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都被冰冻。 下一刻,那些藤蔓便像没了骨头一般,软绵绵地、噼里啪啦地软下去,落在冰面上的一瞬就迅速被霜雪覆盖,结了一层寒冰,再多的灵力也不能将其唤醒。 黑衣人全然没想到宋怀顾失了大半修为居然还能这么拼,知晓大势已去,急忙要撤。 他们刚动一步,裴辞冰的长箭便落了下来,沿着他们围成一个圈,扎实地将他们捆在了一处。 做完这些,他连忙去接宋怀顾。 凌寒已经维持不住原状,变成丝丝灵流消散掉了,宋怀顾捂住心口半跪在仙剑上,被裴辞冰一把揽进怀里。 他眼中赤色消退:“你行不行?” “……行。”宋怀顾咽下喉头那一口甜,“挺厉害的,我说你。” “你也挺厉害的,我第一次见你用这种招数,看来三年前我得谢你很多次不杀之恩。”裴辞冰勉强陪他说了个笑话,带着人匆匆忙忙落下来,宋怀顾推开他,示意自己无碍。 “休息休息便好,不用灵力就无妨。”宋怀顾浅浅调息了一下,踉跄着走到那些人面前,一个又一个扯下他们的面罩。 都是生面孔。 “你们就是听话办事的,但看你们的灵力修为,这些年被人养着当杀手,真是屈才了。”宋怀顾来到那个为首的面前,“我知道,我若是问你们‘上头的人是谁’,你们死也不会讲,所以我干脆不问了,你们只需要听我说就好。” “你们今天的任务是来杀裴辞冰。打的名义是裴辞冰暗地里勾连万妖城的叛徒狼妖、修真界的蠹虫散修,一起捉过我万妖城弱小妖灵,届时带着他的尸首去灵戒仙宫敲锣鸣冤,只怕灵戒仙宫也说不出什么。” 宋怀顾的声音慢条斯理,但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但实际上,你们就是看到我和裴辞冰重归于好,你们上头的人全然没想到走向会是这样的,他觉得裴辞冰乃至整个天水台要成为我的靠山了,于是按捺不住,要杀人了。” 黑衣人咬紧牙关,只是恨恨地瞧着他。 “知道我和裴辞冰重归于好的人并不多。”宋怀顾这次转头看向了裴辞冰,语气里有笃定也有化不开的悲哀,“……于闻洲是一个。” * “你怎么了?怎么瞧你无精打采的?”十年前,放学的裴辞冰和于文洲走在路上,睡了一天的裴辞冰又被夫子拎起来念叨了半堂课,他已经习以为常,倒是从来在夫子那里没有受过惩戒的于文洲蔫蔫的,“先生讲你了?” “先生说我的名字不好,今次在给我们写名字的时候,劝我改个字。”于文洲叹了口气,“我觉得挺好的啊,哪里不好了。” “改字?改什么字?”裴辞冰听得云里雾里的,“他还给我们写名字了?” “你是真的一点课都不听啊,他那么大声愣是吵不醒你?”于文洲震惊极了,“他说,‘名字有些太文绉绉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只停留在笔墨之上’。” 裴辞冰挠着头:“……什么意思?” “罢了,说了你也不懂。”家家户户的饭菜飘香,于文洲当时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饿了,回家吃饭。” “喂喂喂!话你说清楚啊!喂!!!!” 十年前的他们尚且小,彼此的名字只知道怎么叫,究竟是哪个字没有人去深究。而裴辞冰又是个对此道毫无兴趣的,夫子给写了什么东西,他都用来垫下巴睡觉了,等到睡醒,那些墨迹早就被他蹭了个花脸猫。 十年后,裴辞冰面色阴沉着,找到了当年压在石下的夫子的手迹,他面无表情地翻,最终翻到了于文洲的那章。 “文”字被画了个圈,然后旁边改了个“闻”。 夫子当年只是临时起意,想给于文洲换个名字。 却不料想,因果轮回,他为自己的命在十年前就铺陈了待人捕捉的影,在幽冥地府里日复一日地等着人来为他找到死亡的真相。
第64章 连环计(四) ◎“你从不叫于闻洲,对吗?”◎ 夜深人静。 书房中依旧点着灯, 于闻洲将日前呈报的文书分门别类地做好批注,收拾起来,蜡泪滴落下来在他手背上凝了一层薄薄的疤,他烫得倒吸一口凉气, 顺手在桌边的软布上蹭了蹭。 烛火摇了摇, 有人推门进来。 他抬头, 露出个欣喜的表情:“大师兄!宋公子!你们回来啦,这是……这是怎么了?” 裴辞冰搀着宋怀顾,宋怀顾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惨白惨白的,没什么血色,吓得于闻洲连忙拖过来一把椅子,又是端茶又是扇风, 顿时忙成了一只小蜜蜂。 “可是出什么事了?”于闻洲半蹲在宋怀顾面前,用小扇子极轻但极快地扇着, 余光里瞟到裴辞冰的衣角, 好大一片血迹, “嘶——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中了埋伏?!” 宋怀顾摆摆手,一时间不大能说出来话,裴辞冰端过去茶杯给他小口抿,一边叹气道:“的确,中了埋伏, 估计是对方感觉到我们快要挖到重要线索了,出手重伤了我们两个。” “你们两个?!怎么会——” “我现在可不是全盛时期。”宋怀顾摆摆手, 示意自己不喝了, “否则怎么也不会吃了这个暗亏。” 于闻洲叹了口气,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多事之秋, 不过只要我们在一块儿,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大师兄、宋公子,你们这几天先休息休息,有什么事就吩咐我去办。” “我还真的有件事需要你去办。”裴辞冰“笃”地一声放下茶杯,“你帮我把林故渊叫来。” “啊?现在吗?”于闻洲眨眨眼,“现在已经是深夜,二师兄怕是早就休息了。” “叫你去找就去找,怎么这么多废话。”裴辞冰抬手在他后脑勺不轻不重来了一下,“快去。” 于闻洲对于他的命令从未有过违抗,就算再怎么不解,也当即拍拍屁股爬起来,忙不迭地往林故渊院里跑去。 他前脚刚走,宋怀顾那股虚弱的喘息便停了下来,缓缓坐直了腰身,透过窗户盯了一眼外面茂密的树林。 扶影单脚踩在树枝上,垂眸看着于闻洲在自己脚下迅速跑远。 自从她修竹身份暴露之后,宋怀顾再也不敢让她瞎溜达,一个不小心被捉走,就剩下温定兰的妖丹下落无踪。但万妖城四大家族后代之三聚集的情况也是史无前例的,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们,宋怀顾断不能让扶影出任何意外。 于是扶影兜兜转转几日,决定和快要枯萎的幽兰作伴去了。 于闻洲的事情即将浮出水面,且他背后和万妖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情于理扶影都不可能作壁上观,加上她本体不比幽兰与傲菊具有疗愈作用,修竹能力特殊,想是能派上大用。 宋怀顾当时问她:“你那是什么?” 扶影神秘兮兮的:“不告诉你。” “不告诉就不告诉吧,你总会用的。”裴辞冰靠在墙上歪着脑袋瞧她,他眼神中有着化不开的疲惫,但还是强打精神,“说起来,寒梅的作用是什么?” “不知,我现在还没发现过。”宋怀顾伸出食指戳在他的眉心,“你又是怎么知道你本体的作用的?” “机缘巧合。”扶影摸了摸鼻尖,似乎不愿意多谈,“那就今晚凑个齐,我们来好好与这位小于公子谈谈吧。” 林故渊和于闻洲一前一后回来,其实于闻洲已经很久没怎么接触过林故渊了,乍一看他下巴瘦削得几乎要戳进锁骨,险些给他二师兄哭出来。 “二师兄啊,你怎么了?” “无妨。”林故渊在夏天依旧裹着厚厚的大氅,“带路吧。” “等风波平一平,二师兄,你还是要找郁馆主好好诊诊脉,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你自己了,我瞧着都害怕。”于闻洲喋喋不休地,话就没停过,“大师兄会好好照顾你的,你……” 林故渊蓦地打断他:“我听我哥说,你没找到我十年前的记忆?” 于闻洲一愣:“……对、对啊。大师兄找你啦?” “找我了。”林故渊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于闻洲,你挺厉害的。” 于闻洲搓了搓胳膊:“二师兄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走吧。” 快到书房,林故渊突然抬头,本藏在树上的扶影正在暗搓搓掏酒壶,被他这么一盯险些手滑,连壶带人一起栽下去。 于闻洲察觉到他的目光:“二师兄?” 林故渊像是发了会儿呆,收回来的时候唇角笑意更深了:“没事儿,看看月亮,好像要变天了。” * “大师兄,我带二师兄回来——” 于闻洲的话音尚未落地,便被一记雪亮的长刃截断在喉咙口,宋怀顾右手持凌寒枪,险些从于闻洲的脖子上捅个对穿,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完好无损。 “宋宋……宋公子?!你没事了吗?我是于闻洲啊,你怎么……” “知道你是于闻洲,所以才这么对你的。”裴辞冰歪坐在木桌上,一条腿随意地晃悠着,像是漫不经心、毫无芥蒂,实则内心早就凝成了一股麻花,“出去。” 凌寒枪逼着于闻洲和林故渊频频后退,待退至庭院,扶影从树上蹦下来,顺手扔了空了的酒壶,动了动手腕。 “扶影姑娘……” “今晚人多热闹,我可不想错过好戏。”扶影伸了个懒腰,随即双手一翻,两把长刀在她手里翻出了花,于闻洲和林故渊一人对准了一把,“看看今天是谁会血溅于此。” “大师兄?!”于闻洲猝然回头,“为什么?我可是你发小,我们可是一处长大的,你怎么……” “你什么时候是我发小了?”裴辞冰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你的记忆恢复了?” 于闻洲一噎:“……我们一起入的天水台,难道不算吗?” “哦——”裴辞冰拖了个长音,转眸看向林故渊,“你呢?又有什么想说的?” “我无话可说,只有一句话,我现在没有任何一件事欺瞒你。”林故渊拢起袖子,字正腔圆叫道,“哥哥。” “不是,我也、我也没有啊!大师兄!”于闻洲几乎要给他跪下,“我是你最信的人,你跟我说过的,整个天水台你连二师兄你都不信,但你信我。大师兄,我陪你去接宋公子的亲,也陪你去救宋公子,更陪你接门令,我什么都以你为首,我没理由害你啊。” “说到门令,我有点好奇。”宋怀顾扬了扬下巴,“第一次见扶影那回,你们为什么会追到那个山下来?” “是那邪祟忽然发疯跑了啊,我怎么知道他会往哪跑。”于闻洲真的快哭了,“这也能成为疑心我的证据吗?大师兄,我就算背叛你我也要有些理由,我背叛你我是奉的谁的令啊?” 裴辞冰什么都不说,只是把目光又挪回了林故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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