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骆以极收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时候,那几个研究人员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罪魁祸首邢恕靠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般地笑着。 驱魔师世代以驱魔为己任,尤其是邢恕此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他对魔物一直有着格杀勿论的原则,见到就杀,没手软过。 据说邢恕的父亲就曾被魔物附身,而他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爹。 那一年他才十五岁。 仅此一则大义灭亲的传闻,足可以证明邢恕此人的冷酷无情。 对邢恕来说,没有什么所谓的“实验成果”,有的只是等待被抹杀的魔物。 所以此刻面对众人的怨念,他自然也毫无愧疚,反问道:“你们在指责一个驱魔师不应该驱魔?” 研究员们哭得直抽抽:“它是我们亲手培育出来的,它不是坏孩子!” 邢恕乐了:“多新鲜,这年头魔物还分好坏。” 研究员噎了一下,试图和他解释:“……这是我们的实验方向,目前已经有数据可以证明,魔物也是可以进化出道德意识的,尤其是越高级的魔物,越是拥有自制力。也许将来有一天人类和可以高级魔物和平共处。” “好。”邢恕给他鼓掌。 他左手戴着一只特制的黑色手套,鼓掌时发出的声音沉闷厚重,“太伟大了,感动得我现在就想送你去见恶魔,让你跟它们聊聊世界和平的事。” 研究员吓了一跳,缩着脖子摇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现阶段的魔物当然是要驱逐的,实验只是一种……” 邢恕根本没有听他说,直起身子,扫看一眼众人,说:“我提醒在座各位,要想和敌人和平共处的前提是,你们已经战胜过它们,并且征服了它们。” 他故意顿了顿,说,“谁有这个自信,站出来我看看。” 所有人下意识地沉默了,那几个研究员小心翼翼往后退了半步:“……” 谁敢说自己能战胜所有恶魔? 邢恕这问题提得简直让人汗流浃背了。 大概是因为无法反驳邢恕的这句话,研究员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他要别的理:“实验的事暂且不论,你刚才用脚踹开了实验室的大门,属于是破坏公共财物,我们安全局不提倡这样野蛮的行动作风!” 邢恕认认真真思考了片刻,说:“那你弄死我?” 研究员:“……” 无赖! 暴徒! 本世纪最坏驱魔师! 然而再多的怨言也无法说出口,大家忍气吞声地看着骆以极把邢恕请进了会议室。 - “你下次有什么动作先知会我一声,别每次到我们局里都逮几个人欺负,那实验毕竟是……算了,先说说你让我查的人。叶西杳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骆以极已经不对邢恕的自省能力抱期望,邢恕这辈子就没给谁说过对不起。 不光是因为他傲慢,更重要的是他确实不曾对不起任何人。 他做的所有事情,硬要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此刻偌大的会议室只有骆以极和邢恕两人,他把资料夹递给邢恕。 想到了那张照片里倒在地上的叶西杳,骆以极试探地问,“你不是都把他打晕了吗,怎么没直接抹杀他?” 邢恕随口答:“戮魔阵在反噬。” 简单几个字,吓得骆以极当场脸色惨白,眼皮狂跳,下意识去抓邢恕的手掌。 邢恕倒是也没有拒绝,由着他取下手套细细观察。 可骆以极蹙眉看了他的掌心半天,从邢恕的胳膊到肩膀,没瞧出问题,又抬头紧盯邢恕的脸,从眼睛鼻子嘴巴脖子一路看下来…… “差不多就行了。”邢恕抽回手,嫌弃道,“别这么深情款款盯着我。” 骆以极知道他在开玩笑,但却笑不出来:“……你确定反噬了吗?怎么看起来,它好像很稳定,而且你身上也没有任何魔气入侵的征兆。” 骆以极虽说比邢恕大了十几岁,但在驱魔这一行业里,他们算是同门师兄弟——骆以极的驱魔术师承邢恕的母亲薛泯。 骆以极知道薛泯当初自杀的真相,自然也就知道戮魔阵反噬意味着什么。 可他实在看不出邢恕身上哪里有被魔气反噬的样子。 “这就是问题所在。” 邢恕慢条斯理地重新戴上手套,遮住了掌中的戮魔阵,靠坐在会议桌上,长腿一抬,踩在座椅边沿。 动作行云流水般潇洒,但让骆以极觉得痛心——那椅子两万多一把呢!他就踩了,他就这么踩了! 邢恕毫无自觉,将叶西杳的资料放在膝上。道,“今晚以前,确实已经开始反噬,直到我遇到了这个恶魔。” 说到这儿,话音一顿。 指尖无意识地轻叩在资料夹上,哒哒哒好几声,和他的心跳一样,又重又急。 骆以极还在等他的后话,半天没听到下半句,只发现邢恕耳根很红,便关心道:“那恶魔对你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把你气得耳朵都充血了。” 邢恕:“……” 呵。 也没做什么。 不过就是亲了他。 邢恕咬牙切齿好一会儿,说不出口。 ……不是,谁家恶魔是这样过招的? 招呼不打一声直接亲上来,这什么歪门邪道! 他最终换了个说法,道:“恶魔在和我交手的过程中,通过……一些手段带走了我体内的部分魔气。” 骆以极没能看到邢恕猩红恐怖的瞳孔和满身遍布的青黑血线,是因为戮魔阵现在已经稳定了下来。 多余的魔气被带走,邢恕的身体自然恢复了正常。 “怎么会这样?!” 骆以极惊诧不已,渗出冷汗,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凶残邪恶杀人如麻的恶魔形象。 ——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掠夺他人体内的力量,实在太可怕了! 骆以极再低头看了一眼叶西杳的照片,忍不住啧啧称奇:“这个恶魔真是狡诈无比,明明力量强大,却故意将自己化身伪装成一个柔弱无害的形象,以降低他人戒备心。” 邢恕面无表情地挠了挠眉心。 他想:就是,那个恶魔太狡诈了。 “不过,从你身体状态来说,被恶魔带走魔气后正好扼制住了反噬,我们有没有可能,利用这个恶魔来消解你体内残留的魔气?” 骆以极刚说完,就感到失言。 但邢恕已经在旁边突然给他鼓起掌来。 骆以极:“……?” “三十六计怎么没让你来写。”邢恕冲他竖起大拇指,“第一计就是同归于尽,妙啊。” 用自己的魔气去供养恶魔,最后再想办法镇压恶魔。 有费这劲的工夫,邢恕今天干嘛不直接抱着恶魔原地就死? 骆以极当然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计划的不妥,但还是被邢恕的阴阳怪气给噎住:“我真想揍你。” “很多人都想,可惜谁也没这本事。”邢恕不再看他,低头翻起了叶西杳的资料。 大概是邢恕这副天塌了也能从容悠哉的模样传染了骆以极,他忽然也淡定了起来。靠坐在会议桌上,叹气: “我知道这么做无异于饮鸩止渴,我也只是心里着急。戮魔阵是个死结,你总有一天要面对反噬。如果今晚这个恶魔没有带走你体内的魔气,你会怎么样?你心里很清楚。” 他顿了片刻,试探性地看了看邢恕,“也许这是天意,让你有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邢恕,要不就趁这个机会,退了吧。” 不当驱魔师,也就不用面对必死的结局。 “好啊。”邢恕头也不抬,果断答应。 那一瞬间,骆以极的心里忽然百感交集。 有惊讶,因为他没想到邢恕这么轻易就答应。 有欣慰,因为邢恕终于可以不再走师父薛泯的老路了。 但同时也有不安。 因为骆以极明白,现在魔物们不敢明目张胆伤害人类,都是有赖于驱魔师们在背后默默地牺牲与付出。 而其中又以邢恕为那根定海神针。 正是有他在,所以很多时候,再棘手的案子也会显得简单。 每当有消灭不了的魔物,除不干净的余孽,邢恕就是给他们托底的那个人。 骆以极和薛翘一样,希望邢恕相安无事活到老。 但偏偏他又和薛翘不一样,他不仅是邢恕的师兄,他也是安全局局长。而整个安全局乃至全联盟,都还没有做好邢恕退休的准备。 骆以极下意识便多问了句:“真的决定了吗?” 邢恕:“假的。” 骆以极:“。” 合着他刚才在那儿内心挣扎了半天,邢恕只是在耍他。 邢恕一直在仔细翻阅叶西杳的资料,这会儿抽出一张简历,问:“这是什么。” 骆以极:“一份简历。” 邢恕看他一眼:“你再给我废话一句试试?” 骆以极不得不收回刚才感伤的情绪,跟上邢恕的节奏,分析道:“他今年大学刚毕业,正在找工作,这简历是他放在招聘软件上的。虽然我无法理解一个恶魔为什么要找工作,但不排除他是借机寻找可供吞噬的优质灵魂。” “我细查了他的所有档案,发现这个恶魔叶西杳,在人类社会生活了二十多年,竟然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连随地乱扔垃圾或者闯红灯这种情况也从未发现过。这要么意味着他扮演了整整二十一年的好人,要么……” 骆以极停下。 邢恕成功接收他的明示:“要么意味着他有高明的隐藏手段,从未让你们逮到过破绽。” “对。” 骆以极点头,“但不管怎么说,一个如此强大的恶魔不声不息潜伏在人类社会二十多年,说明他有不愿意暴露的理由。这样也好,不用立刻开战,还可以给别的驱魔师一些时间,来制定详细的行动计划。” “别的驱魔师?”邢恕挑出这几个字眼,略带不解地看着骆以极。 骆以极解释:“你现在最好不要使用戮魔阵,前期调查恶魔的行动就交给其他人吧。” 邢恕露出了看傻子的表情。 骆以极:“你这个眼神好像是在骂我蠢。” 邢恕撑着下巴,提醒他:“就算没有戮魔阵,我也是最强的。” 骆以极很坦然:“你当然是。” 可很快又补充说明,“但为了争取到更多的备战时间,我打算先派人24小时潜伏在恶魔周围监视他,在找到除了戮魔阵以外的办法彻底抹杀他以前,我们不能打草惊蛇,不能引起怀疑,更不能激怒他。” 说到这里,他看着邢恕,一言不发,但表情里的内容很明显—— 邢恕长得就是一副打草惊蛇的样子,一个眼神就杀气腾腾。随便往那儿一站,方圆百米的人都觉得自己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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