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闲没再管身后紧追不舍的藤蔓。 他知道,谢九霄会用耀火霄为他荡平阻挠他的一切险阻。 谢九霄挥剑,于江闲的身侧,无数带着火的剑光从江闲身侧划过,却没伤到江闲分毫,那企图伤江闲的藤蔓被他一一击退。 江闲突出重围,脚踩黄沙,轻功一跃,落于离常善最近的藤蔓之上。 他脚下的藤蔓蠕动翻滚,藤蔓尖朝他逼近—— 咫尺之间,江闲轻松躲开藤蔓的一击,又轻功落于常善跟前。 长诀出鞘,湛蓝剑光凌厉,毫不留情,直直朝常善的心脏处刺去! “江闲,太天真了。”常善笑着,只是一抬手,露出洁白无瑕的手心,手心钻出来一根藤蔓,紧缠在长诀剑身上,藤蔓被长诀剑气伤了也不退缩,直接将剑气吞噬入腹。 江闲眉宇微皱,继续往长诀剑中注入灵力,与藤蔓对峙—— 长诀与藤蔓僵持着。 江闲因灵力流逝得快,面上的神色有了波澜,额头渗出滚烫的汗珠。 “江闲,就算你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但是——” 常善感觉到藤蔓遭长诀一点点划破,他嘴角跟着溢出鲜血,身上钻心地疼,可他毫不在意,抬袖擦去嘴角的鲜血。 “我说过,你的一切皆是我赐予你的,你始终不敌我,无法与我对峙。” 常善另一只空着的手微抬,比作剑刃之势,一道手风自掌中飞出,将束缚长诀的藤蔓斩去,藤蔓被齐齐斩断,他也跟着喉间鲜血上涌。 他将污血含于口中,侧过头,一口吐出口中污血,血染湿了他身侧藤蔓,他却不甚在意,抬着的手心中又钻出藤蔓,缠上江闲的躯体—— 随后高举起江闲,往下狠狠一扔! 谢九霄正在与藤蔓做斗争,见江闲跟一个渺小的小黑点一样直直落下,心脏狂跳,手一狠,斩去面前阻拦着他的大半藤蔓! 他看向江闲的方向,脚上一用力,一脚踩着黄沙,飞至江闲身侧,一手紧握住江闲的腰身,带着江闲落在地面上。 “小道长没事吧?”谢九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慌乱,恨不得把江闲全身上下都打量个遍,“可有受伤?” 江闲被藤蔓甩来甩去的,此时头晕目眩,回答不了谢九霄。 他头抵在谢九霄的肩膀上,缓了片刻才缓过神来,回答了谢九霄:“还好,没受伤。” 他抬头,向常善望去。 常善这人对他人下手狠,对自己下手更狠。 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常善面无表情地斩去被长诀划破的藤蔓,藤蔓被斩去的那一瞬,他面色苍白如纸,紧接着,新的藤蔓生长出来,带着伤口的藤蔓落在地上,腐蚀成了灰烬。 “长诀可以伤他。”江闲道,“但我与他……实力悬殊,无法靠近他。” “小道长。” “嗯?” 江闲听谢九霄语气怪怪的,不知谢九霄突然喊他做什么。 “我有一个办法。”谢九霄身上狼狈,看向他的眉眼温柔,“信我一次,好吗?” 江闲心生不好预感:“什么办法。” “其实……我在很久之前,就预料到了有这一天。”谢九霄缓缓道,“小道长在凤千昭口中知道了自己是从何而来。” 江闲知道。 龙族知道他们的封印困得了常善一时,却困不了常善一世,遂为了苍生而留了后手。 他是由龙之谷的所有龙魂,以龙族全族之力从虚无之中孕育出来的——三界的救世主。 可……他该怎么拯救三界呢? 无人告诉他。 谢九霄苦笑一声:“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小道长牺牲自己,封印常善,拯救三界。” 江闲大脑一片空白,躯体一滞,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哑口难言。 他的耳边嗡嗡作响,只听得谢九霄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 “这很不公平,不是吗?”谢九霄的声音喑哑,“在外人的眼里,以一人之命换三界安稳,是个很划算的交易,可我很自私,瞒了小道长这么久。” “我不是大爱无私的善人,不想为了世人而失去我的爱人。” 谢九霄仰起头,眼角滑落一滴清泪,在沾了血污的脸上格外明显。 日光照耀,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落进江闲眸中。 江闲抬手,他不嫌血的肮脏,温柔地拭去谢九霄脸上的泪水,连带着他指尖都染上了谢九霄的血,谢九霄的泪。 他没有正面回答谢九霄的问题。 “九霄。”江闲轻声说,“你恨他吗?” 他冷清清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常善身上。 谢九霄怎么可能不恨? 常善坏事做尽,应被千刀万剐,钉在耻辱柱上,任世人唾弃鞭打,再让其下地狱,被地狱之火灼烧,永世不得超生。 常善非但残害世人,是龙族及凤凰族灭族的罪魁祸首,只余下他一个龙族,孤守龙之谷,甚至为了欲念,剥夺了他两次生命,借天道之名,为他冠上一个龙族余孽的称号,让他无法在光下正大光明行走。 常善让他和江闲的一生命途多舛,聚少离多。 他无法违心说出不恨二字。 “嗯,恨。”他说,“很恨。” 江闲语气轻松:“既然你恨他,那就是值得的。” 谢九霄握住江闲的手腕,声线兀地提高:“不!这不值得!” 江闲无奈摇头:“九霄,别闹脾气了。” “其实我在地狱十九层,凤千昭同我所说的时候就有预感。”他道,“若真如龙族凤凰族那般所说,我可以一己之力封印常善,那为何当年的龙族凤凰族会倾尽全族之力才险将常善封印?” “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我知道。” 他在浮玉国的时候还在不解,为何云姬为云月瑶而布下周密计划,献出自己的生命及神女之位也要让云月瑶不再饱受轮回之苦? 为何万俟和璟在听闻荧惑守心会危害世人而没有丝毫犹豫,以血祭天,破荧惑守心? 他终于知道云姬以及万俟和璟是怀揣着如何心思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了。 一个是为了守护自己最珍爱之人。 他所爱之人,是谢九霄。 一个是为了守护自己所爱的天下苍生。 他为仙君,仙君的职责是守护苍生。 他在夜里辗转反侧,无数次自我提问。 这真的值得吗? 为什么他要为了苍生而献出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偏偏是他? 造化弄人,天意难测。 最终,他释怀了,为了谢九霄,为了苍生。 他做出了抉择。 “九霄,你想瞒我,可你永远瞒不住我。” 他的笑容温柔,笑意比太阳还要耀眼,声音也是轻轻的。 他握住谢九霄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一点点掰开,手上最后一点余温流失。 他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在谢九霄看来,如隔了万里大海。 江闲在海上颠沛流离,而他于岸边,无法再触碰到江闲。 “我愿。” “我不愿被他人束缚一生,但这不是龙族对我的束缚,你不必自责。” “九霄,谢谢你。” 是离去前的告别。 江闲知道这对谢九霄来说太过残忍。 他不想看见谢九霄难过的神情,他会不舍,他会动摇。 见江闲决绝转身,谢九霄垂下头,大迈两步,重新紧抓着江闲的手腕,抓得极紧,手臂微微发颤,却又怕江闲受伤,控制着力道,不至于让江闲觉得疼。 “小道长。”谢九霄道,“你还没听到我的答案,怎么可能就此离去?” 江闲脚下一顿,旋即问他:“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谢九霄道:“我告诉了小道长答案,小道长可也要告诉我。” 他们彼此之间心知肚明,只想对方说出口。 江闲:“好。” 谢九霄:“那小道长可以再问我一遍吗?” 江闲如之前那般,一字不差地说:“谢九霄,你是不是喜欢我?” 谢九霄抱紧了江闲,十指缩紧:“喜欢,不止是想和小道长当挚友的喜欢,挚友二字束缚太多,是想和小道长当情缘,成为挚爱的那种喜欢。” 江闲一笑:“好,那我也喜欢你,是想和你成为永世挚爱的喜欢。” “小道长。”谢九霄松开了江闲,声音温柔,“我们现在是情缘了吗?” “嗯。” “我想和小道长一同去找桃花仙君,在桃花仙君的桃花树上挂上有我与小道长名字的桃花签,可以吗?” 江闲没有回答,他知此行终是有来无回。 “小道长不希望我伤心,我自也不希望小道长伤心。”谢九霄道,“我们会一同见到桃花树。” 江闲歪头,困惑不解:“为何?” 他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谢九霄为何会这么说?
第177章 挚爱的离别之吻 谢九霄望向正焦急如焚斩着藤蔓的常善。 长诀给藤蔓留下了太多剑伤, 常善为了不让长诀的剑伤蔓延至自己身上,下手狠辣,眼见那数条藤蔓都快被常善斩了个干净, 马上就能抽出闲暇功夫来专注对付他们。 他打算长话短说。 谢九霄道:“我有一计。” 他指着江闲手中的长诀:“我在归元山的时候就在疑虑, 为何长诀能伤阿常国人, 为何龙族能将常善封印——” “后面我知道为何了。” “龙族能以命封印常善,长诀在千年前饮我之血, 自能伤常善。” “我们不能像万年前那般,只将常善封印,常善不死, 只会重蹈覆辙, 无论多长的时间, 对常善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不知多少个万年后,他还会再度回三界,残害众生。” 他的目光变得狠辣:“我们要将他彻底诛杀,让他无法东山再起。” 江闲已经知道谢九霄的抉择是什么了。 以江闲之命换常善封印, 这是龙族与凤凰族当年的想法, 虽能让常善一时无法兴风作浪, 但指不定常善过个千百载又会冲破封印卷土重来。 那时的常善经过岁月的沉淀, 实力会更加强劲,对三界来说是灭顶之灾。 江闲深吸一口气:“那我们该怎么做?” “我在意识到此事之后, 便在脑中演练今日会发生的情景。”谢九霄道,“万物皆有软肋, 绝不可能无懈可击, 常善亦是如此。” “常善分为本相和人形。”他说,“龙血能伤常善, 若我以命去伤他本相,在他受伤之际,小道长再以长诀一剑夺他性命,常善一死,他底下的人都会溃不成军。” “以命?”江闲语气激动,直言正色道,“我不打算牺牲了你去牺牲是吗?你怎么跟万俟和璟一样这么爱奉献生命?” “小道长,你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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