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话,还不如死掉! 凌存咬咬牙,躲进地下室的某个角落里,静静聆听着陈靖移动的声音。 陈靖很快就来到了那个空隙附近。脚步变得细碎。凌存猜测他此刻有些焦灼,或许是拿不定主意。 追,还是不追? 就在这时,陈靖忽然开口了:「小凌,你其实没有走吧?我想,你应该……」 「躲在地下室里吧!」 ——他怎么会知道! 凌存手足无措地蜷缩在角落,只能无助又绝望地听那狂喜的脚步声朝他快速靠近。 「咚咚咚——咚咚咚——」 心再次悬在了嗓子眼,静静灼烧着他的呼吸道。错频的心跳和守林人笨重的脚步声重叠,使得凌存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紧接着,堆在他身前的杂物被猝不及防地拨开,刺眼的手电筒灯光照得他睁不开眼。 「找到你……」 然而,陈靖亢奋的话语,伴随着一记闷钝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凌存护在头上的手,被一只冷冰冰的柔软手掌握住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存顺势睁开了眼睛。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
第17章 「别害怕,小存。」 「温演……」 凌存呆若木鸡地看着矗立在自己面前的瘦小孩童,目光下意识地去寻找那双黑漆漆的、潭水般的眼睛。 此时此刻,温演一如往常平静无波的模样,竟然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 「啪嗒……啪嗒……」 黏稠的血液顺着温演手里拿着的铁棍滴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我来救你了,小存。」 温演随手把铁棍往地上一丢,仿佛刚刚用它下狠手重重敲击恋童癖脑袋的人不是他一样,「对不起,没能遵守和你的约定。」 凌存闻言,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嗓音颤抖:「什么?」 「我没有待在那里不动。」温演认真地回答,「明明答应过你,要等你回来的。」 ……什么啊?在这样恐怖的时刻,温演脑袋里想的竟然是没能遵从他随口一说的命令? 凌存本想像往常那样开口呛对方,嘴唇嗫嚅几下,却发现不管怎么使劲,都没法说出完整的话语来。 眼周泛起一阵难以抑制的酸胀感,让他禁不住再次泪水决堤,视野迅速变得模糊起来。 地上躺着满头是血、显然已经昏迷过去的陈靖,而惊魂未定的凌存,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超乎他的预料。 房间里寂静无比,隐约能够听见什么东西轻巧掠过的声音。 倏忽间,凌存的面颊上传来了短暂的濡湿感。 那是一个带来细微痒意的吻。 温演轻轻地、虔诚地亲吻了他的面颊。 「别害怕,小存。」仿佛是在模仿安抚孩子的温柔母亲,温演抬起手,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着凌存凌乱的头发,「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 被圈禁在滚烫的怀抱里,非常怪异地,在对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凌存并没有觉得被安抚了。 明明温演的行为、语气和神态都温柔至极——他是真心诚意地希望凌存能够安心下来的。 某种黏腻的、像是石油一般刺鼻的液体在凌存的心底铺陈开来。 他用袖子擦去泪水,昂起头,注视着温演那双黑眼瞳,骤然发觉—— 此刻油然而生的感情,似乎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凌存扶着墙,慢悠悠地起身,小腿泛起一阵软绵的无力感。他在温演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大厅。 温演被指挥着脱下外套,盖在阿森身上。凌存则换下那身恶趣味的蕾丝裙,把T恤留给阿森,再匆匆换上了自己其余的衣物。 两人一人一边,架着昏迷的阿森朝门外走去。 途中,凌存后知后觉:「温演,你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地下室里啊?」 「小存你昏迷的时候,我其实就在里面了。因为你离开那么久都没回来,我有些担心,所以跟上去了。然后,发现地下室的上端墙角那里有一个可以爬进来的缺口。」 温演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被那个守林人拖走的时候,我没来得及出手。本来想跟在后面找个机会再……没想到他会把你放走玩捉迷藏。我怕他会再对你做不好的事情,所以伏击了他,没有再犹豫。」 「大概是我平时存在感都太低了,或者说……」温演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踌躇,「是小存你的存在感太强了。那家伙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你身上,完全忽略了周围的声音,我才能得手的。不然,我们这样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打得过他那样的大人呢?」 温演咧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所以,我们能够获救,都是你的功劳哦,小存。」 虽然知道温演是在直白地讨好他,并没有一丝一毫阴阳怪气或是嘲讽的意味,但凌存还是感到一阵不快。 「啊。」温演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凌存不解:「怎么了?」 「小存,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温演把昏迷的阿森放在地上,「我忽然想起有很重要的东西落在小屋里了。」 「哈?」凌存瞳孔骤缩,方才陈靖被重击时飞溅出的血液沾在他的面颊上,此时已经干涸,顽强地阻挠他皮肤的颤动,「没什么东西能够重要到现在必须回去拿吧!万一那个变态醒过来了怎么办啊——很危险的!」 温演笃定地回答:「他不会醒过来的。我对准了一击必晕的穴位。」 「……」 「那,我去了。」 凌存注视着温演折返的背影,感觉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细而尖锐的鱼刺。鱼刺的尖端划伤细嫩的咽喉,食道里隐约泛起灼烧般的疼痛。 孩童的世界里,往往以暴力和蛮横为基础支撑起一个森严的阶级。瘦弱的孩子依附强壮的孩子,懦弱的孩子依附强势的孩子,和任何存在阶级的集群相比,并没有异常鲜明的不同。 从这一点来说,孩子们并不如同大人所想象的那样是纯洁无瑕的天使,而更接近于性本恶的野蛮人。 凌存从见到温演的第一眼开始,就被如同小虫啮咬般的焦躁感缠绕折磨。 临近成年的少年时期,他回顾过往,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暴躁性格的形成,或许也有温演有意无意纵容、推波助澜的效力在里面也说不定。 起初他无法理解焦躁和厌恶产生的缘由,对温演所怀抱的感情也更多是对他外星人一般无情行为的微妙恐惧。 而这个瞬间——注视着那个瘦小的背影逐渐远离自己、消失在密林缝隙的瞬间,凌存忽然明晰了自己的想法。 那种一直存在于温演身上的「违和感」,是他明明比自己更弱小、是阶级远低于自己的人,却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将自己当作易碎的珍宝般保护。 ……这意味什么呢? 意味着,即便本意是「怜悯」和「保护」,温演最终表现出来的行为,却是「傲慢」和「俯瞰」。 温演如同深潭一般的眼睛里,从未真正映射出他凌存真实的模样。只是把他当作宝石,然后锁在道德的展示高柜里。 最终,在冲天的火光里,凌存闻到了焦炭的气味。 墨绿的森林被明黄大火覆盖,鲜红的火舌肆意舔舐着天幕,仿佛要将天上的星星烤碎撕扯下来。 风声、火声、树叶震颤的声音。 警笛声、呼喊声、混乱的脚步声。 一切融合在一起,仿佛在那一刻,地狱的大门朝他徐徐张开。 而温演攥着一个哨子挂坠,若无其事地回到他的身旁。 「这是小存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可不能弄丢啦。」 微笑着的魔鬼背对橙黄火光,如是平静地说道。 * “别自作多情了,我才没有想依赖你。” “是,是。”温演握紧了凌存的手,脸上笑容不减,“小存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既然妈妈能够安全脱险…… “那当然是偷偷报警抓他啊。”凌存说,“那家伙用我妈威胁我去林间小屋,还要我换上女装……怎么想都是要做些下流又恶心的事情吧。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去,但是带上伏击的警察。那个变态这段时间一直神出鬼没的……不这样也没法找到他的踪迹吧。” 凌存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去的话,他还是有可能直接去找我妈的。那样不行,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让我妈有一点涉险的可能。” “不可以,”温演干净利落地拒绝,“太危险了。” “哈?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了! 凌存这么多年来一直对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耿耿于怀——自己最懦弱、最无用的模样被温演看了个干干净净,这于他而言,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羞辱。 “……”温演沉默了一瞬,决定退而求其次,“那,你的衣服由我来准备。” “什么衣服……等、不会是女装吧?”凌存微微张大了嘴,眼神瞥过温演的衣柜,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你——有那种癖好?” “不是。”温演摇摇头,拉开衣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悬挂的真空袋,“这是梅可萱用来出cos的衣服,暂时寄存在我这里。” 他一边拆开袋子一边说:“……陈靖那家伙绝对卯足了劲儿想报复你。我把他砸晕了的那天,他是完全没看见我的脸的。所以,从火海里幸存之后,他大概会把仇恨全部转移到你和那个孩子的身上。” “足够隐蔽的、能够装下防身工具的裙摆是必需的。但是又不可以太长妨碍你的行动……莉莉娅的这套战斗服,正好可以满足以上所有要求,而且露肤度也不高。” 凌存盯着那套还算正经的战斗服,梅可萱的名字在他脑袋里晃悠了几下,如同一根钻进指缝的尖刺那样讨厌。 “你这家伙,还真是宅到恶心人的程度了。” 所以,温演是出cosplay才认识梅可萱的吗?难怪…… “抱歉。”温演眨了眨眼睛,“我给她打个电话说一声,应该可以直接用,没关系的。”反正是他出钱找裁缝做的来着,大不了再约一次。 “哦。”凌存蹙着眉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警察那边?” “我现在就打,手机借我。”凌存朝温演伸出了手,“我的手机大概被陈靖监听对话了……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做到的。我今天是带备用机来见你的,也可能不靠谱。用你的比较保险。” 温演立刻解锁手机递了过去。 “嚯。”凌存挑眉,“我还以为你的壁纸会是女朋友的照片呢。竟然是动画角色……还是个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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