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没烟了。”到地儿下车彭勃拿了找零一摸兜儿,随口骂了一句,“你俩先,我买一盒儿去。” “给我带盒儿红河。”严蔚一边摆手一边说。 “你还有脸吗?蹭车又蹭烟。” “我这是帮人民打倒地主老财。” “你小心我抽你。”彭勃笑骂。 “我找公安~” 朱炎跟严蔚先进去了,彭勃向一旁的小卖部走。拿了红河和他的三五,路过的一男孩引得他大喊:“嘿!” 男孩径自走路没反应,彭勃找零也没拿就追了上去。一抓人肩膀,回过来那脑袋给他吓一跳——这一脸青春痘。您……真青春。 “你干嘛?” “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彭勃一边儿往回走一边儿感叹:只有那柴禾妞儿身材像,脑袋长得太满拧了。 对,他以为自己又逮着“熊男”了。可天下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儿。接过耳背奶奶的找零,彭勃笑自己。别说,没看清脸那一瞬间,他全身血液沸腾。不仅是为了他的打火机。 摸出“蓝熊”点上烟,彭勃深吸了一口。幻想归幻想,现实归现实。现实就是他的“翅膀”打火机真飞走了;而幻想是,他再次握住它。然而现实总打破幻想,但幻想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它再被打击之后绝非一蹶不振。再见到他拿回打火机后,他也许可以跟他一起去吃一次他们上次谈及的芥末堆儿。你看,幻想就是强大吧? 一进排练室彭勃就傻了——咋冒出一个小矮人儿?一点儿不夸张,此时站在聪聪身旁的“小姑娘”,对比着陪衬在她身旁的高大男人们…… 见女孩冲他微笑摆手,彭勃没绷住:“你一米二几?” 噗。朱炎喷了。 “你留点儿口德能死啊?”聪聪怒。 “蓝天瑜。”女孩倒是大度,主动伸出了手。 “彭勃。”握住女孩的手,彭勃低头看着她说。 “我知道。” 由于彭勃晚到,聪聪又将小蓝姑娘引荐了一遍。小蓝是聪聪女朋友亲妹妹的闺蜜,还在中国音乐学院念本科,专业是声乐。听闻浮屠的歌曲她会唱,彭勃象征意义点了点头,却不免悲从中来——上回那女的虽然不靠谱,唱起歌来软绵绵,但好歹人高马大看上去还挺有气势。这丫头……太胡来了吧?今儿晚上八成真要吃散伙儿饭了。 “来吧,咱实践见真知。一块儿排一首。”聪聪背上了贝司。 朱炎扔掉了手里的烟蒂,走过去,坐下来,敲了一声镲片。 大家动起来,彭勃叼着烟开了琴箱,连上音箱效果器,背上吉他,拨片触到琴弦,就算是视死如归了。 大伙儿已经许久没碰过,但彼此间的默契丝毫不减,朱炎的鼓声有劲儿又嚣张,聪聪贝司的切入恰到好处,严蔚更是跟彭勃配合默契,两把吉他一左一右,他们习惯性地冲彼此点了点头。 到人声进入,和谐竟能延续下去。小蓝的声音冲劲儿十足、高亢有力,吐字清晰又不至生硬,到间奏部分即兴的哼唱呢喃更是让人惊艳。 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既是如此。 一曲结束,大家看看彼此,严蔚扫弦:“牛逼!” “我一米五二。”小蓝抓着麦克风支架对彭勃说。 彭勃心想:这丫头挺有个性。 一连排了几首歌过过瘾,小蓝脱了线衣,鼻尖挂上了汗珠。抽烟喝水的空当,聪聪补充了小蓝的另一强项:她是一个曾让我惊艳的女诗人。小蓝爽朗地笑着说:“你们快快写新歌,让我过一过词人的瘾。” 一伙人快八点才离开排练室,去了不远处一家馆子吃火锅,叫了酒小蓝也不含糊,别人杯中有多少,她只多不少,但离开舞台,她又是那个看上去腼腆安静个子小小的娇娃娃了。只不过,这个娃娃不仅仅是让你摆着看的。 推杯换盏,热情高涨,四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女人喝得不亦乐乎。晚些时候聪聪女朋友也来了,加入到许久不见的酒局当中。在这样的气氛中,彭勃笑着,侃侃而谈,大口大口地喝酒。靠谱主唱的加入一扫他这一阵的阴霾,因秦浪长时间出差而带来的孤独感也一并一扫而空。说实在的,秦浪忽然从身边消失,不想是假的,他们处的时间不算短了,关系又一直维持得不错,感情这个东西当然就很容易滋生。那虽然还称不上爱,但彭勃已把秦浪加入了自己人的理解范畴。 十一点多酒局正在最高潮,彭勃的手机震动,摸出来一看,来电显示:秦浪。恰逢聪聪女朋友敬酒,彭勃伸手按了挂机。喝了酒小蓝开始讲笑话,说:有一天一只兔子不幸掉进一个箱子,结果出来的时候变成了一只鸭子,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大伙儿说什么的都有,小蓝摇摇头说:因为箱子里放着的是变压器。 狂笑。 严蔚也来了精神,曰,我也来一个! 朱炎摆手,我先我先:“话说某男和女友摊牌, 女的说,给我个分手的理由。 男的说,我们不合适。 女的追问,哪儿不合适? 男的低头曰,性别不合适。” 噗。小蓝喷了。 严蔚插嘴:“别笑,严肃点儿。这是咱主琴能干出来的事儿。” 彭勃伸手给了严蔚一下。 严蔚笑骂:“操!小蓝今儿开始就自己人了,家丑没外扬~” “就你大嘴巴。”聪聪开口,“说这些个干嘛?勃儿,兄弟我仗义吧?” 彭勃跟他碰了碰杯,不料聪聪继而开口说道:“我一定不告诉小蓝,咱勃儿狂追某乐队主唱惨遭失败。” “我操你大爷!”彭勃去撕聪聪的嘴,“招我是吧?” “你们丫就是没劲,讲笑话讲笑话,哪儿能讲自己人笑话?”朱炎开腔。 “就你最缺德!”几人异口同声。 “我也来讲笑话,”彭勃瞪着聪聪和严蔚看,“这个笑话是这样的。某人曾经花了一百五十块钱剪了一个很抽象的头。抽象,你懂。”彭勃看着小蓝说,“回来后遭到哥儿几个强力批判!” 严蔚急了,拍桌子要捂彭勃的嘴,彭勃一边儿躲一边儿说:“这时候一直以老好人自居的聪聪曰:‘这发型性价比很高!才花一百五,剪了个二百五的头。’” 小蓝笑岔气儿了,酒杯都掉在了地上,严蔚跟彭勃扭打在一起——不打自招。 彭勃乐着曰:“你看还是我说话有要点,这下儿你知道咱乐队都啥人了吧?” 这时彭勃的手机又响了,但他光顾着跟大伙儿逗,完全没注意到。秦浪的名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无人问津。
第六章 “觉得有趣?” 熊鑫在一处名为“爱的幻想”的作品前停下,施沐晨在他身边轻声问。 点了点头,熊鑫专注地看着映在一起的两颗心,丝绒般的质感令人心动。忍不住伸手去摸,指尖传来的却是冰冷铁质的触感。他触碰的明明是心,可实际上摸到的竟是将他们穿在一起的铁箭。 施沐晨看着熊鑫讶异的表情,胡噜了一把他柔软的头发,“心是光学投影制造出来的。” “你一早知道呀?知道不告诉我……”熊鑫侧脸仰头看向施沐晨。 “这边儿有说明,我也是刚看见。” 熊鑫又看了一会儿才迈步向前走。真是后工业时代惟妙惟肖的讽刺呢。心心相印是假,利剑穿心才是真。这不就是这年头爱情的标准特征吗?快乐幸福都是假的,伤心才货真价实。最近史浩维约过他几次,熊鑫一次也没应。任他说得再柔肠百转,他也没动半点恻隐之心。因为他深知,若是又一时头脑发昏被蜜语甜言打动,日后将有无尽的悲伤等着他。他不相信史浩维在抱着爱子的同时,还能在心里装着自己。大抵,自己又将充当他枯燥乏味生活中的一份调剂。不是他看低自己,是这么多年来的经验所赋予他的智慧。他再不会天真地去相信那男人爱他。什么没有你就活不下去,都是说说而已。除了能给缠绵加把火,没任何实际意义。他受够了。木头就算在火焰的烘烤下有一定韧性,但过劲儿准会绷断。熊鑫明白,史浩维也无非是过腻了三口之家的生活,某个瞬间又想起跟他偷情的刺激,因而按捺不住自己的蠢蠢欲动而已。可他再也不是十几二十出头的孩子,还能为一份“假如”奋不顾身。那将不再是傻是笨,而是愚蠢。 “去那边儿吗?”施沐晨轻拍熊鑫的肩,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熊鑫的表情看起来相当落寞。本来还好好的。 “哦……好。”熊鑫考虑也没考虑,随口答应。 施沐晨已经有段日子没约上熊鑫了。熊鑫忙,他也不清闲。今天世纪坛有这么一场展览,又恰巧熊鑫没课答应得还算痛快,施沐晨该说是挺喜上眉梢的。而关于这场约会的安排,自然也是滴水不漏。中午碰头一起喝了杯咖啡吃了小蛋糕,下午过来看展览,接下来当然还要吃饭,吃了饭施沐晨也不想放熊鑫走,惦记带他去俱乐部混混。目前看来,第一步、第二步已大功告成,接下来的第三步、第四步……加紧势头想来也不难。 对熊鑫的追求,让施沐晨总结可真是旷日持久。这事儿让他发觉自己居然还有这么执着的一面,难能可贵。但他却破天荒的挺享受这一过程。自古至今也是这样,过程越波折,收获的时候越欣喜。更通俗点儿说,饿你三天,给你啥你都吃得香。饱腹恰恰相反,再好吃的东西也倒胃口。 从展览出来已是六点多,离开温暖的展室熊鑫就戴上了手套,围巾绕脖子足有三圈。施沐晨笑着说你可真怕冷,熊鑫眨了眨眼说保护手很重要。 晚饭的邀请果然没被拒绝,施沐晨上了车开眉展眼。餐厅的位子一早就预定了,要是又被拒,他真不想混了——即将迎来圣诞,大好的社交季节岂容失败眷顾?尤其施沐晨也能感觉到,一点一点,熊鑫有些愿意接纳他的倾向了。至少没了他那过分的防备。找八个理由的习惯也能化解到三个。总的来说,虽然也没啥大希望,但总好过没希望。他施沐晨也从不是一个乐于空手而归的人。 车到地儿,熊鑫不禁皱眉——吃个饭你是不是每次都得搞这么大排场?熊鑫总也想不明白,为啥有些饭店搞的像希腊神庙,齁儿老高齁儿老高,提供的菜肴却像“珍珠翡翠白玉汤”。更令人费解的是,从不倒闭。看来都是施沐晨这类人喜欢捧场。人饭店也有说辞:我们卖的是环境是氛围。熊鑫总想把这类饭店的后厨员工都掐死。熊鑫喜欢吃,但吃的是味道不是排场。胡同里五块一碗的羊杂汤都比五百一盅的鱼翅强。这是熊鑫多年的心得。哦哦,还得说,那“一盅”比饺子碗还苗条。 “想吃什么?” 施沐晨把餐单递过来,熊鑫连连推辞:“你来吧,我都可以。” “可别,回头我点了你又不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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