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兰时放开他,挑衅般抬下巴:“没人坐的地方空着是浪费。我觉得这称呼顺口,要不你喊回来,你叫我一声肖……肖哥哥听听。” 卫玄序不理他,修长的指头攀上衣领,整理得一丝不苟。 肖兰时吆喝着老板出来,指着藏银的布匹:“就它了。”老板含笑答应,连忙招呼伙计给肖兰时量尺寸,没一会儿的功夫,问道:“公子所居何处啊?小店明日便能送到府上。” 肖兰时系上袖口的纽扣,随口说道:“不羡仙。” 掌柜满脸惊讶:“您就是卫公子吧?” 肖兰时拇指指着卫玄序:“那边没有我俊的那个才是。” 掌柜毕恭毕敬地说道:“我竟不知肖公子大驾光临!这样,这衣服小店就算送给卫公子的,今晚便赶制出来,明日一早送到不羡仙。” 肖兰时一挑眉,掌柜的眼神里满是真诚,不像是巴结。 他揶揄道:“卫公子名声原来比他脾气还大。” 掌柜满眼夸赞:“这几年天下动荡不安,遍地的匪患和灾荒,又有妖鬼横行肆虐。多亏了卫公子守住城门,斩妖魔,济百姓,萧关才没像其他五城那样乱呐!” 肖兰时忽然明白为何王琼韩珺二人争着拉拢卫玄序了。卫玄序是没钱没兵,整个不羡仙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珍稀的玩意儿,但他有钱买不来,兵催不毁的东西,那就是萧关的民心所向。百姓敬他爱他,便心甘情愿听他信他,这比银两和拳头更有力量。 掌柜百般推脱,卫玄序硬是搁下一锭银子才走。 肖兰时跟上去,双手背在脑袋上,在他身后走。 “卫玄序,你可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卫玄序笔直地向前走着,风吹起他的衣袖。 “我只知知其不可,而为之。”
第7章 不可以涩涩 肖兰时一大早就醒来了,倒不是为别的,只是因为他心里惦念着偷腰牌。七天也就多掰两根指头就能数过来的数,要是那时候拿不到出城腰牌,他的坟冢恐怕就得落在萧关。 门吱呀一声推响,肖兰时探出脑袋一瞧,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片。他关了门,迈着猫步走到东边的房门前,压低声音:“石头啊石头。” 房里没动静。 他略高了音调:“小石头我偷你橘子了?” 依旧没动静。 肖兰时松了口气,行,这死小孩睡得算沉。 宋石原本不住在净堂,可他为了贯彻对卫玄序发的誓,把“寸步不离肖公子”做到了极致。要不是肖兰时昨夜硬把他轰出去,宋石就要在净堂正房里睡。进不了屋,他退而求其次,连夜收拾铺盖卷,二话不说就搬来肖兰时旁边的屋子里,非要跟着他。 净堂前有个小院子,院落的篱落上被封了结界。 肖兰时走上去,上面的符文写得歪歪扭扭,甚至还有错字。 “哦,死小孩昨天忙到半夜就为了画这些丑东西。” 他嗤笑一声,想起金麟台上的先生们,当时拿着他的课业,摇头叹他的字天下第一狗爬,简直有辱祖宗的遗德。要是那些小老头看见眼前这些,不得气得晕过去。 肖兰时打了个响指,啪得一声脆响,眼前的结界就破了。他踏雪而往,直奔清堂的屋顶上去。屋顶上有一处破损,当年肖兰时买了窜天炮轰的。他没觉得威力那么大,以为小贩哄他呢,不想念书就拿着要挟卫玄序,没想到一松手,房顶的破洞里传出的是他滔天的求饶声。 他踩着瓦,突然感到脚下有砖松动,心里想着就该是这儿了。 一抚开雪,下面果然是一块后补上的大理石砖。他缓缓移动石块,屋顶上有碎雪顺着缝隙落下去,引得肖兰时一阵提心吊胆。 肖兰时指尖浮出一丝雾气般的灵识,贴着砖缝钻了下去。 灵识是主人意识的一部分,他所到即主人到,所感即主人感。若是灵识受损,主人也必将被反噬。 清堂没点灯,黑漆漆的一片,肖兰时又施了一层法术才看清。 忽然,他心中一动,卫玄序恪守礼数,在旁人面前从不展露半点松弛,这人睡觉是什么模样? 这么想着,肖兰时悄悄爬上他的床,扒着床腿往上钻。 正当他从床沿上探出头,定睛一看,床上空荡荡的,没人。 肖兰时心中一算,估摸着这才卯时,院子里也没人,卫玄序去哪儿了? 突然,房间里响起门开合的声音,吓得肖兰时立刻躲进床底。他趴在底下偷偷往外瞧,净堂的正门关得严严实实,正纳闷,一转头,望见通往禁池的后门开了一条缝子,里面有光泄出来。 卫玄序清晨还要沐浴? 肖兰时心中咂舌一声,我讨厌的良习你还真是都占了。 正事要紧,他又从床下钻出来,游走在清堂的每一处角落。几乎是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出城腰牌的影子。 倒是那同心结总是能不经意地瞥见,肖兰时一个生气,一头撞上去。灵识碰在书柜上冲得云开雾散,同心结纹丝不动。 望着后门缝里搭进来的光亮,肖兰时暗自揣度,若不是在房里,那不是在禁池就是在卫玄序身上。算了,来都来了。 肖兰时钻进门缝,刚一进门,周围的冷气迅速将他包裹,他一抬眼,望见墙上地上都结了层白霜。 禁池深处传来两声低吟,肖兰时分辨良久,才听出那是卫玄序的。 这声音沙哑急切,和卫玄序平时的音调完全不同。若不是肖兰时熟悉他,必定以为他屋里藏人。 他向前飘,要看卫玄序到底搞什么名堂。 突然,卫玄序冷声道:“谁?” 肖兰时心中一惊,立刻向回逃,当灵识一蹿回他的身体,肖兰时转身就跑。 “轰隆——!” 伏霜剑迎面劈来,肖兰时闪身一跃,滚落到地上。 “哎哎哎,卫兄!是我!有话好好说,干嘛非要动手动脚的!”肖兰时抬起两臂挡在前面,讨饶道。 卫玄序未收剑:“你偷潜入清堂,到底想做什么?” “我恰好路过了,看看卫兄你醒没醒嘛!哎呀,你醒了就好,醒了你就给我去做饭吃呀!” 紧接着,伏霜剑往前一抵,眼看就要刺上,肖兰时连忙哎呦哎呦地求饶。 卫玄序轻声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肖兰时瞪着他,这人说话那么温柔,可张嘴全是要人命的刀子!总不能跟他说我是来偷你腰牌的吧,可大清早的,要死要活地被他撞见,哪有什么理由!诶,等等,大清早的? 忽然,肖兰时心中一闪,抬起头:“你果真要我说?” 卫玄序没说话,静静等他下文。 肖兰时红了眼眶,谎话张口就来:“你以为我一个金麟台上的公子,为什么放着元京的荣华富贵不要,偏要来你这鸟不拉屎的萧关?” 卫玄序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一凝。 肖兰时见有效果,硬挤了两滴泪:“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与卫兄和盘托出了。我仰慕卫兄多年,今日我用灵识偷入禁池看卫兄沐浴之事暴露,我已无颜面对卫兄,无颜面对我的情谊。我罪孽深重,想必卫兄也不愿见到我这样卑鄙无耻之人,从今日起,我便不再叨扰,这就启程元京,不在萧关停留片刻!” 卫玄序眉间微皱,肖兰时怎么感觉伏霜剑又往前推了?! 话音刚落,宋石的喊声石破惊天般响起:“我就说好端端的你为什么偏要粘着公子!你这狂徒!我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 肖兰时一骨碌儿从地上爬起来:“对对对!本狂徒实在没脸见人啦,卫兄你一道令,我立刻就走!” 卫玄序收了伏霜,转身离去。 肖兰时急忙喊道:“卫兄!我今天就走啊!” 卫玄序只道:“等手令。” 肖兰时还想上前,宋石一个猛冲,拳头差点砸在他脸上,他惊呼道:“死小孩!你干什么?!” 宋石咬牙切齿:“今天我就替公子,好好教训教训你这色胆包天的狂徒!” 肖兰时一闪身,又躲过宋石一踢:“你教训我?你凭什么教训我?我偷看的是卫玄序洗澡,关你小屁孩什么事?” 宋石大喊:“你再敢说!” 肖兰时脸皮全扔:“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不仅偷看你家公子洗澡,他全身上下我都看光了。而且我可是睡过他的床!什么人能共枕眠?那是夫妻!按理说,死小孩你得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哥!” 宋石疯了,张牙舞爪地冲过去:“我要和你这死断袖同归于尽——!!!” 两人追着闹了好久,肖兰时往哪里跑,宋石就往哪里赶。宋石那生龙活虎的劲儿,追得肖兰时气喘吁吁。 卫玄序静坐于书案,对院子里的吵闹充耳不闻,风轻云淡地练着字墨。 忽然,一个守卫敲响清堂的门框:“卫公子,王琼、韩珺公子门外求见。” 卫玄序搁下笔,淡淡道:“好,我去迎。”语罢,起身跟在守卫的身后走出房门。 肖兰时拽着宋石的前襟,一扭身:“卫兄干什么去?” 卫玄序正态端走,连看他一眼也没有。肖兰时正暗忖着,底下的宋石趁他不注意,一记拳头打来,打得他咬破舌尖。 “死小孩你偷袭!” “偷的就是你这死断袖的袭!” 不一会儿,交谈声从廊道里传来。肖兰时转头一看,王琼韩珺与卫玄序并肩走来,他俩还是一赤一蓝,遥相呼应。 一看见院落里扭打的肖兰时,这两人脸上的表情也愣住了,卫玄序不是最喜清净吗?怎么突然开始搭戏台了? 还是韩珺有眼色,笑道:“肖公子从元京来,见到这里的玩意难免新鲜,若是肖公子玩得高兴,不妨就在萧关多住几日?” 肖兰时刚要张口,卫玄序轻飘飘地打断:“不用理他。二位随我到清堂。” 二人一笑再笑,与肖兰时施礼拜别,关上了清堂的门。 肖兰时想着,王、韩两家,一个是萧关督守,一个是萧关大家,这两家的公子赶着早来不羡仙,定有要事。 他一把推开宋石,贴着清堂的门偷听。 宋石追上来,肖兰时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宋石呜呜两下,肖兰时这下用了真气,他怎么也挣不开,只能愤恨地瞪着他。 房内王琼的声音响起:“卫公子!这岑非深也太过分了!仗着背后有金麟台撑腰,这几年在六城之中为非作歹,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岑非深?这名字肖兰时熟悉。 肖兰时曾在金麟台宴席上见过几面。在一排排年过半百的显贵家主中,岑非深年轻的脸显得格外扎眼。他不是哪家的公子,听人说他原先还是匪贼之子,后来投靠金麟台,凭自己本事博得了肖家家主青眼,被赏识当了金麟台的“游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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