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他作为孩子王的漫长生涯里的一次微不足道的胜利。 他成功控制住了试图「谋反」和挑战他权威的孩子,成功捍卫了他的王座。 * “啪嗒——” 凌存本来正欲起身,在雨中摇晃了几下之后,竟然直直地摔倒在了地上。 污水迅速打湿了他身上的外套,呈现出一种闷钝的青色。 因为刚刚结束比赛不久,凌存并没有将所有的衣服换掉。薄薄的运动衫沾了水,立刻紧贴在他的皮肤上,冷冰冰的,贪婪地掠夺走了凌存皮肤上残存的所有温度。 温演立刻放下了手里攥着的两支菊花,跑到凌存的身边,想要把他搀扶起来,却发现凌存眉头紧蹙、两眼合拢,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 指尖拂过凌存的额头,温度烫得惊人。 ……今天打比赛的时候,凌存就已经身体不舒服了吗? 温演架起凌存的肩膀,用手臂环住他的腰,一步一步地朝着墓园门口走去。 下雨天的鹅卵石地滑得不得了,两个人踉踉跄跄地慢走,险些顺着阶梯一路滚下去。 “凌存。” “凌存!” 温演凑在凌存的耳边,一声一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雨水打湿了凌存的额发,湿漉漉地贴在他的面颊上,衬得他本就烧得通红的脸更加红了。 温演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外衣。 ——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今天出门的时候多穿了件衣服。 他解开最上面的卡扣,尽量把衣服摊开的面积撑大,然后把外衣举过头顶,罩住凌存的头和肩膀。 “先凑合着用一下吧,我马上打车。” 温演掏出手机,在湿漉漉的屏幕上,艰难地预约了出租车。 走到墓园门口附近的时候,温演隔着老远就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打着伞,正朝着园内走来。 “小存?”霍劲羽微微偏过头,握着伞柄的手绷着,袖口的鎏金色纽扣系得一丝不苟,“他怎么了?” “淋了雨晕倒了。”温演言简意赅,“有多余的伞吗,霍先生?” 霍劲羽瞥了一眼凌存红彤彤的面颊,索性把自己手里的伞递给了温演,随即大步流星地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跑,拉开车门,又带出一把伞来。 “我送你们回去吧!” 霍劲羽的肩头被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氤氲出一大片深沉的黑色。 “前面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出了车祸,警察正在处理。如果你叫了出租车,它东拐西绕地过来,估计需要十五分钟。那样会耽误小存看病休息的。” 温演接过霍劲羽递过来的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起凌存身上沾到的水渍。然后将外套裹在凌存身上,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上车吧。” 霍劲羽帮忙拉开车门。 “今天,”霍劲羽在等红绿灯的间隙里,瞥了一眼车内挂着的日历,“不是小存爸爸去世的日子。” 温演的头靠在车窗玻璃上,被汽车震动的触感搞得有些心烦意乱。 凌存像个襁褓里的小婴儿一样缩在他的外套里,乖乖地躺在他的大腿上。歪着头,呼吸很平缓,眉心没有蹙着,很平缓地舒展开。 这样的认知产生之后,那种莫名其妙的烦躁感顿时烟消云散了。 温演淡淡地开口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看叔叔。” “心情不好,也不能就这样淋雨呀。”霍劲羽捏了捏眉心,“这样会发烧的。真是的,多少要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啊。不能因为年轻,就不把身体当一回事……” 温演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雨来得太着急,还没来得及反应,凌存就倒下了。大概是上午的比赛消耗太大了。” 霍劲羽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他回复道: “需要我叫家庭医生去小存家吗?” 窗外,一排又一排彩色的霓虹灯闪过,照射在凌存俊美的侧脸上。 “如果可以的话。” 霍劲羽的语气让温演有些不舒服,但他没有任何理由替凌存回绝什么。 霍劲羽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温演此刻别扭的心境,只是继续轻声追问道:“小存他最近怎么样?我是说,比赛,或是学校里……上次文化节的时候,我没能好好参观,有些遗憾。” “比赛输掉了。”温演垂眸,声音很低沉,“生活……我不知道。这个问题你问错人了。” “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你看,他连给父亲扫墓都会带上你。他小的时候,我也总是能看见他带着你到处跑。” 霍劲羽的语气里,带着些微的疑惑和不解。 「我和凌存只是恰好在这里碰到。」 「……不,是我擅自揣测了凌存的心境,偷偷跟在他身后来到这里的。」 温演张张口,本想这么说。 但鉴于霍劲羽并不是什么能够畅所欲言的对象,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先前文化节时,霍劲羽临走前,还送了凌存一个叫做“炽日”的珠宝胸针。 温演算不上什么敏锐的人,但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境地,霍劲羽想要表达的心意也已经昭然若揭了。 他的心中,绝不是只把凌存当作邻家弟弟来看待,而是含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的。 这让温演有些惊讶。 霍劲羽是小镇上的名人,无数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还是Alpha。 他喜欢的对象,竟然也是个Alpha。 还真是和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守规矩的好好先生的形象大相径庭。 也正是因为如此,温演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竞争心—— 「不想在同样喜欢凌存的人面前败下阵来。」 更何况,霍劲羽还是凌存从小崇拜的偶像。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是温演最害怕发生的情况。 “我们关系确实不差。” 最终,温演喉头滚动,口中只吐露出如是的话语。 雨水顺着挡风玻璃的纹路不断下落,在缝隙里堆积了一瞬,就化作抖动的小浪潮从玻璃的边缘迎风坠落。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你和凌存的关系非常、非常好呢?凌存还吻过你。』 透明的恶魔靠在温演的耳边,低声呢喃道。 『这个男人可没他平时看起来的那么云淡风清。越是喜欢在外露的场合表现出完美形象的人,就越是容易在私底下变成善妒、阴暗的人哦。』 温演摆摆手,把额角被雨水弄乱了的头发拨到耳后,继续保持沉默。 霍劲羽的车停在了凌存家门口。张云间这个时间点还在上班,凌存家里没有人。 温演没有翻凌存的口袋,而是走到凌存的家门口,掀开那盆欣欣向荣的大盆栽,从盆栽底下取出了凌存的家门钥匙。 ——这是凌存从小时候开始就坚持的习惯。他总是忘记钥匙放在书包的哪个隔层里,索性藏在家门口,省得每次要找上许久。 “要进来吗?” 温演扶着身体瘫软的凌存,回过头,直勾勾地看向霍劲羽。
第24章 大人的游刃有余 “你知道凌存家的钥匙在哪?” 霍劲羽收起雨伞,跟着温演进了门,利落地脱下鞋子,踩进温演递给他的一次性拖鞋里。 “你或许得提醒他,那儿不是什么存放钥匙的好地方,很容易失窃。” “我会的。”温演淡淡地回答道,“因为现在你也知道了。” 霍劲羽一挑眉,对温演带刺的措辞不置可否。 “对了,你记得把外套脱下来,霍先生。” “……为什么?” “凌存他讨厌松香的气味。”温演言简意赅,“你今天喷的香水是雪松前调的。” 霍劲羽的动作一顿。 片刻之后,他脱下外套,挂在了门外的把手上:“这样可以吗?” “当然。”温演回复,“我会负责把您的衣服干洗好,寄回您的事务所的。” ……过于官方的语气,甚至用上了敬语。他平时几乎从不会这么说话。 霍劲羽跟在温演的身后,帮忙搀扶已经烧得失去意识的凌存往前走。 “要上楼吗?” “不,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好。凌存有洁癖,没洗澡之前,他是不会随便躺上自己的床的。我去客房给他拿床被子下来,您随意找个地方坐一会吧。” “有什么我能帮忙做的吗?” “如果您会煮姜汤的话。”温演停顿了一下,回头看霍劲羽,“医生什么时候能来?” “他在路上了,还有十五分钟的路程。” “好的。” 霍劲羽走入厨房,熟练地架起锅。 看着那不断跳跃的蓝色火苗,他默默想到:温演一定是喜欢凌存的。 可惜年纪太小,压不住心思。即便一直想要克制,真实的感情还是从字里行间偷偷漏出来了。 他年轻的时候,也总是如此。 而另一边在给凌存换干净衣服的温演,正懊恼得想找块豆腐撞死。 他是想平静地对待霍劲羽的,拿出待人接客的礼貌来。 他对凌存也没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想好好地守着他而已。能够一直看见凌存意气风发的模样,一切便已足够。 如果凌存哪天有了心上人,他一定会放烟花替他庆祝;如果凌存需要他帮忙,他也一定尽心尽力。 ……他原本是这么决定的。 可人的嫉妒心和独占欲,是稍加栽培就会像雨后的野草一样疯狂生长的东西,它们几乎快要将温演的内心给填满了。 ——知行合一是这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他对霍劲羽吹毛求疵的样子,不用想就已经丑陋到了极点,可他没法克制自己此刻喷涌而出的刻薄与厌恶。 ……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真的很讨厌。 尤其是霍劲羽一直不卑不亢地应对他的刁难,极尽社会人的成熟体贴,反倒衬得他更加幼稚无趣了。 真是输得彻底。 温演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退烧贴贴在了凌存的额头上。 因为高热,凌存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泛着不正常的粉色,鼻尖左翼的那颗小痣显得更红了。 他不适地皱着眉头,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嘤咛声。 很快,霍劲羽的家庭医生就赶了过来,按响了门铃。 医生替凌存查看病情的时候,温演和霍劲羽便自觉去了阳台。 一个下意识地摩挲胸口的烟盒,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在别人家里时,立刻缩回了手; 一个拿起园艺剪想剪去盆栽的枯枝,发现这不是自己家之后,悻悻然地松开了工具。 “你……” “你……” 紧接着,两人同时开口,想要问对方问题,又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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