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道清道:“你去过那么多地方,就没遇见一家好吃的?” 贺飞绝不想和她斗嘴,便什么也没说,自顾自的坐到柱子下闭目养神。太京城里到处都是朝廷的眼线,那日两人被跟踪后当即离开了天上间,百花院本是明月山庄的落脚点,如今却已是朝廷的眼中钉,去不得,只能在城郊里辗转,等着庄主的暗号。 贺道清见他不说话也就没再打扰,盘腿坐在原地养精蓄锐,但片刻后破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又听见嗖的一声,贺道清猛地抬手,接住了从外面射进来的飞镖。 贺飞绝瞬间睁开了眼,贺道清眉头微皱,站了起来,“我去外面看看。” 贺道清说着便去了破庙外面,贺飞绝在里面借着月光,能看见她的影子在门口闪动。可片刻后那影子忽地一闪,像是追着什么去了,贺飞绝拿上剑,欲要跟去,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飞绝,来这边。” 是贺道清的声音。 贺飞绝回头,并无人在,声音是从破庙后面传来的,贺飞绝盯着那儿看,不过去,片刻后又传来贺道清的声音,“飞绝!你快过来!” 这次的声音里夹杂着刀尖相撞声,这下贺飞绝赶紧跑了出去,哪知刚跨出破庙,脖子上一痛,有人从旁边伸出手点了他的哑穴。贺飞绝毫无犹豫朝旁边出招,但哪知身后还有一个人在,他与那人交手时,直接被后一个人打到了地上。 破庙后面是一片树林,挡住了月光,两人的面容贺飞绝看不真切,但看身量有些眼熟,贺飞绝被他们绑了起来一路带到了树林深处,绑在了一棵树下。 其中一人靠在身前的树上,道:“还真有傻子被骗到。” 另一个在生火的人听到这句话一下就火了,“你嫌弃什么,我告诉你,天上间的口技人都及不上我。” 说话间,火已经生好,贺飞绝这才看清两人的面容,两个都是太京府的狗,其中一个还是明月山庄的仇人。 李焕见贺飞绝在看他,便走上前去解了他的哑穴,贺飞绝被解穴后不言语,眼神冰冷如霜,李焕也不恼,开门见山地问道:“我问你,我的师弟,林疏,是不是你们抓的。” 贺飞绝依旧闭口不言,一旁的宋无音见状,冷声道:“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都城太京,太龙天威,皇权尊上,除了贺道玄麟,你们的行踪朝廷掌握得明明白白,要杀你们,不过一句命令。” “我呸。”贺飞绝激动了起来,“我问你们,你们可曾走过大江南北,可曾亲眼见过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南胤两朝七十余载,朝廷却始终不闻不问,李焕,你身为江湖中人,不济世行善,却要助纣为虐,凌绝子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贺飞绝话刚一说完,肩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李焕把匕首自上而下插进了贺飞绝靠近脖子那处的肩膀里,没过半指深,接着又狠狠地拔起来,贺飞绝痛得叫出了声。 “我说过,不准提我师父。”李焕扔了匕首,眼神冰冷,“百姓,天下,皆与我无关,我只问你,我师弟,是不是你们抓走了。” 贺飞绝咬着牙,抖着嘴唇道:“我明月山庄从未踏入过凌绝峰半步。” 李焕闻言沉默了片刻,又问:“那我又问你,十四年前,在苍州安康县,可曾记得,你们杀了我全家?” 贺飞绝一怔,突然又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树林里,平息之后,他缓缓开了口,“确有此事。”他道,“那年苍州虫害,我庄派人去接济,在安康县歇脚时,见一家商号门口趴着两个浑身是伤的乞丐,一问是这两个乞丐偷了铺子里的东西被伙计抓住了打了一顿,我庄的分堂主见次一幕便十分在意,当晚便去查了这家商号。” “这家商号的老板,也就是你爹,是青楼常客,尤好孩童,经常从人贩子手中买下童男童女,囚禁在家中,你娘知道此事后非但不劝阻,还因恨生妒,折磨那些囚禁在你们家的姑娘,李焕,你说,”贺飞绝盯着李焕,眼里不知是笑还是恨,“这种畜生,不应该杀了吗?” 李焕低着头,贺飞绝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能想到此时李焕的表情,更加嘲笑道:“你当年才七岁吧,这个年纪的小孩,整日在外面玩耍,又知道什么。”他道,“现在的你知道了又如何,你分得清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吗,你手中的剑为谁而挥,又要挥向谁?” 一直站在李焕身后的宋无音听完了贺飞绝的话后觉得大事不妙,他看着李焕逐渐下垂的手,想上前去安慰,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焕从身后拔出剑来,剑身摩擦剑鞘的声音在夜里显得那样清晰。 “你在骗我。” 李焕的眼里一片平静,但贺飞绝却能感觉到他的痛苦,他露出得意的笑容,宋无音一声住手还没喊出声来,白衣之人便挥下了手中的剑。
第23章 二十三 ======= 小丫鬟路过门口时,见门外走进来个黑漆漆的禁军护卫,便端着一盆食物小跑过去笑嘻嘻地问道:“大人前来所为何事呀?” 小丫鬟身量不及他胸膛,同他说话时要要仰着脑袋,禁军见状微微弯下腰,从怀里摸出一个半指长的卷筒交到了她手上,“密信。” 小丫鬟是龙栖宫里最能吃的丫鬟,中午才刚吃过,这会儿又饿了,跑到后厨搜刮了一圈,找到半只烤鸡,本想拿回丫鬟们的住处一起吃,但现在她实在是忍不了,扯下一个鸡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含糊道:“殿下殿下,信上写的什么呀?” 夏侯珏靠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信纸,“岐阳没有找到贺道玄麟的私兵。” 小丫鬟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夏侯珏放下手,把信拿到烛盏上,火遇到薄薄的纸瞬间燃烧了起来,“这种程度的造反,若没有筹码,只能是来送死。” “可是奴婢听说那个什么什么林的不是很厉害吗?” 夏侯珏闻言朝她看了过去,丫鬟接触到他的眼神吓得动也不敢动,一个鸡屁股放在嘴里咬也不是吐也不是。 “你可知道祁连氏。”夏侯珏见丫鬟点头又道:“前朝祁连一族是四国氏族之首,传说三千年前天地混沌,妖邪横生,人间霍乱,有神路过此地,惊怒于此,便斩妖除魔,解救人间,此后又怕妖邪重来,便留下脚下的云,作为庇佑,护世佑人,如此百年,祥云化人形,在人间又历千年,便成了人。祁连族受之天命,静则金光拂照,动则祥云傍身,不死不灭,宛若神祇。” “虽只是传说,但祁连族的武功比当今任何门派强上好几个境界,这样的家族依旧被灭族,你可知这是为何?” 小丫鬟听得一愣一愣,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还有其他人比他们更厉害?” 夏侯珏淡淡一笑,继续道:“前朝最后一任皇帝号顺载,他生性残暴又信怪力乱神,把自己奉为天神,即位期间,滥杀无辜,许多名门望族,忠贤良士都惨死。”夏侯珏又靠在了椅子上,说这话时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就像是在讲故事,“北召与我大胤的边界离阳关在七十年年前还是我朝的国土,只因顺载皇帝信天不信兵,被北召攻占后到如今都难以收复。” 小丫鬟点点头,似乎是明白了,夏侯珏说完后便不再言语,小丫鬟端起还没吃完的烤鸡,朝二殿下行了礼准备出去,但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对了二殿下,早些时候您不在,刑部的王大人今儿个早晨托人传话,让您今晚过去一趟。” 夏侯珏一到刑部,刑部尚书王大人便急匆匆地赶来迎接,坐到前堂,矮桌上放着一盏茶,没完全合拢的茶盖上方已经没有了热气,显然这茶已经泡了有一阵了。 王大人落座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放下后长舒了一口气,“今日圣上便要臣邀请二殿下过来,白日臣公务繁忙,只能安排到晚上,恕二殿下见谅,见谅。” 夏侯珏见他额上的汗珠,便问道:“王大人怎如此着急,莫不是公务没做完。” 王大人沉默了片刻,接着有些不自然地道:“二殿下,有所不知,臣内人是个暴脾气,臣只要回家回晚了几刻便要发火,发起火来臣,臣有点受不起,这完了,臣便要立刻赶回府……” “那便长话短说。”夏侯珏道。 王大人闻言便朝厅堂里的几个守卫挥了挥手,等人全部退下后,王大人便坐到了夏侯珏身边的椅子上,道:“前些日子殿下抓回来的人一直关在刑部的地牢里,那人一直吊着一口气,直到七天前,来苏大人到刑部来传话……” 说到这,王大人的声音明显小了几分,“殿下抓回来的人,不是祁连族的。” ---- 王大人:其实我只是不想加班
第24章 二十四 ======= “哎,哥,吃饭了。”一个狱卒从前面走过来,手里端了两碗饭菜,腰间还挂着一罐酒。他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放到地牢中央的桌子上,另一个狱卒见状也站起来去添了添烛火,添完后看了看桌上摆着的酒,道:“哟呵,你小子最近发财了啊。” “今儿个不是望龙节吗,”狱卒一边打开酒一边道,“整了点儿天上间的陈酿。” 两人边喝边聊,其中一个突然瞥了一眼身后的牢房,举起酒罐大声问道:“太京府的大人,您要不要来点儿?” 身后的牢房里关着个白衣青年,他坐在最角落,双手被缠在身后,身上还绑着三圈铁链,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听见狱卒的问话,也不吱声。 太京府的人性格大多怪异,朝廷里很多人都不喜欢,狱卒问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后便不再理他,两人继续吃饭喝酒去了。 片刻后,牢房里的人微微动了动,铁链发出叮当的声响,他抬起头,看向地牢门口,不一会儿穿着墨绿色官服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个狱卒看见来人后立马放下手中的酒杯喊了一声公孙大人。 公孙寅德朝两个狱卒摆了摆手,两人点了点头便出了地牢,等人出去后,他走近面前的牢房,笑着道:“李焕大人,昨晚可睡得好啊?” 牢里的人却是没有答话,公孙寅德料到会如此,准备再询问时,坐在地上的人竟然开了口,“公孙大人如此盛情招待,怎有睡不好的道理。” 这还是李焕同他说的第一句话,公孙寅德喜出望外,脸上的笑容越发讨好,“李大人您也是知道的,鄙人本不愿把大人关在大理寺,只是那贼人的侄子被大人伤得重了些,坏了二殿下的计划……”公孙寅德往前走了几步,凑近了铁栏,“要鄙人讲,李大人应该再下手重些,直接把人杀了岂不更好……” 贼人是指贺道玄麟,而他的侄子自然就是贺飞绝。那日李焕虽挥剑而下,却避开了要害,但就在李焕拔剑而出时,周围便响起一阵诡异的笛声,宋无音听后立刻叫李焕捂住耳朵,李焕听见了宋无音的叫喊但同时鼻间突然萦绕起一阵香气,李焕想抬手但却无法抬起,就像是被定了身,片刻后脑子也开始无故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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