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的相处下来,陈宴对宿舍几人早就有了自己的判断。他看了出来,尽管周远总是被动的那一个,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其他两位舍友或嫌弃或指责,但实际上只有他才是小团体的主心骨。 换言之,这个宿舍要是没了周远百分之百会散。搞不好还会发展成仇人。 但是周远硬是凭一己之力让这个原本有极大可能走上歧途分崩离析的宿舍消停了。 更可怕的是周远本人对此却毫无自觉,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悬在宿舍上方的危机似的。 由此可见此人绝非善类,无论是游刃有余的人际关系还是处理能力,都算得上个中老手,令陈宴咋舌。 陈宴将其视为惺惺相惜的对手,见人不在宿舍竟然还有几分可惜。 但是又想开学后总会再见的,而且搞不好还会因为保研的名额有所一战。 所以陈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政法大学的新校区十分宽敞,或者说宽敞得有些过头了。陈宴独自行走在尚未熟悉的校园里,时不时转头看看路旁的风景。 考试周之后的校园,看似热热闹闹,却始终透着一股压抑的躁动。道路两旁的广告牌像是商量好了一般,统一换成了考研培训、考公培训、找工作就上xx网的广告…… 宣传栏上满满当当的机构讲座广告、宣讲会通知和校招讯息,将五颜六色的社团海报遮盖的严严实实。教学楼的热闹程度比起期末丝毫未减,阶梯教室几乎每天都有公开课、试听课,来来往往的都是临近毕业的大三学生。 反而前不久还门庭若市的图书馆,却只有寥寥几个学生进出了。手里拿的也不再是课本、讲义,而是五花八门的课外读物。 陈宴将这一切置之脑后,一出校门就打了一辆出租车。到家时天还没黑,这个时候陈烨兴应该还没下班。陈宴隐隐松了口气,又感觉不太踏实,连拿钥匙的动作都收敛了不少。 鬼鬼祟祟打开屋门,陈宴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家里的气氛不对劲。一进门陈宴就发觉了异常,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屏着呼吸轻手轻脚换鞋。 鞋子换好后,陈宴本想直奔自己的房间,走了几步,脚步突然慢了下来,做贼心虚一般躬下腰,悄摸摸的来到客厅。 客厅安静地出奇,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陈宴摇了摇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个时间点儿父母都在上班,陈宸也在学校,不安静才是出问题了。 可是王婶儿呢?王婶儿去哪儿了? 陈宴疑惑地来到厨房,这里是王婶儿最常呆的地方。拉开厨房门后却没有看到预想之中的人,厨房也静悄悄的。 橱柜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种调味料的瓶瓶罐罐,锅碗瓢盆该悬挂的悬挂,该收纳的收纳。流理台、灶台干干净净。水池里没有水,也没有任何待清洗的食材或者餐具。 也太干净了。仿佛很久没人用过的样子。 怎么可能?陈宴自嘲的笑了。 哪怕父母都不回家,陈宸也是要回家的。 陈宸那家伙那么挑剔,连甜品都只吃固定的几家,怎么可能会那么久都不回家吃饭呢? 一定是王婶儿出门买菜了。王婶儿做事一向仔细,又很爱干净,厨房干净一点儿是正常的。 陈宴成功说服了自己,将离谱的猜测甩到脑后,快步上楼回了房间。 房间久无人住,透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儿。王婶儿居然没有帮他打扫房间,陈宴抽了抽鼻子,有些赌气的将房门摔上。 果然,一家人从上到下心都是歪的。 陈宸那家伙可是稍稍磕碰了下手指头,王婶儿都急得恨不能把药店搬回家。 想起不愉快的事,陈宴沉着脸开始收拾房间。房间收拾好后,王婶儿依旧没有回来,陈宴并没有放在心上,打开电脑准备在网上寻找一下寒假实习的律所。 丰市几乎没有什么有名的大律所,少数几家律师事务所名声也都不怎么样,据学校论坛实习过的师兄师姐们所说,妥妥的钱少事多还学不到东西的家庭小作坊。 这也是孙瑜总是撺掇他们考去首都的原因之一。 丰市的大环境就那样儿了,有才的人留在这里纯属吃力不讨好。 首都虽然竞争激烈,但是僧多粥也多,能叫得上名字的律所比丰市路边的流浪猫狗还要多。更何况还有“四大”“御三家”坐镇,哪个法学生没做过毕业就进“御三家”的美梦呢? 陈宴没有。 他对未来的规划,一笔一画全都落在了丰市上。 陈宴关注了很多法学专业相关的公众号,还加了某瓣的相关小组,关注了某乎的相关问答。几个论坛看下来,还真让他找到了不少接受寒假实习的律所。 陈宴将这几家单独整理出来,打算找时间再好好筛选一下。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七点钟了。 王婶儿还没回来吗? 陈宴没有听到楼下有响动,疑惑地下楼,发现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玄关处只有他自己的鞋子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王婶儿去哪儿了?陈宴上楼拿了手机,找到王婶儿的号码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无法接通? 陈宴糊涂了。难道他被王婶儿拉黑了吗? 不,不对,王婶儿断不是会无缘无故拉黑他的人。 陈宴只能打给父亲,父亲没有拉黑他,却干脆利落的挂断了他的电话。 也许父亲在忙,陈宴想。 这下,所有能联系的人都联系过了 ——不,还有一个。 陈宴磨了磨牙,颇不甘心的点开陈宸的微信。 CY:【喂,你知道王婶儿怎么了吗?】 消息发送失败,回复他的赫然是一个鲜红的叹号。 ----
第18章 以礼待人 陈宴一愣,怀疑自己点错了微信。 可陈宸的头像一直都没换过,备注也是他亲手改的“小绿茶”。 绝对不可能找错了人。 陈宴死死盯着对话框里刺眼的鲜红色叹号,牙齿咬得太紧,发出凄厉刺耳的响声。偏偏那符号又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般,用再扎眼不过的颜色跳跃着嘲笑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嘲讽: 你被那个小绿茶拉黑了。 你也有今天,陈宴。 陈宴扯着嘴角冷笑几声,颤抖着手指删除了和陈宸的对话。 不过是小绿茶的微信而已,他早就想拉黑这人很久了。也算这小东西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看他不顺眼,早早双删也算是早早解脱。 陈宴这般想着,恶狠狠的关闭微信,假装无事发生一般继续拨打父亲的号码。 一连被挂断三次后,陈宴终于失去耐心,将手机摔到了墙上。 手机顿时四分五裂,尸体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好不凄惨。陈宴却仍不解气,一脚踢在了实木家具上。 沉重的家具发出厚重沉闷的响声,听在陈宴耳中却仿佛刁钻刺耳的嘲笑。 看吧,不过是离开家一个月,连那小绿茶都敢拉黑你了。 他敢!他不过是害怕了,早早投降罢了! 陈宴感觉呼吸凝滞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须臾间,四周的空间开始变形扭曲,屋顶坠落,墙壁坍塌,一砖一瓦都仿佛复仇一般从四面八方朝他坍缩而来。 陈宴觉得自己要被活生生压死在这栋房子里了。 自从七岁那年举家搬迁到丰市,陈宴已经在这里住了整整十三年。 十三年来,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房子是如此狭隘又逼仄。逼得他连多一秒钟都无法停留,仓皇的夺门而逃,甚至比被赶出家门那天还要狼狈。 深冬的夜晚,即使无风无雪,路上行人依旧稀少。陈宴独自沿着城市的主干道漫无目的的行走着,像末日降临后依旧苟活的丧尸。 街边的灯光落在他的身后,为他投下一枚如影随形的同伴。 陈宴哈出一口热气,带着同伴来到一家快餐店。 饭点已过,店里只有寥寥几个蹭无线和暖气的客人。陈宴点了一份套餐,支付时才想起手机被自己摔坏了。 他借店员的手机给父亲打了电话。 他只能打给父亲了。 他本以为又会在漫长等待后被挂断,电话却被接了起来。 “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父亲的声音客套又疏离,陈宴愣了一瞬,这才想起用的是别人的手机,结结巴巴又急急忙忙道:“爸爸,我是陈宴!我手机坏了,正在外面吃饭。”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在陈宴的忐忑中说道:“你现在在哪儿?” 陈宴连忙报出快餐店的地址,语气中带着无法克制的喜悦与激动。 “待会儿助理会过去,别乱跑,他如果找不到人我是不会管的。” 方才的喜悦被冷冰冰的警告浇灭了一半儿,陈宴失落的握紧手机,恳求一般问道:“爸爸,您在哪儿?” 嘟嘟嘟…… 陈烨兴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陈宴将手机还给店员。 “怎么了,家里人要过来吗?”借他手机的店员看到了他脸上的失落,贴心问道。 话音刚落,被自己的同伴用胳膊肘拄了一下。 “干什么?”那店员转身问同伴道。 “别管了,你没看人家连声谢谢都没有吗?”同伴挤眉弄眼的提醒道。 尽管她有意压低声音,可店里实在是太安静了。陈宴不仅听到了,还听得清清楚楚。 他脸上一热,磕磕绊绊的站起身,对那位好心的店员道:“对不起,很感谢你的帮忙。很快就有人过来了,我不会吃霸王餐的。” 店员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听到他的道歉,朝人温柔的笑了笑:“没关系。” 陈宴等了没多久,父亲的助理就到了。他给陈宴带来一部崭新的新手机,还是今年下半年刚出的最新款。 陈宴给新手机换上自己的手机卡,手机开机后,支付了晚饭的账单。 助理见自己的任务完成,正要离开,却被陈宴叫住了。 “我爸几点下班?”陈宴正在捣鼓着给新手机下载各种app,头也不抬的问道。 “陈总请了年假,年后才回来。”助理礼貌道。 父亲放假了? 陈宴脑子嗡地一响,手中的动作停下,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 放假了为什么家里没有人? 爸爸去哪儿了? 陈宴直接问了出来。 助理沉默的看着他,似乎在反问: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知道。 陈宴蓦地起了一股无名之火,挥手朝门外一指:“滚!” 助理忙脚底抹油离开,甚至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 陈宴急促呼吸起来,胸口起伏不停,仿佛濒临溺死的落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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