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地坐在那儿,抬眼去打量车厢里形形色色的人,秦浪不禁去揣测大家都在想些什么。想什么当然与他无关,但就是让人好奇。拎着超市环保袋的主妇、看上去一脸疲惫抱着带有医院Logo片子的老人、三三两两叽叽喳喳的时髦女郎、摊开报纸偷瞄美女大腿的猥琐中年男人。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喜怒哀乐。 车厢摇摇晃晃,秦浪的眼皮上下打架。睁眼看是一个世界,闭上眼又是另一个世界。恍惚交替间,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睁眼是行乞的残疾人唱歌,背后背着的音响嗡嗡作响。秦浪猛地睁眼,细一看闪烁的站名,跳了起来——这站就得下车。 他不奇怪自己会睡着,他奇怪的是他被叫醒的刚刚好。这个世界好像就是这样,总有人总有事将你从尴尬的过站中叫回来。若你没能及时醒来,定要后悔。在这一点上,他庆幸自己的幸运。随之,他想到了彭勃,不禁会心一笑。 从地铁站出来,秦浪直接去了超市。将新鲜的水果蔬菜肉类一股脑丢进购物车,他想了想又去拿了各类调味料。路过酒水货架,秦浪犹豫了一下伸手取了一瓶青梅酒。 结账的人不多,秦浪没在超市耽误太久。出来在路边叫了的士,他钻进去,告诉了司机地址才坐稳。再看表,十二点半了。 车停在公寓楼下,秦浪拎着颇为沉重的食材上楼,钥匙卡插了几次才进去,进门他就长出一口气。看了眼挂钟,登时想捂脸——怎么磨磨蹭蹭时间倒是过得这么快? 手忙脚乱冲进厨房,洗菜切菜闷米饭一通忙活,秦浪鼻尖微微冒汗。阳光透过窗子晒进来,热意袭人。 彭勃从出租车上下来,解后备箱拿了行李上楼,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香。炒菜的呲呲声、锅铲碰锅底的清脆声、油烟机呼呼的换气声交织在一起,他都有点儿不确定自己进的到底是不是自己家了。 放下行李走向厨房,一探头,瞧见秦浪正在灶台前忙活。 “好家伙……” 秦浪听到声音回头,“你回来了。” “这是什么路子?不是说出去吃吗?” “我想了想还是算了,锅碗瓢盆从五一买了只用过一次,实在不划算。” “你不累啊?” “不累。你去洗洗歇会儿吧,一会儿就好。” “悠着点儿。”彭勃胡噜了一把秦浪的脑袋,离开了吵吵闹闹的厨房。 这是秦浪第二次下厨。头一回是五一,当时真把彭勃惊着了——敢情他还有这把手艺。平时绝对瞧不出来。那回也没啥征兆,秦浪像是脑神经搭错了弦儿,忽然问:我要是做饭的话,你想吃吗?结果两人就买了锅碗瓢盆,还一起遛了菜场。他在一旁看着秦浪问问这捆小白菜,摸摸那堆土豆,从头到尾一直在怀疑——这是他认识的那个工作狂么?还挺会过小日子。在彭勃的印象中,秦浪无非两种模样:或者是办公室里永远最忙碌的那一个,或者是放浪形骸热情似火的最佳床伴。 拿了换洗衣服去了浴室,彭勃开了混水阀给浴缸放水。等水的空当他点了支烟,优哉游哉的吸着。出了一趟差累归累,可好歹顺利接下了一套大案子。这应该就是今年最后一个重头戏了。脑子里盘算了一圈收益,高兴的同时又深觉自己可悲——啥时候起他开始对公司这么上心了?真是被逼的。不知不觉他好像就已融入了凡庸的生活。找主唱的事儿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他非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他总归需要有个地方躲,躲开世俗和身上的压力。他绝不想自己就这样坠入无形的网中。这网是会收紧的,终究令他无处遁形,但这一天当然来的越晚越好。二哥昨天来过电话,通知他十一回家。 彭勃叹了口气,脱了衣服躺进浴缸,各种念头层出不穷。 糖醋排骨、腰果鸡丁、清蒸武昌鱼、手撕包菜,还有一道西湖牛肉羹。 彭勃盯着餐桌看了一会儿才坐下——您这是得忙活了多长时间? “饿了吧?”秦浪把盛好的米饭递给彭勃,浅笑着问。 “不饿也看饿了。” “我买了青梅酒,喝吗?” “来点儿吧。” 看着秦浪忙前跑后,彭勃心里挺暖和,有人滋润的感觉到底不一样。 “长假回家吗?”彭勃接过酒杯问。 秦浪顿了一下说:“没这个打算。” “总也不见你回家。”彭勃说的是实话,秦浪不是本地人,但逢年过节却也不张罗回去。 “……我们关系不太好。主要是我爸跟我。” “哦。”彭勃看着秦浪点了点头,懂他什么意思了。 “挺多年没见过了。” “何必啊。”彭勃抿了一口酒。 “这还是你第一次问起我家里。” “话赶话,赶上了。要是让你不高兴了,实属无意。” “没有啊。”秦浪夹了一块排骨给彭勃,“尝尝。” “什么时候闹翻的?” “有年头了。”秦浪拿起了酒杯,“你要回去吧?” “嗯,回去。好歹吃顿饭。” “嗯。” “那怎么?十一就跟我这儿了?” “不欢迎?” “呛着说话了吧?”彭勃笑了笑。 “你有没有什么安排?” “没有。还没想过。也没什么事儿。” “去看音乐节怎么样?” 彭勃夹菜的手僵了一下。 “媒介部的小侯拿了票给我,就前几天。” “什么音乐节?” “我拿票给你看。”秦浪说着要起身。 “不急,先吃饭。很好吃。” “那就多吃点。” 喝点酒说说话,一顿饭两人吃得慢悠悠。秦浪收拾了桌子去洗碗,彭勃拿着票坐在了沙发上。 主办方是M唱片公司。彭勃长出了一口气。好,遇不上任伟,Free Loop签的时代唱片。头些日子乐队的朋友们也喊他去音乐节,他推了,因为任伟在那边儿演。任伟不想看见他,就如同他也不想看见任伟。他们都清楚,他们真是连笑着打个招呼都难了。 秦浪擦了手出来,看见彭勃坐在沙发上出神,他走过去,手搭在他肩上,引得彭勃一激灵。 “在想什么?” “没什么。” “要去吗?”秦浪拿过了彭勃手中的票。 “你想去?我还真不知道你喜欢摇滚乐。” “不是啦,DJ. Patrick会去,我是去跳舞。” “哦……”彭勃点头。秦浪喜欢跳舞,跳得也很出众。他也是时候放松放松了。 “那到时候你就自由活动喽。”秦浪在彭勃身旁坐下,笑盈盈地说。 “我陪你。” “你又不喜欢跳舞。” “我看着赏心悦目,不亏。” “你看谁呀?” “谁好看看谁。” 秦浪没接话,拿过了扔在一旁的包,从里面摸出了一个报纸团。彭勃看着他打开,一只鱼造型的烟灰缸浮现眼前。像是用陶烧制的,底部很别致,嵌了淡绿色的碎玻璃。 接过秦浪递过来的“鱼”,彭勃摸了摸光滑的鱼肚,微凉平顺。 “喜欢吗?” “挺不错的。” “呵呵。” “下午想干嘛?”将烟灰缸放到茶几上,彭勃伸手搂过了秦浪。 “已经是下午了吧?” “这妨碍你构思吗?” “你累不累?”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都被‘施总’强行扭送出公司了。” “喂,你这么喊他很是有戏谑的味道。” “我没叫他‘狮子狗’就够对的起他了,这丫挺的。” “没正形。看电影,去不去?” “什么片子?” “去看看呗,到了赶上什么算什么。” “你还真是没要求。” “反正就是放松放松嘛。” “走,我换衣服。”
第四章 北京的清晨,有一股特殊的味道。熊鑫从飞机上下来,抬头看天,呼吸着熟悉的空气。碧空万里无云,想来是一天秋高气爽的好日子。可熊鑫的心情却与此截然相反——乌云遮顶。 昨夜在飞机上他就如这几日一般辗转难眠,一趟德国之行,本是满载着希望,却在得知真相的情况下犹如冷水浇头。那封推荐信刺痛了他。本就在好奇仅有几面之缘的P教授何以如此青睐他,原来,还是史浩维暗中推了他一把。熊鑫半点也不想再跟那个男人有任何交集,却发现自己始终还是在那张隐形的网中。该说熊鑫不觉得奇怪,以史浩维在古典音乐界中的地位这不足为奇,熊鑫只是有点受不了这样的局面。他不知道这个男人还想怎么样,本以为断得干干净净,三年后却又复而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他到底想干什么? 办完手续从国际到达口出来,已近七点半。熊鑫拖着行李迈着疲惫的步伐向前走,游离的目光在看到施沐晨的那一刻聚集了起来——他还真来了? 施沐晨就站在那里,像是觉得自己还不够醒目,抬起胳膊向他挥着手。熊鑫有点儿无奈——您在人群中俨然够醒目了,快别再引人注意了。 “你看上去可挺累的。” 熊鑫一走过来,施沐晨就拿过了他手中的行李箱拉杆。 “还好。倒是你……几点就起来了?” “早睡早起身体好,我得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熊鑫笑了笑,“你太会说话了。” “差得远了,离打动你还得有十里地。” “说什么呢……” “这边,看着点儿别撞着人。”施沐晨扳了一下熊鑫的肩膀。 熊鑫向左侧靠,而后迈出一大步脱离了施沐晨的臂弯,下意识地。就算顿觉不妥,也已无法订正。 施沐晨倒像是不在意,笑呵呵地继续说话:“怎么想起去德国了?那儿是旅行的好地方吗?” “还好啦。” “都去哪儿了?” 熊鑫想了想说:“走走停停,其实就是走马观花。” “语言通么?” “不太靠谱儿,本来我英文就糟糕,德国人说得也不怎么好。” “哈哈。丢了没?” “坐错了一趟火车。” “傻蛋。下次想出国旅行提前吭声,我是个不错的向导。” “可别,这就够麻烦你了。一大早往机场赶,放假都休息不好。” “千金难买我乐意啊。” 上了车熊鑫始终危襟正坐,其实他特别困,可就是不敢睡。不知怎么地,他始终无法放下对施沐晨的戒备。接触了也有一段日子,施沐晨很开朗又健谈,幽默感更是数一数二,可熊鑫就是无法……怎么说呢,靠近他。究竟是什么作祟,熊鑫不得而知。 一路开到长椿街,熊鑫自始至终在与睡魔做斗争,到地儿施沐晨下来从后备箱取出熊鑫的行李,熊鑫踌躇着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按理说请人家上去坐坐那是必须的,可与此同时他又深知自己绝对再清醒不了几分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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