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别哭,现在还不是时候。”宋怀顾把温棠放进被窝,急匆匆吩咐,“快去找医师来,外面天冷,他又穿得薄,肯定是冻着了,这时候又起了高热,不找人看不行。” 小金连忙点点头,也来不及跟他解释什么,提着裙摆就跑了出去。 熟悉的环境终于能让温棠舒服些,宋怀顾给他掖了掖被子,就见烧得通红的两只眼睛终于缓缓睁开了条缝。 “哥……哥哥。” “小棠。”宋怀顾倾身过去,把手指塞进他小小的掌心里,“哥哥在。” “哥、哥……哥哥……” 宋怀顾意识到什么,轻轻地摸了摸他烧得滚烫的额头:“小棠乖乖的,等你好了,你哥哥就回来了。在这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用怕。” * 一顿饭吃得心思各异,能看出来薄野临强撑着在打圆场,在那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淡定气质下,却也藏不住担忧,频频等着医师来禀报情况。 宋怀顾来得稍微晚了些,一向带笑的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裴辞冰坐在他身边,稍稍斜视就能看见他不由自主下垮的唇角,像是发现什么新鲜玩意儿似的,频频瞧了好几眼。 宋怀顾上来就摆了他好几道,他以为这人应该是笑面虎,一张笑面下藏着深不见底的心思,温棠的出现却让他有种撕裂这层面具的新奇感,他的着急、他的担忧、他的急迫,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裴辞冰瞅着着实好奇。 唯一一个能称得上吃痛快了的,也就只有因为善后而姗姗来迟,但因为宋怀顾的叮嘱,所以给留了丰盛午饭的于闻洲。 饭毕,宋怀顾放下筷子:“我跟临哥说两句话。” 裴辞冰毫不意外:“好啊,敢问城主,有没有客房,今早起了个大早赶路,现下我有点困了。” 薄野临露出个浅淡笑意:“裴少宗主,你和怀顾结为道侣,他叫我什么你就也叫什么即可,不必如此见外,都是一家人。客房已经备好了,我让他们带你去。” 裴辞冰没接那句客气话,长腿一蹬,椅子就蹿出去老远,然后他施施然站起来。 “多谢城主。” 薄野临看着人吃得差不多了,便挥了挥手清干净了人,只留下宋怀顾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坐着。 “临哥……” “小棠前几天恢复得好些了,听说你去天水台,又哭又闹的。”薄野临按了按睛明穴,“我倒也没多想,反倒觉得是好事,他一直病恹恹的,能闹起来说明好多了。结果那天小金和旁人换班,就打了个盹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宋怀顾单手点在筷子中心,不说话。 “万妖城谁都知道小棠情况,我下令让所有人追查行踪,但……这个岁数的小孩儿想躲人也很容易,我也没想到,居然会是你把他从那么远的地方带回来。” 薄野临不是个话多的人,可见一来是真的着急,二来也是在认认真真地给宋怀顾解释。想到这一点,宋怀顾叹了口气。 “临哥,抱歉,我不是在追责,更不是在诘问你,只是有些……关心则乱了。” “小棠对于你的意义,我明白的。”薄野临很温和地笑了笑,他不常笑,所以这动作做起来有点生硬,“怀顾,你不用跟我那么生分,说到底,你和小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宋怀顾低沉地“嗯”了一声。 “医师已经开了方子,别担心。”薄野临拍了拍他的肩膀,“早上起那么早,去休息休息吧。” “我还有天水台的事想跟你说。” “去休息休息。”薄野临压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蓦地一沉,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你现在跟我说,心里也在挂着小棠,我心里也是,说这些都不走心的话,说来何用。先去休息休息,今晚再说。” 宋怀顾看着他的目光,勉强笑了下:“好。” 他转身离开,轻车熟路往自己寝屋里面走,结果刚一推开门,那个一直吵吵着困、要睡觉的裴少宗主就抱臂靠在屋内,看见他回来了,长眉微微一挑。 “你不给我讲一讲么?我的道侣。”裴辞冰咬重了那四个字,“哪来那么大个小孩儿?” 作者有话说: 宋怀顾:……反正不是我生的。
第9章 棠棣缘(三) ◎“看不出来啊,小裴,他这么喜欢你呢。”◎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在阳光下像是两颗漂亮的黑曜石,带着一丝戏谑,探究地看着自己。 宋怀顾心底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你不去睡午觉的原因?不是困了么?” “不问我睡不着啊。”裴辞冰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我还以为你对谁都是笑眯眯不在乎的样子呢,现在看来,你也有些软肋,不是么?” 宋怀顾皮笑肉不笑:“别这么说,我还是挺在乎你的,毕竟是刚刚新婚结的道侣。” “你也别这么说,说着说着话题就要岔开了,真当我傻,不会追根问底么?” 宋怀顾:“……” “你总得让我进去。”他叹了口气,这次是当着明面叹的,“在这里说话不成样子。” 宋怀顾的卧室还摆放成他去天水台之前的模样,负责洒扫的小妖应该是定时定点都来清理,屋子里放着新鲜的瓜果,还摆着两盆开得烂漫的木芙蓉。 裴辞冰坐在圈椅上,宋怀顾给他倒了杯茶。 “请。” “别,我就想听故事,别的我没兴趣。”裴辞冰“笃笃”敲了敲桌几,“你别想打发时间,对我而言没有用,我想要的,一般还真没有我追问不出来的。” 宋怀顾收了手:“你就那么在意?” “当然在意了,回门路上蹦出这么大个孩子,你还这么挂心。”裴辞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亮,“不会是你的崽儿吧?” 宋怀顾无语地盯了他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难道是你想要?裴少宗主如果想要的话……反正这辈子没办法了,我没那种能力,抱歉了。当然,你要是红杏出墙、另请高明要一个,我也没办法阻止。” 裴辞冰这次是真的乐了,他从没发现宋怀顾还有讲冷笑话的天赋。 这大概算得上是裴辞冰因为他而毫无收敛的第一次笑容,宋怀顾怔了怔,随即晃了晃杯盖。 “……他叫温棠,是我弟弟,但不是亲生的。我无父无母,是靠他哥哥拉扯大的。他哥哥从小把我和小棠放在一起养,所以虽非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了。但是现在,他哥哥有要事在身离开了万妖城,我就得帮他把温棠照顾好。” 裴辞冰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三个人相依为命的故事。” “差不多。” “温棠什么病?” 宋怀顾抿了抿唇:“本体不稳。妖族最忌讳这个,本体若养得好,灵力也会高,若本体不安稳,多半是病弱体质,莫说灵力,只怕化形之后也会缠绵病榻,不得解脱。” “没想着治一治?” 宋怀顾闻言眼睫轻轻抖了下,没让裴辞冰瞧出来。 “想着治了,一边用汤药喂着他,一边临哥用灵力养着他的本体。他这病是化形之前带的毛病,最难根治,只能边养边看。” “那他哥心也真大啊。”裴辞冰笑道,“就这么把孩子扔给你们带,自己当甩手掌柜了。” 这次,宋怀顾终于没接话了。 “行吧,我还以为你哪里弄出来个崽儿,年纪轻轻让我喜当爹,那可有点玄乎。” 裴辞冰长腿放下,看样子就要告辞了,宋怀顾反手把杯盖按进茶水里,脱口而出道:“裴辞冰。” 裴辞冰单手撑着门框看他。 宋怀顾张了张口:“今天救小棠的事,也谢谢你。” “哎,打住。”裴辞冰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我可不是为了你,修真界有铁律在先,本少爷只是为了匡扶正义,误打误撞救了你弟弟而已,我可受不住你一句谢。” 这话让宋怀顾一时没法接,裴辞冰料想也是,抬手拍了拍门框:“睡觉去了,拜拜。” 他靛紫色的长袍消失在拐角,一同带走的还有宋怀顾脸上薄薄的笑影。 他撤了两杯几乎没怎么动的茶水,端在手里的时候自己都有些发笑,他和裴辞冰本就不是什么能够对坐品茗的人,这假模假式的架势,他做了,裴辞冰也就假模假式地应了。 他在观察裴辞冰,找准时机摸透天水台的地形,而与此同时,那个霸道猖狂的少宗主又何尝不是在观察他。 看他,品他,用尽一切可能去揣测他,一如他对裴辞冰那样。 宋怀顾顺手扔了绑发的发带,仰面倒在床榻上,单手盖住额头。 确实很累了。 * 宋怀顾这一觉居然睡到了黄昏时分。 他睁眼的时候,刚刚缓了会儿神,就听见门被人敲响,说薄野临有事找他,问他疲惫缓过来些没有,如果可以的话,让他现在去他房间一趟。 宋怀顾端起茶杯润了下嗓子,朗声回“知道了”。 薄野临是代城主,虽然宋怀顾几次三番表示,请薄野临入住城主所住的正殿,但薄野临一直都没有去,始终住在侧屋,他倒是对自己的身份自觉得很,但让宋怀顾诚惶诚恐。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薄野临正在看修真界地图。 “怀顾来了,坐。” 薄野临替他拉开椅子,宽和道:“我还担心扰你休息,特意让人晚了一个时辰再去叫你,说完正好吃晚饭。” 宋怀顾笑起来:“那你可是安排着了,刚睡醒。” “裴辞冰不好对付吧。”薄野临手指点在天水台的标记上,“不过我听说前几日他还救了你。” “我也挺没想到的。”宋怀顾顿了顿,“那次偷傲菊的那些妖物多半都死了,只可惜我没来得及补刀,不然怎么也不会留下这么个祸根在世上。” “祸害遗千年。”薄野临幽幽叹了口气,“怀顾,这事怪不了你。不过,通过这件事也能看出来,裴辞冰这个人还算是个仁义之辈。” “他是,但林故渊可不一定,那小子旁敲侧击点我,让我别动什么歪心思。”宋怀顾冷笑一声,“看来,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他那么虚弱的底子,却有个顶顶聪明灵活的脑子。幸亏轮不着他,要不又有许多麻烦事。” “还有这事。”薄野临扬了扬眉,“倒是我小瞧了,我原以为天水台里面,姜昭越日薄西山、林故渊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也就一个裴辞冰难对付,现在看来,情况比我想得复杂。” “也还好,不太难。”宋怀顾想了想,“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小棠的病倒也不是急症,慢慢将养着,总能等到我拿回来的一天。我尽快。” “你先顾着自身安危要紧。”薄野临目光沉沉,“说到这个,我还想与你讲一件事。小棠这次丢的奇怪,我打算亲自查一查他这一路的行踪。如今居然有人敢明目张胆在万妖城眼皮子底下捕捉妖族用以修炼,却又无声无息,实在不能让人不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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