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孟彻斯并没有居所,所以只能先住到旅馆,车站外的马车将他送到了伯林顿大酒店。 马车的颠簸让他困倦得几乎要靠在车厢上睡过去,他也确实睡着了,直到抵达伯林顿大酒店马车夫向他收取费用,他才猝然被惊醒。 十天前埃里希被来自赫尔斯泰因公国军部的一张拘捕令拘捕遣返,他对珀西说不要担心,他会很快从赫尔斯泰因公国回来,他并没有背叛赫尔斯泰因公国,这桩罪证很快就会被撤销。 紧接着就是渺无音讯。 珀西在佩克诺农庄等待了两天,没有长途电话没有电报,也没有刊登的报纸来告诉他任何一点关于埃里希的信息,埃里希好像一夜之间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在第三天的清晨,他不再被动地等待,他选择亲自前往孟彻斯,那里是赫尔斯泰因公国的军事法庭与最高监狱的所在地,他要亲自去见埃里希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伯林顿大酒店的侍者犹豫着要不要提醒这位疲惫不堪的先生他或许付不起昂贵的房费,他看起来落魄极了,虽然衣服面料的质地不错,但是没有一位有钱绅士会让自己带着这样的不修边幅的装扮出现在任何公众场合。 珀西径直走向前台,行李箱放在脚边,抽出皮夹对前台的侍者说话:“请给我来一间房,住到什么时候?嗯……我不知道,我写一张支票,房费就从上面扣。” 侍者看着递过来的支票,后缀着的那几个零可以在他们酒店住满一年,这真是一位奇怪又出手阔绰的客人。 但是因为给得实在是太多了,很值得展露出笑容来让这位客人对酒店感到满意,侍者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将房门钥匙递出去,并且贴心提醒了酒店服务与提供餐点的时间。 珀西点点头,接过钥匙上楼到自己的房间去。 在火车上他睡得并不多,他总是从睡梦中惊醒,又或者是焦虑到难以入睡的地步。 他没有直接参与过战争,只是处理一些相关文件,但是他知道被指控叛国罪是一项多么严重的罪名,漫长的审批文件下达并指向的最终结果是死刑,如果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的话,那么埃里希将会被判处枪决。 珀西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埃里希脸上带血的枪孔,他没有办法安稳地待在佩克诺农庄里等待埃里希的消息,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德莱恩家族有一处居所就在伯林顿大酒店附近,珀西想上门去拜访他们,但是他除了埃里希以外并不认识别的德莱恩家族的人,没有请柬和预约他根本见不到任何人。 支撑着珀西来到孟彻斯的那一点意志突然之间就散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一下子从黑暗中涌到他的身体上,将他一点点击垮,暗色的潮水不断地冲刷着他沉默的驱干,他的灵魂高悬在空中看着自己一点点坠落下去。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单薄无力,他能帮上埃里希些什么呢?在圣西尔军校上学时的同学是他这辈子所能够遇到的家族地位最高的人,但他在那时分外木讷,与这些天然有着地位优势的同学们都格格不入,于是成为了一个透明人。 成为透明人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他作为乡绅的儿子并没有太大的志向,双亲留下的财产足够他挥霍几辈子。但是现在他需要帮到埃里希的话,就非常地不好,他不仅得不到任何一个人的帮助,甚至进不去德莱恩家在孟彻斯居所的大门。 当初埃里希能够收下他的邀请信已经是一个相当大的奇迹,按照正常发展来说,那封邀请信应该会渺无音信。 珀西觉得自己变得很小很小,他一直仰望着埃里希,只是这次他渺小得就像一颗尘埃,被风轻轻一吹就散落在街道的任何一个角落,连埃里希的衣角都没有办法长久停留。 拉上厚重的窗帘以后客房里变得很暗,他仰躺在床上,睁眼是暗色的天花板,闭上眼埃里希的面容一晃而过,一股疲意袭来,他很快就睡过去。 再次醒来是傍晚的时间,珀西来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外面天空的颜色是一层尘土一般的昏黄,孟彻斯的天空之下都笼罩入这层土色之中,像一张因为放得太久而泛黄的老照片。 他站在窗边看了一会,然后面无表情地将窗帘拉上,打开灯,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套衣服,用手抚平,仔细地将它们换上,镜子中的疲惫青年一下子就笔挺起来。 这还不够。 珀西对着镜子把自己的头发仔仔细细打理好,并且在颈侧喷洒了一些香水,将自己收拾得像位体面的绅士,之后坐到书桌前面去手写一封拜访信。 即使知道能见到埃里希的家人的机会渺茫,他也想去试一试。 一封简短而平淡的信写好后他下楼,随手将信递给酒店的侍者交由他们去办,晚餐的时间到了他顺便在伯林顿大酒店的餐厅里喝了一点奶油汤。 迅速地结束掉简单的晚餐,珀西叫了一辆马车到德莱恩家族在伯林顿大酒店附近的宅邸处去,他总要试着碰碰运气。 孟彻斯的夜晚并不漆黑,这里有很多路灯,虽然街道没有白天那么亮,但是可以很轻易地看清楚整条街上的行人和商铺。 德莱恩家族的宅邸在私人街区,私人街区里面的行人很少,这片区域更多的是汽车和马车。 那些有钱有权势的人几乎不会让自己的双脚沾染到外面的尘土,除了私家花园和室外的一小段台阶,他们可很少出现在街道上。 马车在宅邸附近停下,他不能直接到门口去,因为他没有受到邀请,停在别人家的门口徘徊不前会显得很奇怪。 但是假装路过别人家的门口来制造一场偶遇也显得会很奇怪就是了。 珀西叹了一口气,出门之前他特地对着镜子整理了衣冠,使自己看起来像个体面的先生而不是一个落魄的绅士,如果德莱恩家族的人今晚出门的话,他希望能够和他们说上几句话。 除了这样的办法他几乎想不到其余的更加有效的办法。 珀西沿着私人街区的栏杆一路走下去,他就顺着这条街道徘徊,德莱恩家族的宅邸亮着灯,不知道埃里希的家人在不在里面,很多时候那些空置着的宅邸在主人不住进去的时候由仆人们打理,就是为了给某天主人们到达时能够享受到最舒适的服务,没有人住的宅邸里总会有一股怪味,就算提前几天让人进去打扫也依然驱散不了那股味道。 珀西抬头久久凝视着德莱恩家族宅邸二楼亮起的灯,他并没有站在门口那侧的那条街道上,而是站在对面的路灯下,看起来有点像个孤独的流浪者。 不过也差不多了,这几天的奔波让他的神态疲惫得像一条丧家之犬,孤独在人和狗身上是没有过多区别的。 不知道等了多久,珀西只感觉风好像越来越冷,路灯依旧是那么地亮,德莱恩家的宅邸大门终于敞开。 珀西快步从路灯下走过去,那道门短暂开启过后又再合上,他没有赶上。 从门内出来的男子转身时差点和珀西撞上,他扶助帽子用惊讶的表情看向珀西:“谢菲尔特?”
第53章 艾略特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过珀西,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毕业典礼的时候。 但他还是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这还要多亏了埃里希,几个月前埃里希决定前往萨默斯莱平原度假的时候就向他提到过珀西,让他尘封的久远记忆被短暂地唤醒,那个犹如唱诗班中音部成员的漂亮绿眼睛男孩。 “博尔顿先生。”珀西抬眼看向艾略特,他为自己的冒失而感到窘迫,在埃里希的朋友面前露出这样的姿态让他觉得有点尴尬。 他刚刚几乎要一头扎进艾略特怀里了。 而艾略特及时搭了一把手,让珀西能够站稳脚,没有发生两个人都栽倒在一起的更加尴尬局面。 不过这样的老同学的相见时机也不怎么美好就是了。 “谢菲尔特,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艾略特有点想摸摸鼻子,他和珀西并不算熟悉,寒暄并不太适合他们。 不过出于一种老同学相见的礼貌,他还是先开口给珀西递上了台阶。 “晚上好,博尔顿先生。”珀西向后退了一步,站稳,心里带着几分忐忑,“我来是想见见埃里希的家人,他被军部带走已经足足有十天了,我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艾略特并没有想太多,他一向觉得埃里希是一个魅力满点的人,因此多拥有几个对他推心置腹的朋友并不出奇,当然他作为埃里希的童年好友必定是排行第一的。 “情况并不太妙。埃里希现在处于一个糟糕的处境之中,这里并不方便详细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军部那边有证人提交了这一控诉。” 珀西变得肉眼可见的焦急起来:“我并不相信埃里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厌恶战争,并且是一位人品正直的绅士,他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艾略特叹了一口气:“你说得没错,但是得有证据证明这一切,不是吗” 珀西重新抬起眼睛,语气里带着哀切的恳求:“如果能找到愿意为埃里希作证的人,有新的证据证明埃里希没有叛国,那么埃里希就安全了对吗” 艾略特有些不忍,用一种可以称之为怜悯的目光轻轻地在珀西的身上扫过,他想他该告诉面前这个神情沮丧的青年另一个残忍的真相:“这里并不方便说话,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邀请你到我现在居住的地方喝杯茶,我们坐下来再好好聊聊。” 珀西也意识到他们这样站在街道上的对话其实是并不太礼貌的,他轻轻点了点头,同意了艾略特的邀请。 “那么请上车吧,谢菲尔特,我会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的。” 路并不漫长,珀西坐在车上从一个街区转移到另一个街区,为富人们所修建的私人街区很安静,并没有什么人在外面闲逛,路灯昏黄气氛近乎悲怆。 艾略特居所里的管家为他们亲自开门,片刻之后珀西被很好地安排在了舒适的沙发坐垫上,手边被恰当地放上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面前是刚端上来的点心,现在他们可以开始谈话了。 “博尔顿先生,请问你能告诉我埃里希的近况吗?”珀西端起茶杯放到唇边,却没有要喝的意思,而是先开口询问。 艾略特看出了他的焦虑,说话声也不带礼仪之类的客气和寒暄,而是直接进入话题。 “埃里希在监狱里住的是单间,被严格看管起来,没有严厉审讯也没有任何指令下达,准确来说,他陷入的是一场政治斗争。” 珀西一愣:“政治斗争” 艾略特颔首:“是的,埃里希的父亲德莱恩伯爵,在政界提出了新会议方案,尽可能地革除掉贵族身份的特权,这一项议案引起了巨大震动。” 珀西觉得有点意外,但又不怎么意外,因为萨林娜夫人来的时候曾经和埃里希提到过一次,只不过当时气氛不佳他们很快就散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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