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棫没有带任何人,他知道林桉去了哪儿。连江区平关街四路十五号。 “砰——” 枪声从不远处的破旧照相馆里突兀传出,而后持枪者又接连补枪。 沈棫几乎立刻就确认了那是林桉。 他来到店门口时,所有突变体都已经被射杀,四五具畸形的尸体四处横倒,正在水质化,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林桉背对着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枪,在一片呈扇字形排开的相片展示品前,他的身影格外孤独。 林桉回头,目光冰冷而阴郁,他把枪还给沈棫,径直走出去。 在他离开位置的正前方,沈棫看到了一个突变程度较低的年轻人。 他靠着工作台,头颅低垂,上半身有四个弹孔,有的往外冒红色的血,有的渗着青灰的粘液。肌肉还没有完全鼓起,所以大概还没有感受到突变所带来的剧烈疼痛感。林桉给了他很痛快的死法。 那个青年正是邱明。 他们走出平关,上车,林桉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爆炸声在车辆进入安全区后响起,硝石灼烧的气味传了很远,伴随着不断爆发的轰鸣。 辛尘悦将车窗降下来,胳膊放到了上面,评价道:“这是一次失败的任务。” 来得快,败得也快。 沈棫没有作声,从车窗倒影里看着林桉。林桉盯着倒车镜,建筑物在爆炸中坍塌,被残暴的火舌吞噬。 晚上六点十分,林桉离开总部回到酒馆,很快就洗完澡躺下。 他举起一个三厘米左右的不透明EP管,白炽灯下,隐约可见一个黑色影子。他拧开,倒出里面的一小卷老式胶卷。 那是邱明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交给他的。
第6章 死海 这样的微型胶卷价格昂贵,在连江区并不多见,林桉也只是听邱明说起过,他卖一天的录像都赚不到这一带的钱。 邱明的情况林桉是知道的,和所有难民区居民一样,对于优质生活的定义仅限于混个温饱,他不可能买这种胶卷。 这东西来自第三个人。 平关遭受人为制造的突变体袭击,那会不会与它有关? 林桉翻身下床,打算去暗室把它洗出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店里传来了异响,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哐当倒地。他警惕地把胶卷收好,抄起桌子上的一把枪快步走出去。 紧绷着的神经在看到来人后松懈了一瞬,然后林桉变得更加头疼。 沈棫正在散桌区域的空地上察看一具尸体,那人身上只有一个弹孔,诡异的肌肉中渗出青灰色的黏液。沈棫将一种白色粉末撒在周围,那东西用来除突变体水质化时散发的恶臭,由政府实验室研制,数量有限,十分难得。 很快,沈棫就站了起来,十分自然地和林桉打招呼,就好像他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晚上好。” 林桉回应了他的目光,以一种十分难看的脸色。 “这谁?” “入室行凶的危险分子。” 沈棫将消音手枪收进枪套,然后走过来顺手缴了林桉的武器,“非法私藏枪支,三年起判,没收。” 林桉:“……你来干什么?” 沈棫自顾自拎起桌子上一个林桉眼生的保温桶,打开盖子:“那群人不打算放过你,你身边的突变体只会越来越多。” 他这话的意思,大概是在告诉林桉,把他坑到军队里其实是为了他好。但林桉就算是相信白天出门会撞鬼,他也不会信沈棫的话。 林桉这边如避瘟神,沈棫却将保温桶推近,浓香飘过,枸杞和红枣浮动着,林桉看到了正宗的补血养生老母鸡汤。 “熬了几个小时,味道还不错。”沈棫轻描淡写地说,然而那双焊死了高傲自矜四个字的眼睛里,竟然写着期待。 林桉忽得一扫脸上的阴云,眼神里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他维持着这种暧昧的姿态,有意压着步调绕到沈棫身后。 “沈上将,”趁其不备,林桉的手毒蛇似地顺着沈棫右肩往下滑,无名指挑进第二颗扣子下的衣缝,触碰到一片坦然的温热。 沈棫睫毛抖动,本身并没有多大反应。 林桉观摩着他的神色,那骨感的手顺势追击,极具撩逗性地覆压到领带上。他转移阵地,半坐半靠到沈棫面前的桌子上。 “想泡我不用送鸡汤压马路,咱们可以直接上床的。” 情场纵横多年,林桉深知如何抓住一个人的心和胃,更知道如何用弯成蚊香的自己膈应一个正直的男人。 林桉微抬下巴,像观赏什么宝物似地盯着沈棫,狡黠的目光里写着放荡。像沈棫这种自持清高的人,他林桉随便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都能让他十天半个月不敢再来靠近。 然而沈棫只是面不改色地迎击过去,一边将林桉的手揪下来按到桌子上,一边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你说你寂寞?” 林桉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啥,他刚说了啥? 沈棫那张轮廓完美的脸不过咫尺,诱人的双目翕动着。林桉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沈棫身上带着强烈的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还不等气氛陷入尴尬,沈棫就扳着他的脖子,一把给他推坐了回去。 “那祝你每天都有男人陪。” 林桉跌了一个踉跄,计划没有得逞还差点被反向撩拨,顺口就骂了出来: “不沈棫,你他妈有病是吗,天天往我家跑什么?” 沈棫居高临下,在他身边敲了敲桌子:“和上司说话,注意礼貌语。” 林桉耐着性子礼貌了一回:“沈上将,您他妈有病是吗?” 沈棫颇有一些绑匪的资质:“林桉,你妹妹可还在我手里。还有,”沈棫晃了晃手里的全套钥匙。“这里现在是我家。” 林桉看到那串钥匙后差点没控制住站起来,“什么?” 沈棫:“纪平威只是这里的临时代理人,这间酒馆的不动产权归政府所有,现在已经被我以个人名义回收。林先生,要看证件吗?” 沈棫的目光里写满了挑衅,而这种挑衅却令林桉无能为力。随后,林桉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严肃地问道: “纪平威到底是什么人?” 他之前有怀疑过纪平威的身份,一个普普通通的酒馆老板,怎么会教给他那么多军队里的知识。更何况,他还与辛文光有过交集。 出于人道主义,林桉并没有多深究这些。但现在,局势已经到了他不得不趟浑水的地步了。 沈棫的回答令他感到意外:“是收集者。” 他将一次性餐具摆出来,再次示意林桉尝一尝,还摆出了一副你不喝我就不说的架势。 林桉只好先坐下来,尝了一口汤,味道比想象中的好很多,好赖是降下了一点火气。 其实林桉这人,也并非不好相处,只是嘴硬,谁对他好,他还是会心软一分的。 沈棫心满意足地坐在他对面:“我需要纠正你一个认知。” 从林桉追问纪平威开始,两人之间的气氛虽然依旧僵硬,但倒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 林桉难得态度不错:“你说。” 沈棫:“人们所认知的收集者,是一个巨大的反动组织,他们游荡于沦陷区和边缘地带,收集变异病毒毒株,人为制造生物诱变。但你想过没有,他们真的存在吗?” 林桉:“什么意思?” 沈棫直截了当地回答:“收集者是政府虚构的敌人。” 这话林桉消化了很久。 从他踏入人类城市的第一刻起,政府、军队、执政者、收集者这些概念,早就植入到大脑的认知层面,可谓根深蒂固,现在却突然告诉他这是假的,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 沈棫明白他的想法,继续补充道: “其实他们的存在是为了稳固第一政府的地位。要知道,人类城市建成之初社会并不稳定。有研究过社会心理学吗?” 林桉用沉默来代替回答。 沈棫耐心地解释: “一个新政体形成之初,新思想会占领大众主流思想层面,旧思想虽然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却仍旧残存着一股力量。这种力量在长时间内都不会消失,有心之人会引导和扩大这股力量用来构建下一个社会。但现在的人类城市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况且,下一个社会将会是什么结构、主流思想是否有利于发展、于这个世界是否合理,我们谁都不知道。新社会的构建,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林桉看着沈棫认真地思考。 “所以,政府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干脆就自己成为了自己的敌人?” 收集者成为了假象的敌人,而民众对此深信不疑,有敌人存在的情况下,民众就会拧成一股绳。如果这个用来稳固政权的敌人根本没有实际性威胁,那就更完美了。 沈棫的语气明显轻快了:“对,两名第一代收集者由此而生。一名留在人类城市负责情报交接工作,这是纪平威。另一名在边缘地带收集样品,不过他已经死了。” 林桉:“他?” 沈棫:“是我父亲。” 这两个字眼响在林桉耳边,格外清晰,他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禁区。 那天听D3组队员提起过,沈棫也是边缘地带出身。这样的来历倒不会令人轻视,只是人们的目光中会充满怜悯,而这怜悯令同样来自边缘地带的林桉嫌恶。 但林桉知道,政府不会怜悯沈棫,他们看到的只有沈棫身上属于父亲的影子。 “抱歉。”林桉说,他试图弥补些什么,安慰性地胡扯:“唔,你在那里住过的话,那也许我们以前见过。” 沈棫平静地望着林桉,把手心朝向保温桶,示意他汤要凉了。 林桉今天没什么胃口,中午之后连一滴水都没有喝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彻底打乱了他的生活,邱明的死让他更加没心情。 沈棫好似是开了透视镜,把他的内心窥探得一清二楚。 “也许,你可以为邱明出一口气。” 林桉抬眼,沈棫继续说:“我不知道你猜到了多少,但平关的事故与假收集者者有关。” 收集者是政府制造出来的假象,假收集者,是那些真实存在的危险分子。 林桉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一个人,他眉头轻锁:“辛文光?” “不错,他一直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最近假收集者们在闹内讧,他们杀死了辛文光,出于某种未知原因,想借我的手除掉你和你妹妹。” 沈棫几乎是立刻就识破了这个计划,于是他封锁了消息,等假收集者们的下一步动作。 “你说我可以为邱明出一口气?”林桉问,也就是说,他们掌握了假收集者的动向。 “是。”沈棫强调,“一名代号‘死海’的假收集者统领,以某种我们未知的身份混进了连江区的特训中,我需要你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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