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他都还不能接受江炘遥的离开。 回想起那一夜,梁响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医生诊断死因是多器官衰竭引起的心脏骤停,抢救无效死亡。” “什么时候的事?”江锦煊握着杯子的手指有些发白,显然在极力克制着情绪。 梁响看了眼江锦煊的手,稍微迟疑了一下这个事实是否对他来说太过残忍。 看出梁响的迟疑,江锦煊说道:“你尽管说,我只想知道真相。” 这一刻,梁响总觉得在江锦煊身上看到了江炘遥的影子。 这两兄弟,他们身上都有同样的冷静自持。 接下来,梁响将江炘遥的病情,以及当时车库的情况一一告知江锦煊。 说到江炘遥因为江锦煊在身后,而没有躲开那枚子弹时,梁响注意到江锦煊那双通红的眼睛,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手背上凸显的青筋。 这一瞬,他几乎以为江锦煊会哭出来。 然而并没有,江锦煊只是静静的听着,只不过,他身上的气息看起来比哭出来还要叫人悲伤。 梁响看人很准。 显然,江锦煊对江炘遥的感情,绝对不会是他曾经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和敌视。 两人之间或许有什么误会。 也不知道遥遥知不知道弟弟这么在意他。 梁响有些心酸,但同时又松了口气,好在兄弟俩是双向奔赴的,江炘遥并不是单方面付出。 这场对话整整进行了三个小时,基本都是梁响在说,江锦煊听得认真。 最后梁响站起身,“今天就这样吧,我还得去学校报道。” “等等,响哥。”江锦煊也跟着站起来叫住梁响。 梁响回头,“还有事吗?” 江锦煊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艰难开口道:“我,我哥的墓地在哪里?我想看看他。” 梁响沉默了一会,说道:“按照遥遥的遗愿,火化后就将他的骨灰洒进凌江。” 听到这句话,江锦煊眼眶顿时红了。 凌江会从燕城经过,而它的终点就是江城,正好他们的家,就在凌江边上。 他记得,江炘遥小时候告诉过他,如果找不到回家的路,就顺着江岸往下游走,总会找到家的。 他写遗书的时候在想什么? 是想回家吗? 梁响没有注意江锦煊的表情,只是继续说道:“但我想他可能会更希望被你们带回家,就没有擅自处理。” 说完后,他抬眼看到江锦煊通红的眼眶和脸上的泪水,不由吓了一跳,忙扯了张纸递过去。 “抱歉,失态了。”江锦煊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尽量恢复平静,“我哥的骨灰在哪里?我想带他回家。” “燕城第一殡仪馆。”梁响说道。 三天后。 江锦煊身着黑衣,小心翼翼接过梁响递过来的白瓷罐。 他身后是双眼红肿,竭力保持冷静的池婉月,以及强作严肃,但难掩悲痛的江舒城,还有什么也不知道,一脸懵懂的江亦荧。 这个瓷罐非常轻,总共也不到五斤。 但此刻,江锦煊却觉得它非常重。 因为,里面装的是他的哥哥。 江锦煊低头看向怀里的瓷罐,轻声开口,“哥,我和爸妈妹妹,来接你回家。” 听到这句话,池婉月再也绷不住哭出了声。 她的遥遥啊! 回到家后,他们把江炘遥葬进了家族墓地。 池婉月哭晕了过去,江舒城把她带回去休息,江亦荧也跟着回了家。 此时江炘遥的墓前只剩下了江锦煊。 墓碑上的照片是江炘遥大学入学时照的,清清爽爽的证件照,面色有些苍白的漂亮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冷漠。 但只要与他有所接触的人,都会知道,他有着一颗多么柔软干净的心。 “哥,你要是想家,就顺着这条路往下走,三分钟就到家了。”江锦煊说道,“我之前说的是气话,我没想让你不回来,也没有人要拆你的房间,我当时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你的房间一直留着,以后也留着。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他久久凝视着墓碑上的少年,好似他下一秒就会出现,朝他微笑。 但他知道,永远都不可能了。 他没有哥哥了。 一年多后,基因优化液临床试验阶段圆满完成,正式在世界范围内全面推广。 作为基因史上的里程碑,始创者江炘遥的名字瞬间成为神明一般的存在。 而与此同时,作为家属,江锦煊成为了第一批注射基因优化液的人。 看着生机勃勃的浅青色液体注入江锦煊的血管,梁响怅然若失。 三年内为江锦煊注射基因优化液。 江炘遥交代的最后一件事完成了。 “梁响学长。”江锦煊放下袖子,问道,“是我哥让你给我注射基因优化液的吗?” 梁响惊讶于江锦煊的敏锐,不过并未隐瞒,“是。他可能担心你有隐性基因疾病,嘱咐我在三年内一定给你完成基因优化注射。你放心,基因优化液有治疗基因疾病的作用,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 “嗯,我知道。”江锦煊垂眸。 他的哥哥,怎么可能会害他呢? “你等我一会,我待会带你去一个地方。”梁响说道。 “好。” 一个小时后,梁响带着江锦煊按响了江炘遥原来居住的别墅小院门铃。 院子被打理得很好,满园的月季在阳光下盛开,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甜香味。 这种感觉江锦煊很熟悉,因为小的时候家中的院子里是满园的月季。 他似有所感,却有些不敢确认,看向梁响,“这是……” “这是遥遥这几年在燕城的住处。”梁响说道,“我之前一直没有时间,就没有带你来过。” 江锦煊之前也问过江炘遥的生活情况,不过梁响并没有告诉他。 尽管很想知道,他也没有再追问。 毕竟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关心过江炘遥的生活,如今江炘遥不在了,他也没有颜面再追问。 没想到如今梁响竟然将他带来了。 看着眼前陌生的院子,江锦煊心里有种难言的复杂。 门铃响起后不久,萧序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二人视野中。 “梁少。”萧序朝梁响打了个招呼,随后看向江锦煊,眼里划过一丝光亮,但很快熄灭。 “序哥,这是遥遥的弟弟,叫江锦煊。”梁响介绍道。 “嗯,进来吧。”萧序说道。 江锦煊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萧序,他有些意外,转而又想起几年前在商场里看到萧序和江炘遥在一起时的场景。 当时江炘遥在给萧序买东西,他还当面发疯质疑过两人的关系。 不过其实看起来,萧序更像是江炘遥的下属,在江炘遥身边时,他就像个尽职尽责的保镖。 江锦煊没有多问,跟着萧序进了屋。 这时他又看到另一个让他意外的人,“牧老师?” “你好。”牧昱放下手里的稿纸,抬眼朝江锦煊露出一个微笑,“江锦煊是吧,我是牧昱。” 江锦煊当然认识牧昱,这一年多下来,牧昱依然在给江亦荧上课,如今江亦荧的水平已经能够比肩专业级钢琴师了。 “是我让梁响带你来家里的。”牧昱说道,“遥遥留了些东西,我想应该是要给家里人的。” 牧昱领着江锦煊来到了江炘遥的书房。 书房里打扫得非常干净,但因为太久没有用过,显得有些没有人气。 “这些是遥遥写的乐谱,是给妹妹的。”牧昱拿出一迭厚厚的乐谱,这是他昨天整理书房卫生的时候,无意间从最底下的抽屉里翻出来的。 就连他也没想到,江炘遥竟然写了这么多乐谱。 而且按照风格,明显都是给江亦荧写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只是从里面挑了几首出来教给江亦荧。 江锦煊翻开乐谱,第一页便看到那首江亦荧弹奏过无数次的《听风》。 他只觉得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了,心中满是不敢置信,好一会,才终于找回声音,“他……” “最开始荧荧的钢琴都是遥遥在教,后面他身体不行了,我才接手过来。”牧昱说道。 难怪江亦荧有段时间说老师的声音有一点变化,教得也没有以前有趣了。 他们都以为是教学方式有所改变,没想到竟然是中途换了人。 对此,江锦煊并没有责怪江炘遥的想法,反倒只觉得心里发酸。 之前他们对江炘遥的态度有多恶劣,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惊。 他的哥哥,当时是怀着什么心情,每天给妹妹上课的? 面对那样冷漠的家人,他得有多难过啊。 一时间,江锦煊只觉得手里这份乐谱重若千钧。 他眼睛睁得生疼,视线突然间有些模糊,狠狠眨了眨眼,低下头下意识把乐谱往后翻,却突然发现中间夹着东西。 看清楚这个东西后,江锦煊动作猛地一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那是一张照片。 更准确地来说,那是一张全家福。 江锦煊记得这张照片,他当时六岁,江炘遥八岁,江亦荧还在池婉月肚子里。 当天是江炘遥八岁生日,江舒城特意空了一天时间出来,带着全家人去了游乐园。 说是为江炘遥庆祝生日,其实是江锦煊闹着要去游乐园玩,江炘遥才在妈妈问意见的时候专门挑了那个地方。 最后是江锦煊自己玩了一天,江炘遥全程在一旁看着。 这张照片就是那天拍的,也是他们全家人最后一张照片。 江锦煊翻开照片背面,便看到上面自己写的字。 这么多年过去,字迹有些模糊,但不难看出,不管是正面还是背面,这张照片都被保护得很好。 看着上面最后那句“煊煊永远爱你”,江锦煊心脏不受控制的抽痛。 是啊,他怎么会忘了对哥哥的爱呢? 全家人都忘了爱江炘遥。 但是江炘遥却没有忘记爱他们。 他该多难过啊! 江锦煊简直无法想象,江炘遥这么多年是怎么过下来的。 过了不知多久,江锦煊终于从无法控制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转头看向牧昱,“牧老师,我可以去看看我哥的房间吗?” 江炘遥房间很干净,与他在家里的房间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像是一个样板房。 除了床头柜上有一个空空如也的相框。 相框很干净,但不难看出,它的年纪也不小了,边缘的实木都被磨有些光滑,显然是主人长期擦拭所致。 江锦煊在床头站了很久,最后朝牧昱问道:“我可以把这个相框一起带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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