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沐晨摘下了熊鑫的外套,走过去不听他阻拦帮他穿好,熊鑫始终低着头。 “帮你拿条围巾吧。”施沐晨胡噜着熊鑫的肩膀说。 “不……不用……上车一点儿都不冷。” 施沐晨抬起熊鑫的下巴,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那我送你下去,看你开出去。” “我一天净惹你生气了……” “没有的事,是我太急躁了。” “……”熊鑫说不出别的什么,欠身抱了抱施沐晨,内疚得要命。自己简直太反复无常了。可他就是觉得还没准备好,就是觉得……不能这样。施沐晨够好了,很好,好到让他挑不出毛病来,他也决定接受他了,可……真要到肌肤之亲这一步,他还下不了决心。 送了熊鑫回来,施沐晨坐到沙发上,看着凉了的两杯咖啡,点了支烟。这一晚上就好像坐过山车,而归根结底躲不过——落地。还是心惊肉跳的落地。他是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跟熊鑫处了,完全摸不透他。他甚至觉得他们看似属于一个圈子,实则却是一个星球上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 我没想故意瞒你什么……我从心底里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对不起……扫兴了……我…… 我一天净惹你生气了…… 你惹我我都说不出道不明的。 内伤得真有点儿严重。您就不是血肉之躯,您是水晶娃娃。 寻思着去洗个澡放松一下,施沐晨又改变了主意,给彭勃去了个电话。半天那边才接:“说。嘛事儿。” “哪儿呢?”听着不吵。 “跟哥们儿家喝呢。” “换个地儿呗。” “哪儿?” “过来我们家?” “我闲的啊?” “你没事儿闲会儿能死?” “你丫有事儿吧?” “诶,对,大事儿。管么?” “我敢不管么?做鬼你也老实不了。等着,一会儿就过去。” “打车吧。” “你让我开我也不开,找死呐。” “你不是好这个么。” “现在不好了,起根儿上我就不开车出来。” “上车给我打电话。” “挂。一会儿点你。” “穿衣服的还是不穿的?” “穿八层的。” 彭勃挂了电话,施沐晨一边脱衣服一遍往浴室走。以彭勃性格,没半小时他离不开酒桌。让他陪客户喝个酒应酬应酬难,让他乐队那帮小哥们儿一招呼他敢拿自己当酒桶。就跟没长大的小孩儿似的。 彭勃又跟辉子喝了两杯才出来。本来也没想喝,就是取几张唱片,辉子和安娜一张罗,就坐下喝了点,顺便蹭了一顿饭。施沐晨来电话的时候安娜刚要收桌,明天她一早还得上班,本来彭勃都打算告辞了,可辉子那酒腻子不干,托了施沐晨的福,安娜能睡个好觉了。也没聊什么,杂七杂八,辉子问了他怎么本打算元旦演出后来又说不演了,彭勃说也没什么变故就是想再磨合磨合写点儿新歌儿再说。这是小蓝的主意,大家也都赞同,毕竟乐队换了个主唱如同换了场血,新歌在风格上又有所改变,丰满之前他们不应该冒险。 打上车彭勃给施沐晨去了个电话,问他出来泡泡怎么样,施沐晨讲话我刚把自己刷洗完,再刷一遍就蜕皮了。彭勃懒得跟他掰扯,告诉了司机施沐晨的地址。 到地儿按了门禁,彭勃乘电梯上去,施沐晨一开门果然就裹着件儿袍儿。 “你这一身酒味儿唉。” “这不废话么。见您还至于捯饬去味儿啊。再说了,让你出来泡了,你否决的。” 喝了酒人就叫渴,彭勃往沙发里一坐,看见茶几上的咖啡端起来就喝。 “嘿!”施沐晨瞪眼。 彭勃不理他,冷咖啡真解渴!喝完放下给施沐晨瞪回去:“吵吵啥,又没喝你地板上,渴死我了!事儿逼,准备了喝的还不让人喝舒坦了。” “那是人家喝剩下的好么!”施沐晨崩溃。彭勃进门前他正收茶几,才把自己的一套杯碟扔进水池,门禁就响了。 “我不嫌你脏。” “谁说是我的了!别人的!” “操……”彭勃撇嘴。咋搞的啊!这杯碟看着这么干净连一点儿印儿都没有不说,放在碟子边的小勺儿还擦得晶晶亮! “正想跟你聊聊这事儿呢。” “哈?”彭勃不解,“聊聊为什么有人喝了咖啡还擦杯壁和搅拌勺?” 施沐晨把烟盒砍到了彭勃脑袋上,“你能正经会儿么?枉我在你痛不欲生的时候卖力开导你!” “谁他妈痛不欲生了?”彭勃点烟。 “呦,谁啊,让人一脚踏两船,最后还被踢沉。不是大马路上飙车就是烧别墅玩儿。” “施沐晨!” “聊聊。哥们儿最近迷上个男孩儿,但感觉前路有点儿凶险。” “怎讲?” 施沐晨严肃地叙述自己和“钢琴师”之间的种种,彭勃却叼着烟时不时冷嘲热讽亦或合不拢嘴放肆大笑。 当彭勃说出“呦,就您还听柏林爱乐呐,真糟践人家的票了。”施沐晨忍无可忍:“你操蛋点儿么?” 彭勃这才收起了嬉皮笑脸:“你让我说你啥啊,明明食肉偏要挑战素食,人家就不走豪爽路线,你还能硬逼着?” “我不是那意思,是我实在摸不透他怎么想的。上次逼逼也就就犯了,这回怎么就……断然拒绝。” “你是不是只会用鸡巴谈感情?” 施沐晨皱眉。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当然我也不是劝你勉强自己,我意思是不行就撤,根本不是你的菜。你就是大鱼大肉吃多了,冷不丁叫份拍黄瓜,吃的跟什么似的,觉得香。” “就你会放长线钓大鱼,两年三年的当人护花使者。” “你差不离完了啊,再说我他妈抽你。” “我还一肚子火儿呢,不行咱俩练一顿?” 彭勃斜眼看施沐晨:“我真劝你算了,非弄到最后不欢而散不是缺心眼儿么。” “我试试不拿鸡巴谈恋爱成么?” “行啊。跟葵花宝典一个道理,你先自宫呗。” “……还说跟你取取经。就这烂经!” “您别作践我,更别作践佛。” “操。” “不逗。真的。我了解你,你别受这份儿活罪了。” “你才别逗。你能办到的没我办不到的。” “你跟我较哪门子劲啊?” “还喝么?咱俩喝点儿?” “随便,看你,你想喝就陪你喝点儿。” “干脆出去耍会儿吧。” “我什么意见也没有,听你安排。” “荤素?” “您还惦记开荤呐?”彭勃服了。 “我这是招待你好么。” “免了,有伴儿了。” “哎呦!啥时候的事儿?没听你说过啊!” 彭勃顿觉失言,三言两语遮了过去。 熊鑫到家洗了个澡就躺下了,这会儿举着票根仰躺着发呆。怎么去回想之前的那一幕怎么觉得失礼——人家亲你你也接受了,不仅接受还挺享受,那不就是暗示人家可以继续往下一步吗?结果事到临头你又一把给人推开。施沐晨再跟他处下去,怕是真要内伤了。他实在有点儿蹩脚。交往也交往了,亲吻也亲吻了,约会挺频繁,人家待你又很好……可你怎么…… 就是有什么不确定。不是施沐晨的问题,是自己的问题。 扔开票根,熊鑫搂住了被子。天知道自个儿什么时候才能着点儿调。 这是失恋后遗症吗?可未免也太久了点儿吧? 施沐晨会怎么想呢?表面上进退有度温和宽容,可长此以往下去,他还能这么有耐心吗?倘若因此而错过他,自己又会不会后悔? 拿过手机,熊鑫给阿元发了条短信:你遇到过那样的人吗?你并不排斥他,甚至有点儿喜欢他,或者说挺喜欢他,但就是觉得自己没准备好…… 几分钟后阿元回:什么意思?什么没准备好?不愿意跟他上床? 熊鑫红着脸回了一个:嗯…… 施沐晨真倒霉。阿元回的不慢。 熊鑫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他。 小笨蛋。阿元的回复言简意赅。 你又骂人……熊鑫怨念。 阿元回:你悠着点儿,你是男的你比我还清楚,男人以下半身思考。钓钓胃口是情趣,久了就跑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你的被迫害妄想症咋还不痊愈?型男什么的多美好呀,你瞎准备什么呢?赶紧抓紧享受的权利吧!肯定比老男人着调! 你在哪儿呢?忙么? 熊鑫发完阿元打了过来:“这就过去,你去买酒。” “又喝啊……” “麻利儿,我打车过去。”
第九章 彭勃驱车回家的路上又想起施沐晨和“钢琴师”的那点儿事儿。就知道他最近有动静,好么,那么对音乐不感冒一人——吹口琴都不及格,竟能跑音乐会跑得比谁都勤。你他妈不嫌累啊?我都替你累!就跟勉强自己多有趣儿似的。你到底几岁了?越活越回去。 对此,彭勃给他兄弟留下一句话:真正的你挺好的,有什么必要非装另外一个人。你要是继续这么装逼,或者装不下去你自己疯或者他发现真相他疯。看谁先疯吧。 站岗的武警站得倍儿直,彭勃斜眼瞧他敬礼的同时,手机响了。 是母亲打的。 彭勃没接。人马上就到,接什么大劲啊。 结果上楼一开门,瞧见几位整装待发的阵势,他就知道自己白跑了一趟。二哥说了,去谭家菜。彭勃看着久未谋面的大哥彭建辉,招呼都没打一个。父亲这时候发话了:你怎么越活越没规矩。母亲打了个圆场,二哥彭思宁也帮衬了一声,老头儿这才让一步。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小时候好得恨不能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俩,哪时开始形同陌路。也问过老伴儿,老伴儿只淡漠地说了一句:不知谁欠下谁的了。 只有彭勃坚持自己开车,二哥和二嫂以及小侄女搭了他的车,另一边大哥跟父母一起上了父亲的车,司机多年如一日地堆出谄媚的笑。 路上彭思宁跟彭勃聊了一会儿,彭勃这才知道大哥因何突然露面,就想他也没多孝顺过节还知道回来看看父母,原来是参加会议顺道儿。彭思宁对弟弟的冷嘲热讽并未加以制止却也不帮腔,这符合他一贯的处事态度——静观其变。 包房是一早订好的,往家宴式厅堂中一坐,彭勃就开始浑身不舒服。不想看见的人在场是理由之一,之二就是他们家这三位大小官员令人头疼的“探讨”。大哥照旧深得父亲赏识,父子二人推杯换盏,亲密得很。母亲只是静静吃饭,间或夹一捆柴把鸭子给小儿子,亦或盛一碗黄焖鱼翅给二儿子。小侄女一直不老实,彭勃二嫂饭吃得始终不踏实。彭勃一点儿胃口没有,歪在椅子上用他老子的话说“站没站样儿,坐没坐相”,手里的手机好玩儿的不好玩儿的游戏轮番尝试。还是愤怒的小鸟最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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