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他七岁的厄涅斯看他的目光总是冷淡的,也许在他更小的时候,也曾待他亲近过,只是那记忆太过模糊。 雷勒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十二岁的厄涅斯总是站在高处,用一种在评估着什么的眼神看着他,就好似是在评价着什么东西值不值得某种价格的感觉。 那种眼神让年幼的雷勒停下了脚步,不再企图去靠近,尽管本能依旧想靠近,但理智让他停下了脚步。 身在西瑟尔家族,让他能见到雄虫的几率远远大于其他雌虫,他目睹过很多次雄虫对雌虫的暴行和发泄,只是他以为不同的,他和厄涅斯是兄弟,所以厄涅斯是不同的。 但那个评估着什么的眼神让他第一次意识到,没有什么不同,他是雌虫,厄涅斯是雄虫,血缘上他们是兄弟,但并不代表着在感情上厄涅斯会视他们为兄弟。 而在九岁那年,目睹的某一件事让雷勒深刻的明白,雌虫、雄虫这两种不同的性别,究竟意味着什么。 雄虫的性格并不是统一的,他们有的表面上看起来温和,有的恶劣,有的暴虐,有的肆意,有的疯狂,表现出来的性格各种不同,但却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是一群不被束缚的存在。 疯狂肆意喜怒不定,法律束缚不了他们,道德束缚不了他们,他们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且不需要付出代价。 不被法律束缚的他们比星兽还要来得危险且致命。 在明白这一点后雷勒就强行抑制着本能远离他们,他尽量避免想起雄虫这两个字,也避免和雄虫有任何接触。 雷勒有时候很不懂,他们明明拥有了一切,身份,地位,钱财,自由,什么都拥有了,为什么很多时候还会给他一种违和的急迫感。 就像是有什么在追逐着他们,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将自己所以想做的,所有还不曾做到的全部完成。 明明就拥有很长的生命,明明就拥有足够的时间,为什么会在某些时候呈现出一种急迫,急迫到有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感。 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在急迫且肆意挥霍享受着生命最后时间时的疯狂。 雷勒目光一凝,他抬头看向楼上的位置,慢慢咀嚼着刚刚浮现在心里的那句话,急迫肆意…挥霍享受着…生命最后的时间…的疯狂。 当一个虫即将死亡,或者说当一个虫突然得知自己没有多少时间能活时,他们的行为,思维往往就会脱离常理。 可是这也套不到雄虫头上,要知道虫族的平均寿命可是有五百…… 雷坦瞳孔轻颤,他突然意识到,在他的记忆中,他所有认识的拥有雄虫的家族里,包括西瑟尔家族里,他从来没有见过和听过百岁以上的雄虫。 一百岁,对于雌虫来说还处在青年期,可是现如今他所知道的家族里当家做主的雄虫都是三十多岁快要四十岁的年龄,那么年龄更高的雄虫去哪了呢? 雷坦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寒意,在这之前他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呢? 因为他下意识地回避着所有有关雄虫的事,与雄虫相关的事他都下意识地略过不去深想,所以才导致了他们对于雄虫认知除了浮于表面的脾气性格外,其余的一片空白。 雷坦联想到了在五十三岁左右突然去世的雄父,联想到了雄虫那急迫的歇斯底里的疯狂,联想到了十二岁时的厄涅斯评估他的那个眼神,联想到网上搜索不出雄虫的资料,却可以轻易得到雄虫恶劣、暴虐、喜怒无常的这些信息。 这些信息会让足够理智且敏锐的雌虫下意地去避让雄虫,让他们自动给自己和雄虫之间画出了一个互不干扰的圈,隔离雄虫的同时,也圈住了他们自己的认知。 要不是阿提卡斯的出现,要不是他本身对他们带有亲近之意,要不是他本身足够奇特,引起了他的注意力,让他下意识想要去靠近,他也不会将注意力再次放到雄虫身上。 他握紧拳头又松开,头皮微微战栗的同时心里又浮现些许对未知事的心慌。 雄虫是不是在隐瞒着什么? 对于雷勒的想法厉扶青不知,厄涅斯也不知。 眼下的厄涅斯登上了落云塔,这是首都星中心城最高的塔,站在上面能俯瞰大半个城市。 头上是星罗密布的星空,脚下霓虹灯落在纵横交错如蛛网般遍布整座城市的悬浮车道上,厄涅斯闲适的靠着塔边,内勾的眼尾微垂,神色间带着几许散漫,微风带动几缕发丝,拂过优越的鼻梁和靡丽稠艳的面容。 丝丝缕缕的精神力从精神海里蔓延而出,如同蛛网般向着整个城市覆盖而去。 厄涅斯仰头看着星空,星辰的光芒跌落在他冰蓝色的眼眸里,在去往拉慈维多的这些时日,其他的雄虫替他们担过了这份责任,也不知道他们折了多少寿命,又还有多久好活。 不过活得长与短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偶尔会感觉有些许遗憾罢了。 这次去拉慈维多,在争夺赛上玩闹了一通,又与帕尔冥国交战,也算是圆了他心底的那点遗憾。 厄涅斯抛着手里他第一次立军功时的徽章,眼里溢出些许得意又带点痞气的笑,如此也就够了。 西瑟尔庄园的房间里,察觉到什么的厉扶青抬头朝外看去,兄长的精神力。 厉扶青看着窗外好一会才收回视线,他将手里的纸笔放下,起身准备去洗漱,结果刚站起来,下一秒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得趴在了地面。 血色一瞬间便浸满了眼底,回过神来的厉扶青咬着牙伸手撑着地面,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他仍旧咬碎了牙用尽全力,慢慢地由趴着变成跪着,再由双膝跪地变成单膝跪地。 他很是狼狈,汗湿的发丝凌乱地黏在额前,额角颈侧的血管鼓胀,咬肌绷紧,面部充血,撑着地面的手臂时不时的打着颤。 随着身体和神魂的愈合,对于自己过往记忆最深,深到在神魂上落下了烙印的伤痛会一一重现这点厉扶青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其实重现的不只是伤痛,还有很多,只是那些的外在表现得不明显,厉扶青默不作声地就扛了过去。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次的伤痛是十四岁的问天试和十三岁的试炼塔一起叠加。 在沧澜大陆时,厉扶青的天赋无人能出其左右,十二岁天梯榜第一,十三岁试炼塔第一,十四岁问天试第一。 这般骇人的天赋,不禁魔修妖修忌惮,连同为人修的各大宗门也忌惮颇深。 按理说他这样的天赋无论在哪个宗门都是宝,但偏偏他是天悯剑尊从狼群的尸体中捡回来,其后又随手丢在宗门,他在狼群里长到五岁,不会说话,连走路都是用的四肢,在宗门里受尽苦头和欺辱,一度饿到抢宗门坐骑的食物,险些被妖兽一爪将脏腑都给剖出来。 有这样的经验在,宗门既舍不得丢弃他,又不敢下尽全力培养他,怕他心里记着仇怨,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除此之外宗门里嫉妒他,害怕他的人也不少。 甚至连他的师尊都嫉妒着他的天赋,每隔一旬取他一碗血,也曾打着他道骨的念头。 青阳宗需要他挣名声,却又从不给他庇护和帮助。 这也导致他的每一次试练都是生死炼。 问天试中他被人设计落进幽海中,幽海中的幽火烧去了他全身血肉,但他硬生生从幽海中爬了出来,试炼塔中万重灵山压断了他全身近两百多根骨头,但他仍旧撑到了最后。 厉扶青撑着地面缓慢地站起来,血肉被灼烧,骨头被压断的两种疼叠加在一次,疼得他站不稳,血一滴一滴从鼻腔滴落,门口传来动静,他侧头看去,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然而一张嘴就呕出一口血来。 他在沧澜大陆的一辈子从来没输过,但那些疼也确实刻在了记忆深处,烙印在了神魂上,在漫长的岁月中成为了一道道坎。 然而他唯一迈不过去的坎,就是十五岁那年被拖进上古禁阵,就算最后活着出来了,也被那些缠绕在神魂深处无穷无尽的死气和怨气磨去了他对生的欲望。 诺恩大步迈过来,厉扶青抓住他的手,视线落在他赤红的眼眶上和带着惧意的眼神上,安慰道:“没事。” 迈不过去的那道坎已经迈过去了,眼下这些痛,只要熬着就行了。 只是他的这话在他狼狈的状态下显得没有任何可信度,更何况话音刚落他兜头就栽了下去。 …… 厉扶青再度醒来时是躺在医院里的,刚睁开眼就看到了守在身旁的厄涅斯,诺恩和雷坦等虫。 见他醒了,一群虫医围了上来,问了许多问题,在厉扶青都回答了后就陆续散去。 当一切安静下来时,厄涅斯将诺恩和雷坦等虫支出去,然后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厉扶青的头:“还疼吗?” 靠坐在床上的厉扶青摇头:“不疼。” 厄涅斯摸着他的头斟酌着说辞。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厉扶青就先一步开口了:“兄长,你是不是想问我的过去。” 厉扶青仰头盯着厄涅斯的神色,他所表露出来的那些会引起怀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其实在最初时厉扶青并没有注意自己是否透露出了不同,比如海特军校招生试上的阵法和手中握着的剑,都是他想起便用了出来,那时的他抱着完成原主的任务就离开的想法,也就不在乎自己透露出来的东西违不违和,会不会引起怀疑。 再到后来他想要活着,想要兄长活着,想要雄虫活着,想要虫族活着,也就不可避免地透露出来许多这具身体本不该知道和会的东西。 他知道这些东西会引起怀疑,所以他一直在等着兄长来问他。 厄涅斯也确实不是不疑惑阿提卡斯为什么会这些,若说最初的精神力控制空中漂浮的能量物质是他自己发现的,那种叫做灵气的东西也能解释成是他自己发现并找到操控方法的,但那些阵纹,符纹呢? 就算他再怎么相信阿提卡斯是天纵之才,也察觉得出那些东西一看就是有一套体系的。 不过他并不会因为这些东西去质问阿提卡斯,那是阿提卡斯的过去,若阿提卡斯想告诉他,他就听着,不想告诉他,他也不过问。 只是如果那些过去伤害到了阿提卡斯,甚至威胁着他的生命,那他确实是需要知道一二了。 厄涅斯戳了戳他的脸,低低的应了声:“嗯。” 厉扶青会实话实说自己占据了这具身体吗? 他不会。 他想在这个世界活着,但那个活着是以阿提卡斯的身份活着。 厉扶青伸手握住厄涅斯的手指,这是他的兄长,他不想,也害怕着从他的眼里看到与厌恶有关的情绪。 所以他会说谎,且这个谎话他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从那天将自己的一半命给兄长时,就在准备着了。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52 首页 上一页 1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