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遥轻叹了口气。 蛋丢失的那年蒋辞遇也不过只有六岁大小,处于已经记事却又遗忘很快的年纪,谁能想到这么小的孩子执念竟那么强,寻了二十二年,“守身如玉”了二十二年,连段恋爱都没谈过。 任遥还不死心,絮絮叨叨:“你看,我和你哥不就磨合失败了么,互看不对眼,说不定你的小魅魔破壳之后也看不上你呢。” 男人总算有了些反应,睨他一眼,“我已经同意了联姻。” 换言之——你大可以闭嘴。 任遥无情拆破:“你确定你不会在领证之后把人随便丢在一边,一年都见不上一面?” 蒋辞遇:“……” 任遥:“爷爷没多少时间了,装装样子也不行吗?他最放心不下你了。” 车外度假山庄的牌子渐入眼中。 车内安静几秒,“……知道了。” 得到蒋辞遇的这句许诺,任遥总算放下了心。 许是六岁那年不小心弄丢了那枚蛋的缘故,这么些年来蒋辞遇一直都是个责任心极强的人,只要是他答应的事就没有不认真完成的。 就要到达山庄,任遥没再与蒋辞遇说些有的没的,撩了撩耳畔卷发,随意低头瞅了一眼手机,发现线上店铺收到了一条新的评价。 是最近推出的触手形状的小玩具商品的评价。 是个熟客,定制的粉色触手,给的五星好评。 有品。 下了车,蒋辞遇径直走向最深处只有蒋家人能够进入的区域。 是一片海盐温泉。 蒋辞遇推开自己的房间,任遥没再跟上去,他是魅魔,没有这群触手系那么依赖海水。 脱下衣服,蒋辞遇沉入温咸水中,目光落到一旁用来造景的光滑石堆上。 石堆中有一处凹槽,二十二年前他便是将他还未破壳的小魅魔带到了这里孵化,柔软的毛巾垫在凹槽内,蛋落在中间,一半在水里,一半在水上。 一觉醒来蛋便不见了。 他们毕竟是非人类,防止身份泄露,这些私密的专属活动区域都没有安装任何监控,其他所有山庄内的监控全都找过,却都一无所获。 六岁的孩子世界很小,小到每天都盼着他的小魅魔破壳,盼了一年,朝夕相处了一年,明明……就快要破壳。 蛋的突然丢失于彼时的他而言无疑意味着世界崩塌。 这么些年他一直有在留意,寄希望于小魅魔意外存活了下来,近乎成了一道虚无缥缈的执念,加上情爱方面兴致寡淡,更是没有任何与人交往结婚的念头。 在其他人眼里,或许是他一直没能走得出来。 他也说不清楚,毕竟那会儿他才不过六岁,自然无关情爱,就是单纯觉得拥有的拼图缺了一块。 蒋辞遇闭上眼,水下,许多条粉色触手从他体内钻出,上面的吸盘一张一合,呈现绮丽的深粉色,明明应当是很放松的状态,却莫名显得有些紧绷。 二十二年前,魅魔蛋丢失的那天爷爷帮他寻了一天一夜,周边都是崎岖山路,他只是个普通人,腿伤便是在那个时候落下的。 最近病情加重,更是下不了地了,只能依靠轮椅行动。 想到方才任遥说的那一席话,一条触手突然从水底探出,在干毛巾上蹭了蹭,灵活地卷起岸上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联系人显示的是“程助理”。 那边接得也很快,“蒋总。” “推掉后天所有行程,预定闲风的雅间,联系……”蒋辞遇顿了顿,似是在脑中搜寻某个名字,无果,只能更变称呼:“联系我的联姻对象,见一面。” 程助理也不知道自家总裁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原定后天的见面是打算让他和律师去的,左右不过是走个程序,签一签合同。 但上司的心思你别猜,顺应安排就是了。 程助理:“好的。” 挂断电话,程助理转而拨通了前不久才储存的备注为“楚黎先生”的手机号。 那边过了好久才接。 “喂……” 声音沙哑,透着几分生病特有的鼻音。
第2章 (二更) 乡下的路不算特别好走,近些年来陆陆续续铺上了水泥柏油,依旧难掩其曲折,更何况是天黑之后,车子难免有些颠簸。 楚黎玩了会儿手机便觉眼皮很重,靠着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不是因为到家了,而是因为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 外头漆黑一片,车速很快,已然上了高速。 楚黎睡得有些懵,头昏脑胀的,嗓子干疼,鼻子也不通气,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在一团黑中摸起手机。 “喂……” 不出意外,声音也像是生了锈,哑的。 冷水澡的报应虽迟但到。 电话那头似是愣了一下,旋即,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与几日前相似的客套:“楚先生是病了吗?” 是蒋家那位——他便宜联姻对象的助理,姓程,前几日刚打过电话给他,通知他后天见面。 楚黎闷嗯一声,“有点儿。” 看样子应该不止是“有点儿”。 “后天还方便见面吗?” “方便的,休息一天会好很多。” 说实话楚黎也不敢保证今晚回去吃了药明天休息一天就能好个七八,但他知道倘若后天没能顺利见面签下合同,大伯那些亲戚又会在他耳边念叨,搅得他比生病还要难受。 左右见面也不会花太长时间,还是能撑一撑的。 那边顿了一秒,又道:“蒋总说后天会亲自来见您。” 楚黎听罢有些疑惑,不知道那位怎么突然又要亲自来见他了,但也没问什么,见谁于他而言都一样,提前见一见这位联姻对象还能让他为婚后做好准备,便道:“好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句:“我会戴好口罩的。” 程助理听罢没忍住笑,“那您好好休息,具体的时间地点我明天通知您。” 楚黎轻嗯一声,“麻烦了。” 结束通话,楚黎依旧头晕,又闭上了眼,靠着车门睡睡醒醒。 彻底醒来是在车子已经驶下高速来到热闹市区,从震耳欲聋的广场舞区域经过的时候。 楚黎揉揉眼睛,没再打盹,盯着周边渐渐熟悉的帝都夜景发起了呆。 就快要到家了。 他是在七岁那年被父母带回帝都生活的。 在这之前,父母带他去了很多医院检查身体,又碍于他的身体情况与年纪,没让他读幼儿园,怕幼儿园的孩子年纪太小,怕他受欺负,故而选择带着他旅行学习。 直到他七岁,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才带着他回到帝都上学,小学生依旧心智不太成熟,但楚黎从小性格便好,运气也好,遇到的所有老师都温柔且负责,偶有几个因为他的发色欺负他的也都被与他关系不错的同学朋友怼了回去。 这么些年,他的双性秘密一直被藏得很好,没让他人知晓。 父母觉得意外幸运顺利,殊不知他并不是什么普通人,相比较同龄人要早慧许多,他努力瞒下的也不仅仅只是双性人的秘密,而是魅魔的身份。 后来年纪稍长一些,班上一些刺头渐渐流行起了染发,中学的时候尚有老师监管,大学之后便完全放开了,什么颜色的头发都能见着,楚黎的白发便不那么突兀了。 加上他学的是美术,大多数人得知这一点后便会露出一个“我都懂”的表情,甚至不需要再作任何解释。 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不知是不是生病头晕的影响,楚黎觉得车内有些闷,将车窗打开了条缝,却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头晕也转变成了钝钝的头疼。 他赶忙将车窗合上,抬手碰了碰额头。 果然,很烫。 或者说他感觉浑身都在隐隐发热。 倒是比发.情期的发热安心许多。楚黎苦中作乐地想。 至少,家人能陪在他的身边照顾,不用担心任何秘密会被发现。 车子很快便稳稳停在了家门口。 司机帮楚黎将后备箱的行李拿了出来,递给下车的他。 司机为人和善,话却不多,但在看见他病恹恹的样子之后还是没忍住关心道:“赶紧回去吃点药休息休息。” 楚黎朝他扯了扯嘴角,白色碎发被冷风撩起,衬得整张脸透着几分病态美,轻声道了谢。 许是听见了动静,家门突然被打开,几道身影走了出来。 借着朦胧月色,楚黎看清了其中两人是父母,另外两人则是大伯和大伯母。 父亲从他手里接过行李,母亲注意到了他难看的脸色,赶忙带他去了屋内。 大伯和大伯母本欲开口,絮叨了几句发现没人理会,便暂没吭声了,跟着一道进了屋内。 刚进门,一团白色柔软便黏到了楚黎腿边,是家里养的小狗,一只叫“冰糖”的比熊犬。 若是放在平时楚黎肯定会将小狗抱进怀里顺顺毛,无奈今天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双腿双臂都像是灌了铅,抬起都困难。 母亲拿来了药和体温计,楚黎就着温水将药吞下,体温计还得五分钟左右才能出结果。 期间,大伯和大伯母一唱一和,在他身旁二人转。 “你这孩子,怎么紧要关头突然生病?” “后天能好吗?要不直接去医院吊个水吧。” “后天来的虽然只是助理律师,但那也是蒋氏的人。” 楚黎兀自吞药,没空搭理他们,也没解释后天联姻对象本尊也会到场。 楚父楚母越听脸色越难看。 血缘关系是道枷锁。 且不说楚父与大伯楚恩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成家之前两人关系还算不错,更何况这么些年来生活上两家人难免有些人情往来,当初楚黎的学籍问题便是大嫂那边帮忙处理的,虽然只是小忙,却也承了人家的好。 后来因为楚老爷子对楚黎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太好,一些人心里难免有些不太平衡,大哥大嫂便是其中一员,渐渐的,这份本就不深的感情变了质。 因着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加上如今公司出了问题,他们都深陷其中,纵使对大哥大嫂有些怨怼却也没办法直接撕破脸皮。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不得已太多。 但牵扯到唯一的孩子,楚父终于忍不住,冷着脸赶客道:“大哥,小黎病得这么难受,时间不早,让他好好休息,你们先回去吧。” 楚母则径直走向玄关,将二人的鞋从鞋柜拿了下来。 两人自然感觉到了弟弟弟媳的排斥,知道这会儿再说下去也讨不得什么好,缓了缓表情,道:“那小黎好好休息,后天我和你伯母一起送你过去。” 人被送走,楚母关上门,张了张口,本想与楚父说些什么,却又念及楚黎在场,将话给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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