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飞机失事的那天,也是晚上。 那个时候,爸爸在想什么?这个问题,陆先宁不可控制地想过了无数遍。 他是否也这样看向了窗外,感受着比此时此刻强烈百倍的震颤和晃动? 爸爸会哭吗?那么坚强,高傲而强硬的人,从不在他的面前流泪悲伤。 陆先宁已经在无数个夜里梦到父亲独自坐在一架无人的飞机里,飞机燃烧着熊熊火焰,呼啸着栽入满是星星的夜空。 “陆先宁。” 陆先宁的耳鸣短暂褪去,他茫然看向江隐,昏暗的光线里,飞机穿过气流时引发的震动如密集的鼓点,令陆先宁的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他的手被握住,温暖宽大的手心包住他冰凉的手指。 江隐俯身注视着他:“不舒服?” 江隐的呼吸很近,陆先宁更近地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他怔怔看着江隐握住自己的手,耳旁的鼓点一点点平静下来。 “没有,我就是想起以前......不好的事情。”陆先宁的声音有些微弱。 “这是正常的气流颠簸现象。” “嗯。” 陆先宁出了点冷汗,他的手始终热不起来。这两年里每一次他坐飞机,都会出现这种状况,而他如自虐一般要求自己必须要这么做,他知道自己存在一种心理障碍,他必须要克服。 他不想再变得更脆弱。 “听说下周三的晚上十二点,会有象限仪流星雨。” 江隐的话语吸引了陆先宁的注意力。陆先宁好奇地看向他,江隐也看着他,昏暗之中,他的目光静谧,不确定的光影模糊了他眼中的情绪。 “正好那天天气不错,潘霞的山顶应该肉眼可以看到流星。” 陆先宁打起一点精神:“太好了,我们一起去看吧?” “但是大概会很晚才有。” “没关系,我可以晚点睡。” 江隐观察陆先宁的表情,确认他没有再胡思乱想后,松开陆先宁的手回身坐好。 “你需要早睡。”江隐说:“可以之后再看我们拍的影像。” 陆先宁不满:“我不要,我也要和你们一起亲眼去看。” “不行。” “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提出这个想法又不让我去?太不讲道理了吧。” “嗯。” “竟然还嗯!” 飞机驶出气流,颠簸终于停止。陆先宁的耳朵里终于安静下来,四肢的麻意渐渐褪去。 他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刚才江隐竟然主动握住了他的手,突然说什么流星雨...... 难道是在安抚他吗?
第20章 “流星雨?” 客栈里,宋竹柏接过门卡,听陆先宁形容一番,疑惑看江隐一眼。 江隐把行李放在服务生推来的小车上,移开视线。 宋竹柏明白了:好,偷偷哄小孩的是吧。 “对呀,听说会有,一起去看吗?”宋竹柏笑着说:“不过应该会很晚,你平时睡得早……” 陆先宁:“偶尔一次没关系的!” “好好。”宋竹柏调侃地看向江隐,“反正是江隐提出来的,就他负责吧。” 廖采薇问:“怎么突然说要看流星雨?来之前没说有这个安排吧。” 江隐答:“临时想起来,之前看到这个新闻。” “你真是要被陆先宁同化了,从前都是按照计划,现在也东想一出西想一出。” 陆先宁说:“计划外随时可能出现的惊喜,你们就不期待吗?” “就怕是惊吓。” 宋竹柏:“出来玩嘛,就不必像做工作计划一样全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了。” 四人订了三个房间,廖采薇和江隐各单独一间,宋竹柏不放心陆先宁一个人住,订了个大套间。 陆先宁快乐地扑进房间去了,客栈坐落潘霞的量空山山腰处,客栈后小溪潺潺,林木葱笼。山中空气清新,夜间仍有些冷,夜空明亮,可见群星闪耀。 陆先宁忽然就有了画画的兴致。他把这个想法和宋竹柏说了,宋竹柏哄他:“没问题,明天咱们去山谷里看冬樱,车都租好了,想画什么我们就去哪画。现在去洗澡睡觉吧,很晚了。” 宋竹柏让陆先宁去睡里面的主卧,自己睡另一边的次卧。陆先宁累了,洗完澡不久就在床上睡熟,宋竹柏悄悄进他房间关掉床头灯,关上房门。 第二天陆先宁睡得正香,宋竹柏敲了两次门,他还当自己在家里,埋在床里不肯起来。 过会儿他迷糊听到有人在床边叫他的名字:“陆先宁,早饭也不吃了?” 陆先宁一惊,一下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江隐站在他的床边,已穿戴整齐。反观陆先宁,头发睡成翘起来的狗尾巴,衣领快滑到肩膀,被子一团乱,一只白净的脚伸在外面。 陆先宁心虚抹一下嘴角,怕自己睡得流口水:“几点了?” “九点。” “那还早嘛。” 江隐不和他废话:“十分钟内出门。” 陆先宁只好从床上爬起来,在江隐的监督下去卫生间洗漱。他随便拿出一套衣服换好,穿上鞋,四处找自己的外套。 江隐提醒他:“在客厅的衣架上。” 陆先宁每天早上刚睡醒时都稀里糊涂,他闻言去客厅找,踩到没系上的鞋带,差点一跟头栽地上,江隐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江隐把他拎到沙发坐下,耐着性子:“鞋带系上。” 陆先宁系好鞋带,拿上外套跟着江隐出门,瞅一眼江隐的表情。 结果走出房间没两步,陆先宁一摸口袋:“等、等下,手机忘带了。” 江隐已经无可奈何,站在原地看着他。陆先宁跑回房间找到手机放进背包里,滴溜溜小跑出来。 江隐问:“还有什么忘了吗?” 陆先宁:“没有了吧。” 江隐皱眉看着他:“你是不是比以前忘性更大了?” 陆先宁有些气恼:“才没有。是你一直在旁边看着我,让我很紧张。” 两人一时没说话。江隐顿了会儿,转身往前走,陆先宁跟在他后面,脸却有些红了。 客栈餐厅在一楼,宋竹柏和廖采薇已经吃完早餐,正在与客栈老板聊天。陆先宁点了份小锅鲜肉米粉,餐厅的落地窗外风景很好,清澈的溪水环绕客栈而过,一月的天气,山谷中仍绿意盎然。 昨晚来的时候天已黑,只看见黑黢黢的山。今天天气正好,天空蔚蓝如水滴,阳光落满山谷,远处可见山坡上一片淡粉的冬樱落在郁绿的林木之间,分外显眼。 米粉鲜美清爽,老板特地送陆先宁一分水果酸奶:“小朋友多吃点,今年多大啦?” “老板,我都二十三啦。” “哟,看着真显小。” 吃完早餐后,廖采薇想去镇上逛逛,陆先宁根本没睡饱,吃完早饭就想回房间补觉。另外两人陪廖采薇去镇上,临走前江隐对陆先宁说:“就在房里睡觉,别乱跑。” 陆先宁:“才不会乱跑,我困死了。” 三人走了。陆先宁坐在餐桌边把水果酸奶吃完,他离开餐厅,回房的路要穿过室外的走廊。客栈的前院很大,种着许多花草。几个小孩骑着自行车冲进来,后面还跟着两条狗,其中一小孩冲着客栈里大声道:“爸爸,我去山里玩了!” 老板在里面回:“注意安全!” 陆先宁听不大懂他们的方言,问:“山上有什么玩的?” 一小孩用普通话回他:“山上有瀑布,能游泳,能摘甘子,梅子,还可以摘菌子拿去镇上买。不过爸妈不让我们摘。” 这么好玩?陆先宁来了兴致:“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有个小孩骑个大杠自行车,大方地说:“那你坐我车后头吧。” 陆先宁过去坐小孩车后头,一群人带着狗呼啦啦地来,风一般呼啦啦地走,老板追出来,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哭笑不得。 “不是说回房睡觉的么?唉,算啰,小娃娃就是爱玩……” 小孩子都是当地人,对附近的山如在自家一般熟悉。载陆先宁的是个年纪大点的男孩,蹬自行车蹬得特有劲,风一般冲在前面。小孩子胆子大,从大路拐进山里,沿着林木丛生的山路左弯右拐,山中清凉的风吹过陆先宁的脸,越往深处走,参天树木越幽深,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筛落下来,陆先宁张开五指,斑驳的光点从他的手心疾速滑过。 太阳的温度,在世界的任何一角都是相似的温暖。利尔茨的枫树林,每当阳光落在白色的枝干上,就像光化作的鱼在白色的水中遨游。 “爸爸,我走累了……” “宁宁再坚持一下,我们走到前面的指路牌那里就休息。” 做完手术后,陆胤经常牵着陆先宁在枫树林中散步。陆先宁四肢无力,身体时而疼痛,他累得不愿意动,汗水总是打湿了衣服。 “爸爸,我还能好起来吗?” “会的。” 父亲紧握住他的手心温暖而令人安心,那个高大宽阔的身影总是走在他的前面,不容抗拒地牵着他向前走。 孩子们在大声交流,他们穿过山林,远处传来瀑布的水响,潮湿水汽扑面而来。孩子们把车停在林子里,领头的男孩示意陆先宁跟上来:“我们下坡去,你小心不要摔倒。” 陆先宁跟在他后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荣波,你呢?” “我叫陆先宁。” 旁边小孩凑过来问:“哥哥,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裕市,坐飞机过来三个多小时。” “我去过裕市!裕市好大,但是东西都特别贵。” 陆先宁长得好看,开朗爱笑,没有一点大人的样子,小孩子们都主动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说话。 小孩拉着他到瀑布下的小河边,有几个孩子已经脱了衣服,扑腾进水里玩闹起来,陆先宁看得吃惊:“这才一月!不冷吗?” “一点都不冷,哥哥来试试。” 陆先宁蹲在水边试水温,水温温凉凉,他兴致勃勃地脱了鞋袜卷起裤脚,脚踩进清澈的溪水里。 “哥哥,你会抓鱼吗?看这条鱼!” “这里有一条,它跑啦!” 小孩们身手灵活敏捷,荣波一下扑进水里捞起一条小鱼,炫耀地举起来。陆先宁羡慕坏了,他学着荣波的样子,撸起衣袖盯着溪水里游来游去的鱼。鱼都小,游得灵动飞快,陆先宁抓了好几次,除了把自己扑得一身水外,没有任何收获。 陆先宁都出汗了,旁边小孩见他气喘吁吁的,主动道:“哥哥,你别抓啦,这水里的鱼特别难抓,只有荣波会抓。我带你去摘果子吧!” 陆先宁还依依不舍地:“好吧。” 小孩们领着陆先宁进林子里摘野果,树上到处挂着红色的果实,小孩们称之为甘子。陆先宁摘下一串,随手擦了擦,放进嘴里吃,有点酸,回味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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