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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问了……”斗篷人犹疑片刻，不知道该不该直接把事情问出来。 青年这次开口倒是很痛快：“没错，他们说这里是魔王最后留下痕迹的地方。” 斗篷人似乎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消息，他把头上的兜帽更拉低了一些，正要离开，却被青年叫住了。 “客人，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提到过的人里，哪些是你的同伴？” 斗篷人没想到酒保会问出这么不合适的问题，他没有掩盖惊讶，反问道：“什么？” 青年把金币放进了口袋：“我想问你，诺拉德、教会、乱做交易的天使、先知，你到底属于哪一方。” “你问这个干什么？” 青年从吧台里翻身出来。斗篷人下意识地警戒，他环顾四周，发现酒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再没有其他人了。青年扬起细瘦的手腕，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和袖口，动作讲究。“不问清楚这个，我怎么知道该把你关在哪里呢？” 斗篷人握紧了袖子里的武器，他还没有动作，手中突然一空。青年像指挥乐符一样挥舞着双手，血藤从地底伸出来，把斗篷人牢牢地固定在了原地。 “你不是诺拉德的黑巫师，至少不是我认识的巫师，从你身上的能量属性看，你似乎也和教会没什么关系。”青年举起他擦了许久的杯子，摔碎一截，握着杯柄用尖利的一头挑起了斗篷人的兜帽，隐藏在兜帽之下的面容看起来年纪不大，他披散着深褐色的长发，绿色的眼睛里满是警惕。青年评论道，“这张脸我没见过，不过，从你之前问我的事情来看，你更有可能和那群神棍是一起的。” 斗篷人沉声问道：“你是谁？” 青年突然笑出了声。他的笑容有些古怪，标准有节奏，但其中让人听不出任何喜悦，重复的节奏反而有些悚然。这样子笑了一阵，青年才平淡地说道：“你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这样过来找我了吗？” 藤蔓拽着斗篷人往下陷，在他彻底沉入地底的前一刻，青年开口了：“我是埃里克·罗兰。”
第一百三十五章 “毫无疑问，荒原是个危险的地方。与极北之地相比，它的占地并不算大，但是能量地貌特别奇特，前一刻你可能还在禁魔区，眨眼的功夫，你会发现自己正在某段劈裂的悬崖边沿，上面是黢黑的天空和陡立的峭壁，一低头，脚尖点落的石头掉进了吞噬一切的地火里，溅起的火花炸响，惊出几只飞旋着的食腐鸟。 这就是‘裂缝’的威力。 当然，如果高温和带毒的鸟都威胁不到你的生命，也许可以这样说，这就是裂缝的魅力……” 写到这里的时候，多里安按住了我的手，“小艾，”我偏过头看他，他摇摇头，“你像是在写游记。” 我有些不解：“这样写有什么问题吗？” 他笑了笑，漂亮的左眼珠里露出一些无奈：“我们要为巫师团写一本求生指南。”他继续解释，“大部分人做不到规避荒原上的危险，你需要告诉他们什么是危险，遇到危险怎么样活下去。” 我点点头，结束了上面的抒情性文字。 “荒原食腐鸟带毒，但是它们行动缓慢，很好避开，而且很懒。悬崖很可能没有尽头，如果你身上没有传送魔法阵，可以借着地火的光钻研空间魔法，如果你没有相应的学习资料或者钻研精神，不要慌，你还有三条路可走，第一，等待食腐鸟群的捕食期，第二，等待裂隙传送再次降临，第三，直接往地火里跳进去，我个人建议你选择第三条路，我是说，被食腐鸟一口一口叼死或者被裂隙传送拦腰斩断都是漫长而痛苦的死法，比较之下，烈火焚身可能还痛快些。” 多里安对我新写下的内容仍不满意。“求生，”他强调道，“不是等死。” 我划掉了死亡三件套的内容，重新写道： “哪怕你不擅长空间魔法，只要你擅长黑魔法，也总能找到替代的办法，因为裂隙的不稳定，这里不建议使用召唤术，如果你有足够的材料，血咒是不错的选择——它能给你平行于地面在峭壁上行走或者飞行的能力，傀儡术也可以，食腐鸟可以是坐骑，只要你身上有足够多的解毒剂。” 这一次，多里安终于点了点头。 我很庆幸，我们没有再次争吵起来。自我们重逢后，我们每次碰面几乎都在吵架。 最近的一次争吵和亚瑟有关，多里安认为我对情感的认知并没有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我用亚瑟举了一个例子，“如果他爱我，他应该和我在一起，而不是去和明珠公主结婚。” 多里安坚持认为这是我对亚瑟余情未了的表现，就像他坚持认为我的“错误”并不是被臣属和藏在身体里的芬里尔加成架空成了没有自我意志的半傀儡，我用黑暗能量统一整片大陆的初衷就是错的。多里安显然对我作为所塞迪洛时期的统治很不满意，他认为恶魔之国的进攻是无差别的侵略和毁灭。 我对他的伪善嗤之以鼻。“你曾经想要用瓶中恶魔*屠戮一座城镇。我不觉得我们的选择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我的能力大，你的能力小。” 多里安：“我想要毁掉一座教会城镇，我不会毁掉诺拉德！” 我：“我是为了找出芬里尔，而且没有死人不是吗？我把你们带到了王庭……” 多里安：“带到王庭囚禁了起来。为了逃出去，我们甚至不得不和教会合作。” 我：“我觉得你不应该把背叛我这件事情说得这么大声。” 多里安：“我没有背叛你。是你背叛了我们。” 我：“我没有背叛我的巫师团。如果我要背叛，我会把巫师团清理干净，你们都活着不是吗？哪怕是追到荒原门口刺杀我的人，此刻也安安全全地呆在酒馆下面的地牢里。” “人需要的不只是活着，小艾，我以为在所有人中你对这点感悟最深。我不认同你救活亚瑟·诺斯的做法，永远不会，但是你的确知道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理想，自由，爱……甚至是某种渴望、欲望，小艾，你没有消除针对巫师团的威胁，你变成了所有人的威胁。” “多里安，你知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多里安用他仅剩的左眼看着我：“可我会为了自由伤害我自己。” 多里安不是厉害的黑巫师，但他还是在我意志崩坏时带着诺拉德的大部分人逃出了恶魔王庭，这不是没有代价的。 “对不起。”我抚摸着他右眼的眼眶，那里还残留着灼烧的痕迹。我突然想起来他在看到我脸上属于克劳德的旧伤时候的神情。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很疑惑他为什么会为了不属于我的疼痛流露出痛惜的神色。 我足够了解他使用的献祭巫术——我亲自改进了这个巫术，失去肢体器官后的模样虽然可怖，但并不会疼痛。最多会有一点儿空洞罢了。 我问他：“疼吗？” 我的心突然空了一下，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人总是渐行渐远，我们已经分开太久了。他能说什么呢？总归是“没什么好疼的”或者“这是必要的代价”这类属于巫师团新领袖会说的话。 “我他妈的痛死了，罗兰。”他像个泄愤的孩子一样向我丢了一团咒火，在火星烧上我领口之后，见我不作为，他又跑过来把它扑灭了。他没有哭，只是重复地回答我，“我痛死了，罗兰。” “是我做错了。我当时失去了理智。我不该毁掉诺拉德。”我铺垫了一些安慰人的谎话，做下承诺，“我不会再这样做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不知道重建一座城市需要什么，但我知道让巫师团重归正常需要什么——让听话的人干活，把不听话的人打服。芬里尔是个视人命为玩物的野心家天使，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他管理巫师团的时候，昏暗之羽的确没出过什么岔子。 这倒不是说多里安做得不好，他吸纳了原来诺拉德城中大部分零散巫师团的成员，从表面上看，巫师团的势力甚至可以说是被壮大了。不过，如果去掉坚定内斗的那些人，巫师团的有生力量和芬里尔在时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如果芬里尔还在维持巫师长老的假身份，酒馆地牢里绝对不会关进比巫师团人数一半还多的人。 如今，巫师团里能被我称得上熟面孔的人实在不多，多里安顶替了芬里尔的位置，但他光处理管理上的事情就已经足够焦头烂额，实在无力顾及其他，黛安娜不知所踪，芙罗拉身受重伤陷入沉睡，乐观预估，她能在两百年后醒来。巫师团的四位长老只有我一人硕果仅存，虽然我可以支撑巫师团的魔力来源，但是对于其他事宜我也是力有不逮。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还有个听话的学徒——小文森特。 动乱之中，小文森特坚持留在了诺拉德，我回归之后，他依然像之前一样尊敬我这位老师，对比我其他的旧识，他的所作所为实在难得。 小文森特以一己之力承担了黛安娜的旧职，他的血咒术仍然是三年前不上不下的水平，但算起帐来却比我们初识时那个人傻钱多的小少爷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如今的他深谙开源节流的道理，别说因为意气之争打赌给别人送钱了，他做到了把过手的油水榨得干干净净还让别人毫无怨言的平衡，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看我的眼光都带着惋惜，有点像在看一座行走的、没办法直接最大化利用的金库。 我不否认维持巫师团正常财政的重要性，但我没有为之付出太多时间的确有自己的原因。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们选在荒原入口落脚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多里安告诉我，黛安娜失踪前给他留下了一条和我有关的消息，如果我恢复理智，或者完全失去了恢复理智的迹象，那么他需要去芙泽尔遗迹里取一样东西。 黛安娜没有说她在那里留下了什么，我对此没什么记忆，但不难猜测她要么是把我的灵魂藏在了那里，要么是留下了和我失踪的部分灵魂——构成我另外一只翅膀的那个部分——有关的线索。 我不着急取回它，但我要确保芬里尔不会夺走它，这就是我守在荒原入口的目的。 我没有亲历过那场被称为“芙泽尔的哀嚎”的巫师之城的覆灭，亲历过它的旧人，包括比尔和维多利亚，对那场灾难也是讳莫如深。我从典籍中拼凑出来的事实是，荒原本身没有现在这么危险，它只是一片面积不小的平原，地处大陆中心，荒原区域内散布着不少小面积的禁魔区，此外再没有什么天险。毁灭级别的神圣禁术毁掉的并不是一座城市，它的威力覆盖了如今被划定为荒原的整个区域，并且彻底改变了内里的物理地貌和魔法地貌。 昏暗之羽大部分的成员的任务是渗透进查皮恩村，我们现在尚且没有资源再建立一座移动的城市，想要新的立足之处，只能对现有的还算合适的聚集地做些修改，这件事做起来势头还算不错，教会和奈特格的势力已经全部被我送进了地牢，这些人质不久就能变成赎金或者黑魔法材料。相比有着成熟处理方法的教会成员，那一群鹰羽人就显得有些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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