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父亲也走了。 陆藏之转身把窗帘拉上,整个屋子昏暗下来。从窗帘到墙面,从柜子到床,一片清冷的纯白。而这白色空间里只剩他跟陈芒两个人。 他忍不住坐到陈芒床边,盯着他不时皱起的眉毛,轻轻伸手抚摸他的眉骨。滚烫。 “……” 除了心疼和担心,一种没来由的焦躁困扰着他。他尚且年少,所以不理解。 ——这种焦躁是雄性的占有欲。 任何人都不可以折磨和伤害我的人,哪怕是你本人。 而现在陈芒正在被折磨着。 陆藏之有点生气。 他起身取下那块湿毛巾,重新用凉水投了一下,敷在陈芒额头,希望他能好受一点。 不知道床上的人怎么了,皱着眉浅浅挣动起来:“藏之……” “我在!”陆藏之立马俯下身,迫切地注视着他:“我在,陈芒。怎么了?哪不舒服?” 但是陈芒没有再出声,只是胳膊从被子里掉了出来。他叹口气,扶着陈芒的手重新放回床上。陈芒连手都烫得要命。 陆藏之想了想,起身去卫生间哗啦啦用凉水反复冲洗着双手,让水流带走手掌的温度,然后坐回来,握住少年滚烫的手,试图为他降一点点温。 他的指尖不时拨弄着陈芒的,握着,握着,就忍不住轻轻滑进了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他好像什么都不会做了,只能这样真挚地望着床上没有苏醒的人,将天色越耗越暗,沉默地陪着他,陪着他。 四下无人。陆藏之垂下眼,牵起陈芒的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片刻,才敢偷偷吻在他手背。 温柔得,就像蝴蝶落在花蕊。 那是他的虔诚。 . 好热,好亮。他妈的,好大的太阳! 碧绿的大草原上,我被晒得直冒汗。我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 彩色气球,纯白花篮,摄像机,欧式小礼台,好多椅子,好多衣着正式的人。 嘭!有人放礼花。 彩带纷飞。 我牵着谁的手,有人往我们的头上挥洒淡粉色花瓣。 “新婚快乐!!” 大家这样喊着。 婚礼?我的? 我无法转过头。不过我知道,我牵着我的爱人。 日光太过刺眼,我的眼睛好像一直都是闭着的。我们共同登上摇晃的轮船,突然,她从我手里挣脱了! 她跑了!她逃婚了?! 她不喜欢我吗?她不想和我结婚吗?为什么? 我往她的方向追去,我一直跑,一直跑,沙子烫得我脚疼。 终于我看见他站在海里等着我,他穿着纯白色的西服,格外挺拔。 是的,我爱他,我的新娘是男的。 呸。他是我的新郎。 ……啊?那我是新娘? 我也在海里,我的手可以拨动浪花。 他牵起我的手,虔诚地吻在我手背,在我的无名指上套了一枚草做的戒指。 我记得这是最最最最名贵的草,它叫做……狗!尾!草! 原来我们在拍婚纱照。 摄影师把照片递给我们,照片里一片模糊,也可能是我根本没睁眼看,反正我们都穿着白色西服。 我照了照飞机上提供的落地镜,我的白西服很好看。 空姐说,可以从镜子里跳下去,体验飞行。 老子直接就跳了。 简直跟在水池里漂浮的气垫上躺着一样,毫无新意。 我慢悠悠地滑翔,突然一个浪头打过来,把我的钻戒打飞了! 操·你妈! 这不是海,是岩浆,太烫了。我憋了口气游下去,寻找戒指是我毕生的使命。 我一口气没憋住。 但是好像也呛不死。 不早说。 呼~ 我的汉堡~我的汉堡你掉到了哪里~ “V我50,看看心意。” 潘海燕拿着数学卷子对我说。 见我不动摇,她说,这是飞毯。 然后骑着卷子飞走了,陆藏之跟在她身后一起飞。 “陆藏之!你为什么逃婚!” 我追在卷子后面大声质问他,我的手里攥着冰块。这个冰块,是KFC至宝!我可是有KFC至宝的人! “这你都不嫁!”我举着冰块,边追边问。 有人在笑。 你妈的,谁在笑,还笑出声。 是陆藏之在笑。 . 天黑透了,病房没开灯。 陆藏之一直守着陈芒,视线描摹他紧闭的双眼。他的手刚刚冲洗过,冰凉,现在正牵着陈芒的。 头上敷的毛巾应该也热了,得重新投一下了。他刚要行动,那只手却意外被陈芒紧握一下,好像在挽留似的,于是陆藏之鬼使神差地坐了回去,由他继续牵着了。 下一刻,陈芒微微挣扎着,动了动嘴唇。陆藏之连忙盯紧他,生怕他哪不舒服。谁承想,这人从喉咙底下弱弱嘟囔了一句——“陆藏之,你为什么逃婚……” “?!” 当时陆藏之就笑出来了,而且毫不遮掩地笑出了声。 陈芒皱着眉,还有下一句:“这你都不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藏之笑得胸口一颤一颤,直到某人熟悉而标准的飞刀眼开机。 “……” 他立马就把笑憋回去了。 陆藏之低头,看着自己和陈芒十指相扣的手,不知道该不该把手抽走。 “现在……”陈芒睁开眼看着吊牌和天花板,刚要发问,一垂眼看见了两人的手,又噤声了。他原想装没看见,但是他的沉默显然出卖了他,只好默默偏开眼。 陆藏之看着他泛红的耳尖,明知道是他在发烧,自己心里还是一阵小鹿乱撞。他甚至感觉到陈芒握他的手紧了一点。 但也只有一点儿,好像生怕被他察觉。 空气陷入微妙的沉默。 “他妈的!热死了啊!” 终于,陈芒状似无意地拍开他,伸了个懒腰:“现在第几节课了?” “别惦记了,已经放学了。”陆藏之说。 “操。你也不知道留学校帮我记个笔记。” “我帮你记笔记,谁送你来医院?” “……” 陈芒又不说话了,盯着陆藏之的脸,想象了一下他穿西服的样子,脸上好像更烧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等你打完点滴退烧吧。” “哦。” 陆藏之无奈地倒了杯温水递给他:“知道错了没有。” 陈芒:“什么?” 陆藏之:“知道错了没有?” 喝过水,嗓子不那么干了,陈芒小声倔强:“什么错了没有……” 陆藏之换了个问法,嗓音莫名磁性:“发烧该不该去医院?” “………………” 少年非常无地自容,脸色变了八百回,最后嘟嘟囔囔扔了一句:“关你屁事。” 于是陆藏之俯身逼近他,一双桃花眼少见地敛去笑意,一字一句:“发烧该不该去医院?” 压迫感油然而生,陈芒不敢看他的眼睛,更小声地挤了一句:“该。” “嗯。”那对眸子又恢复了温和。“不舒服该不该休息?” “……该。” “嗯。学习重要还是休息重要?” “学习。” “嗯??”剑眉一蹙。 “休息。” “嗯。那今天错了没有?” “………………错了。” 陆藏之和他对视,身型有些疲惫。良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能让我抱一下么?就一下。” 陈芒喉结一滚。 “……能。” 空气微冷,陆藏之把热乎乎的陈芒捞进怀里,格外珍惜,下巴亲昵地蹭着他的肩膀,贴近他耳边,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心疼死我了……” ----
第73章 谏 ==== 午休。 董萍拖着那副疲累的身躯,简单整理过桌面,拿起水杯正要走。陆藏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框。 “嗯?是你呀,进来吧藏之。” “董老师好。”陆藏之进来以后反手轻轻关上门,礼节性地措一措辞:“嗯……我有事情想和您说。”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不……这次我想以,学习委员的身份和您说。” 董老师看着他的眼睛,露出一个笑,而后放下水杯坐了回去。“说吧。”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三个大窗子明媚亮堂,午后的阳光洒进来,陆藏之恭敬地站着。 “首先我想和您道一个歉。上次陈芒发烧,我用潘老师的手机给您发微信的时候,看到了聊天界面的信息,不过只有最后几条。我并不是有意要窥探您的隐私,很抱歉。” “没关系,你不用道歉。”董老师还是温和地笑着,但是眼角的疲态却无可遮掩。 陆藏之垂下目光:“然后就是,虽然我不知道您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我想一定非常棘手,不然您每天压力也不会这么大……您是我们的班主任,是我们最亲近的老师,所以,您的情绪和心态,也时刻影响着我们……” “可能因为您已经忙得心力交瘁,所以没有察觉到,您无意之间多给了我们许多压力。可能您以为只给了五分,但是我们感受到的是十分,再加上本身一模在即,大家都要坚持不住了……” 他说:“很多同学请病假,有的是绷不住压力躲回家里,有的是真病了,压力太大,身体素质又不好,病倒了。陈芒,他自己就容易给自己压力,别人都在议论老师的时候,他说是他自己做得不够好,给自己拼命加负重,结果礼拜五早上淋了一点点春雪就发了高烧。” “董老师,我说这些……真的没有指责您的意思。我是想说,我们能不能稍微调整一下?我感觉这样下去,成绩只会越来越差。您觉得呢。” 董老师沉默了一会儿,末了,点点头。“你说的对。”而后又叹一口气,“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之后有什么问题,你也要告诉我。……回去午休吧。” . “我靠我跟你们说,董萍儿她婆婆进ICU了!” “啊?我一直以为那是她妈妈。” “不是不是,我在办公室外头亲耳听见她跟她老公打电话呢。” “啊??她都结婚啦???” “你以为呢!而且你看她一不在学校就是跑医院了。” “嘘嘘嘘嘘,我们班下节英语了。” 几个猹凑头凑脑吃了半天瓜,最后把葛云博从后门推了出去。 靠窗最后一排,太阳晒着,陈芒把厚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校服胸口处红灿灿的团徽露了出来。他继续低头做题。 “去不去买水?”陆藏之问。 “不去。你数学写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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