己丢在路边不要了,我只是捡走了而已。” “……好好好。”应帙笑得咬牙切齿,又举起他的向导徽章,“那这个呢?也是我丢了不要的?” “……”遂徊语塞,咬着下唇垂下了眸,“那个时候我真的太疼了,止疼药不知道丢到了哪里,恰好你又在那个时候出现,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 “别装可怜,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应帙油盐不进,呵斥道,“麻烦搞搞清楚,是你偷藏我的东西,还死不承认。” “我也不想的,但你知道我发病的时候到底有多疼。”遂徊仍旧是小心翼翼的语气,“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向导素,又怕靠近你会伤到你,不然也不会去捡你的外套和止汗带。” 然后抱着你的外套睡觉,还被艾勒发现…… 虽然口头上说着让遂徊别装可怜,但应帙真的很吃这一套,他甚至已经开始觉得遂徊情有可原了。 好在理智重新占据巅峰,应帙闭眼捏了捏鼻梁,快速整理了一遍思路,随后睁开眼认认真真地问: “遂徊,灵魂互换这件事,确实和你无关?” 他真的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气打了一整套组合拳,结果对手连格斗场都还没上? 直到现在,听到应帙这样认真的询问,遂徊才仿佛终于和他对上脑电波一样,也笃定地回应:“无关,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和你交换了灵魂。” 见应帙仍在怀疑,他又迅速搬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我要是真有这个能力,怎么可能忍大半年才动手?我见你的第一面就会换走你的身体。” “第一面?”应帙半眯起眼睛,咄咄逼人地审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喜欢我多久了?” “喜欢你很久了,就从开学看到你的第一面起。”比这更炸裂的话遂徊都说过了,更何况这一点小小的剖白,甚至应帙只是愿意在这里问他这些,并仔细聆听他讲述爱意,对遂徊来说都充满了惊喜与愉悦。 “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我?”应帙拖长了语调,脑海中在快速思考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如果遂徊真的是在以喜欢为由来蒙骗应帙,从而掩饰他真正的目的,那么只能恭喜他,演技太过逼真,他做到了。 脱离开复杂的阴谋论,回归纯爱文学,应帙终于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了一点刚被一名适龄哨兵告白的羞涩。 他忽然想到什么,抬起手背抵住嘴唇:“所以你让我和你接吻……!” 他一羞怯,遂徊就主动,甚至是压迫性的主动,充满了高等级哨兵独有的侵略感:“对,我就是单纯想找个理由亲你,只是没想到真的是换回我们身体的条件之一。” “你很得意?”应帙恼怒,“你还天天洗澡一个多小时!” 遂徊:“……” 遂徊低眉顺眼地说:“我没怎么摸,真的,毕竟是摸自己,感觉还是怪怪的。” “你比那个艾勒还可恶,他最多有一张照片,你……”应帙忽然想到什么:“那张我没穿‘衣服’的照片上,我是不是穿了裤子?” “……” “那是我们去海边玩的照片!”应帙气极,“你小子偷换概念有一手啊?我过去怎么会天真地认为是艾勒在霸凌你?你不霸凌他就不错了。” “……那倒没有,他确实有在欺负我,我也不敢还手。”遂徊嗓音软软的,“我怕一还手把他给打死了,毕竟我精神不稳定,下手没轻没重的。” 应帙:“……” 紧接着遂徊又拧着眉逼近他质问:“你为什么要和他去海边玩,你们在约会吗?” “是总部特工会组织的节日活动,带上了家属,耿际舟也在……该死,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些……” 应帙头疼了起来,和精神域无关,双方情绪激动下,遂徊给出的向导素非常充足,他纯粹是被这个哨兵给气到头疼了。 他是不是该向遂徊警告些什么? 离我远点,不准喜欢我? 好像都没什么用处……还会让他真的变成一个只会无能狂怒的傲娇。 作者有话说: 应帙:脱下你的伪装,让我看到你的真面目 遂徊(兴奋地狂脱,癫狂甩尾巴 应帙(眼睛痛):还是穿回去吧,球球惹
第28章 应帙无声地在床边坐了一会,倏然拾起地上的外套和发带,起身就走。 没钱吃饭,但有钱买行李箱?还是紫色的,暗示谁呢?关键就算是借物思人,好歹也该是暗夜般凌厉的深紫色,结果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奶紫色,应帙有点气。 遂徊在他身后快速把残局简单收拾了一下,随即快步追了出来。 “我知道了。”他说,“应帙,我知道了。” 应帙目前不是很想搭理他,投去一道不耐烦的视线。 然而遂徊就像是受到了这道视线鼓舞那般:“我是真的喜欢你。” 光会嘴上说有什么用?应帙淡淡地收回了目光,他从不缺人喜欢。 仿佛是听到了他内心的腹诽,遂徊又兴奋地在他身旁低语:“取悦你,讨好你,让你开心。” 现在的遂徊太过鲜活热情,有一股昂扬的生命力和感染力,和过去阴沉寡言的他简直判若两人,非常割裂,应帙不明白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又或者两个都是真正的他。 众所周知,得不到精神安抚的高等级哨兵都是十足的情绪疯子,暴躁易怒是最典型的症状,当然也有遂徊这样不典型的精神问题。 “我会对你好的。”遂徊很认真地说,就像一个誓言,一个承诺,很轻易地便说出了口,却又饱含着郑重其事。 “……”应帙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一阵上楼的脚步声打断了他,有其他回宿舍的哨兵正从楼梯上来。 话音一转,原本带着冷硬气息的言语就变成了:“回去再说。” 听到这句话,遂徊的眼神又亮又柔和,真的有点像混合着牛奶与蜂蜜的香芋紫色,舌尖也搀着奶油的甜腻,“好。” 应帙脚步顿了一下,听话又乖巧的S+级哨兵,精神阈狭窄,非常需要你,也只有你能够安抚他,耿际舟说得没错,种种条件加起来,是个向导都会心动。甚至单拉其中一条出来,都有因缘际会的心悸。 “……”回去再说。 这样想着,应帙重新迈开步伐,走到楼梯口,垂下眸,和楼梯上正在往上走的那几名哨兵对上了视线。 总共六名哨兵,非常巧合,应帙全都认识,大部分是20班的同学,为首的那人正是方才还出现在他和遂徊话题中的艾勒,而和艾勒挨的最近的那个人,则是之前在天台上跟应帙告白的草鸮哨兵,二年级的西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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