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到账420元。 “四百二……两百块充饭卡、三十块钱充话费、十五块钱买鸡蛋……还剩一百七十五……” 陈芒计算着,感觉有些疲惫,打算今天先睡一会儿,便定了十个凌晨一点的闹钟。 他真的累了,一着枕头就睡着了。 . 和平街小区,19楼。 父亲一如既往地还没回家,陆藏之一个人签收了快递。他心脏狂跳,抱着泡沫箱回到卧室,打开——是一窝十只活体小白鼠。 出于仪式感似的,陆藏之从父亲的衣柜里拿出一件白大褂穿上,又洗过手带上手套,这才拿出那套手术刀具,酒精消毒后,拎出了第一只小白鼠…… “给你起个名字吧,你叫董萍。” 剖开。 心脏,肺,胃,肝脏,小肠…… 陆藏之把小白鼠的内脏挑出来,整整齐齐地码在一旁,然后掏出手机把它们和那具皮囊合影。 下一只。 “你叫潘海燕吧。” 下一只。 “你叫母老虎。” “你叫梁辰。” “你叫贺大吉。” “你叫王文轩。” “你叫……陈芒。” “你也叫陈芒。” “陈芒。” “陈芒。”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都面无表情,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表情,大概是每个动作后会微微地勾唇。 到最后,手机相册里又多了十张照片。 那个相册的名字是——“你应记之事”。 晚上,陆藏之下楼倒垃圾,处理了快递箱和小白鼠的尸体。他坐电梯上楼,双手插在口袋里,掌心冒汗,心跳也不能平复。 . “我操!” 天已大亮,陈芒坐在床头发了好几秒呆,才意识到——我闹钟没响吗? 猛然去翻手机,紧摁几下电源键,妈的,没电关机了!怎么能忘了充电呢! 他竟然就这么把一整宿睡过去了! 陈芒来不及穿鞋跑出房间,想看看挂钟现在是几点——已经十点了! 更要命的是,陈骏坐在客厅椅子上哭。桌上还摆着好几个喝见底了的大绿棒子。 “你有毛病啊?”陈芒皱着眉。 “完了……全完了……”陈骏止不住地呜咽,一拳砸在了桌上:“都完了!” “你特么傻逼啊?” “你妈妈已经离开我了……连你也要离开我!啊啊啊啊——”怎么会有人哭得这么狂乱——“我拦不住啊!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我还是拦不住你啊!!” 陈芒:“神经病。” 他找了晾衣杆去阳台,那里挂着蓝白色的校服校裤。正拿着杆儿挑呢,突然,后腰一下子吃痛! 他被陈骏踹趴在地扑了出去! “你他妈……操!”陈芒咬着牙刚翻身起来,又被一脚踹了回去,“你傻逼吧!” 陈骏直接一屁股坐上去,两只手死死抓着儿子的手腕,咆哮:“你不许走!!” “老子要他妈上学!” 闻言,陈骏当场给他一拳:“你不许走!” “我要上学!” 又是一声拳肉碰撞的闷响。“你不许走!” “傻逼!!” “你妈妈就是不听话才离开我的,你看看你,上了几年学,就和你妈一样一样了……说什么断绝关系……那我呢?我呢?!你想过我吗!!” “你不配提我妈妈。” “凭什么?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不卖那个青花瓷,我他妈都穷成这个屌样我也没卖它!我是爱你们娘俩的啊!!” 一拳。“不许走!” 两拳。“不许走!” 三拳。“不许走!!” 陈芒扛了几下终于咬牙一个肘击,磕在了男人下巴上!“够了!!” “……”他喘着粗气,“……行,我不跟你断绝关系还不行吗?” 陈骏死死抓着他的衣领,眼神直直的,好像生怕他说话不做数。“不许走。” “我不走。你放开我,我去把青花瓷要回来。” “能要回来吗?”陈骏问。 “不能要回来又怎么样!”陈芒突然暴起,“那是我妈留下来的,要不回来我杀了他!!” “……”陈骏不说话了,把陈芒拉起来抱住了他。 “……”陈芒也默然几秒,推开他,“好了,我再问你点事。昨天具体什么情况?” . 和平中学,高一3班。 学生们正在上英语早读,大声地朗读着课后单词,不怎么整齐但好在声音洪亮。 董老师坐在一旁,盯着手机上发出去的微信消息—— “陈芒,今天怎么没来呀?是迟到了吗?” “还是要请假?请假要和老师说的。” 陈芒没回。 第一节是英语,刚下第一节课,隔壁4班那个小眼镜儿就从后门溜进来了。3班有几个原先跟他相熟的,就凑到一块嚼人舌根。 “今天你们班小魔王要是来了也就罢了,赶上他今天没来,那事儿就大了!” “怎么说怎么说?葛云博儿你这消息够灵通的啊。” 葛云博一推眼镜:“那当然了,我告诉你们啊,今天,就是西坝河那边儿混混约架的日子!约的什么架?报他们老大的仇,报仇的架!我有个哥哥,那边职高的,有时候还能跟着打两架,这事他告诉我的,保真!你们看啊,陈芒哪回放学不是骑车往西坝河走,他肯定就住那边儿!今天他再一没来,好家伙,全对上了!我就说那老大是他打死的吧,别不信!……” . 大鲁麻将馆。 这是个地下室。撩开军绿大门帘进去,跟晚上一样黑,昏黄的灯泡早该换了,偶尔闪动一下。上午人总归是比晚上少点,呛鼻的烟味里只有两桌还再搓。 四下打量一番,陈芒径直走到最里间挨着柜台的小屋,没好气地敲了敲门。 小破门吱呀拉开:“要拿什么自己拿啊,扫绿色的码……诶?芒芒来啦?” 鲁涛一边揉着眼睛往外走,一边看见是陈芒杵在这。陈芒没什么表情,那双三白眼搭上单眼皮给他平添了几分凶相。 “芒芒这是怎么啦?”他搓着手,摆出一副笑脸。 陈芒开门见山道:“青花瓷,还给我。” “哎?什么青花瓷,我知道吗?你给我说说怎么回事,我帮你……” “我说,青花瓷,还我。我不在意它的经济价值,我只在意它是妈妈留给我的东西,所以我希望你把他还给我。” “你说什么呢芒芒?” “鲁涛,你傻逼吗?”陈芒拧起眉毛,“昨天九点四十,你带着钥匙送陈骏进门,把他安置到卧室之后美其名曰看他宿醉照顾照顾他,给他沏蜂蜜水找蜂蜜的同时,找到钥匙开了我家竖柜的玻璃门,把青花瓷搬了出来。十点半,那个傻逼睡着了,你用干抹布擦去玻璃上的指纹抱着青花瓷逃之夭夭。” 话说到这份上,鲁涛脸拉了下来,他冷哼道:“口说无凭。” “我的卧室门上有监控,正对着大门和竖柜,你的所作所为全都录下来了;而且我的手机通话自动录音,也证明昨天你和陈骏在一起。” 鲁涛贱笑了一下,“自作聪明的小毛孩,什么证据,拿出来我看看?” “你不会以为,我能上赶着把证据交到你手上让你销毁吧。”陈芒冷漠道,“手机我没带。倒是你,愚蠢的臭傻逼,那个青花瓷价值三十八万,你知道你偷了他至少要判十年吗?” “哼,那你报警吧。”鲁涛好像从来就没有真的想掩盖这个罪名,“你报警,看看你爸爸在我这赌的那些钱、欠的那些钱,够他坐多少年牢。” “……你说的对。”陈芒承认。 鲁涛勾起唇要笑,就见这孩子扭头走了,还喃喃道:“那就把你们这两个傻逼一起抓进局子吧,为了妈妈的青花瓷。” 鲁涛:“!” ----
第7章 家长 ====== 傍晚,风有些冷。柳芳这边的银杏树发了些新芽,嫩绿嫩绿的,在路灯下显得暖盈盈的。 家里,陈芒陈骏两人坐在桌前,柜里是乾隆年制的玉壶春瓶,白底青花。 “……你怎么要回来的?你不会报警了吧?”陈骏说,“连老子都不知道他昨天都干了什么。” 陈芒面无表情:“你看我什么时候报过警。我只是跟他说家里有监控而已。” “你背着老子安监控?哪儿?” “我编的。” 陈芒拿上柜子的钥匙,起身回房间了,“这件事结束,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系。你欠的钱你自己还,我的学费我自己交。” . 第二天礼拜四。 陈芒一如往常地锁车进楼,穿过文化墙路过六班五班四班,从三班后门进了教室,走路还带风。唯一不同的是,他能感觉到全班都在悄咪咪地回头看他,还在小声议论着什么。直到他收回那扫视的目光,落座,议论声才沉寂片刻,并下一秒爆发出更热烈的讨论——陈芒挂彩了。 是的,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从小臂到手上都是猩红的血痂,从蓝白校服的袖口露出来。 就连刚刚挪了挪椅子好让他进去的陆藏之,也在盯着他看,只不过陆藏之注意到的是他右手无名指的创可贴。 没记错的话,这个创可贴贴了好久了吧? “看什么。”陈芒长得就比较不爽。 陆藏之收回目光,说:“怎么挂彩了?他们都议论你去西坝河打群架了,说是混混找你寻仇,因为你杀了他们的老大,还是情杀。”他没什么感情地叙述了一下这个离谱的传言。 陈芒本人哼道:“可笑。” “确实。”陆藏之摊手:“但是昨天董萍儿找不到你所以找到我这里来,还专门问了我你是不是打架去了。” “问你干什么。” “谁知道呢,同桌。” . 学生间的绯闻,看起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其实老师们也清楚的很。 教师办公室,潘海燕刚从3班上数学回来,正好看董萍也在,“小董。” “哎,”董萍批作业呢,闻言抬头看了过去。 “我今天看你们班陈芒可又挂彩了啊,西坝河那事儿你知道了吗?”她是4班班主任,恐怕知道的比董老师多得多的多。 “噢,听说了。”董萍说。 “行,我就是怕你不知道。”潘海燕点点头,“那就这样哈,我写教案去了。” 董老师叹了口气,也无心判题,闭眼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盘算什么。中午,把陈芒叫来了。 “陈芒,”眼前这位小男孩一脸抗拒,董萍仍然耐心地把他袖口挽了上去,随后抚着他结痂的伤口,问:“昨天是不是去打架了?你跟老师实话实说。” “打了。”陈芒不耐烦又不想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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