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说,“这么多年,受你照顾,真是谢谢了。” 老板娘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很快又回过神,“不不不,怎么能说受我照顾呢,分明是我受你照顾,我这半死不活的小客栈,完全是靠给你打工,这么多年我都游手好闲的,也没干出点什么事业……” 但她说到这儿,又有点难受,声音也逐渐小下去。 她望着喻年,声音消失在喉咙里,鼻尖却不知道怎么的有点泛红。 她还记得喻年刚来的时候,才十九岁,这样年轻俊秀,却清瘦得像一根分外瘦弱的细竹,风雨一催,就要拦腰折断。 她又越过喻年去望他身后的祈妄,祈妄手里提着两个大行李箱,黑色的大衣,脖子里围了一条灰色的围巾,侧脸冷硬瘦削,不苟言笑,唯独视线落在喻年身上的时候才流露出温柔。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问喻年,“喻老板,你以后是不是就不来了啊,”她想想又觉得不对,立刻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替你高兴。这么多年了,我除了替你守着这个民宿,也没替你做上什么,倒是你一直帮我。今天终于能看见您跟这个祈先生站在一起,我,我觉得,我终于见证到了一场结果……” 她说到这儿,眼角红得更厉害了,狼狈地拿手抹了抹眼睛。 但她还是对喻年笑笑,“我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就祝您和祁先生,平安健康,恩爱白头吧。” 她有心想跟喻年拥抱一下,又犹犹豫豫地望着祈妄,不知道对方介不介意。 喻年沉默地望着她,他现在不算个情绪多么外露的人了,起码不及年少时那样热烈奔放。 他看着老板娘通红的眼睛,相识多年,他还是了解面前这位的。 他叹了口气,隔着吧台,对老板娘张了一下手,眼角眉梢流露出笑意,“要不要抱一下,就当道别了?” 老板娘哇一下真哭了。 她从吧台后走出来,扑过来抱了喻年一下,她搂住了喻年瘦削的肩膀,像在抱即将远行的弟弟。 她抽抽鼻子,“对不起,没有听你的话撤了307。” “没关系。” “你要照顾好自己啊,以后我可能也不干民宿了,但我还是江阳县的人,你要是想来玩,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 最后喻年跟祈妄走的时候,老板娘也鼓起勇气,给祈妄塞了一个小小的方形礼盒。 她对祈妄说,“这个,这个,您也是咱们民宿的贵客,我准备了一份住店礼物,您应该会喜欢,请一定要收下。” 祈妄有点惊讶,随即点点头,认真道,“谢谢。” 老板娘最后一路把喻年跟祈妄送到门口,一直到喻年和祈妄要开车离开了,她还在原地挥手。 喻年也对她挥手,“别送了,有空我们还会回来,到时候再见。” 他说完这句,祈妄才踩下了油门,车越开越远,江阳县,山行民宿,还有门口的老板娘都逐渐变成了一个淡淡的影子。 喻年收回了视线,缓慢地关上了窗,窗外的冷空气和旷野的风一起被隔绝在外。 他刚刚也收到了老板娘给的礼物,是一瓶手工的千纸鹤和星星,每一个里面都写着字。 现在在车上也没事做,喻年拆开了几颗,发现好几颗全是同一句话,“希望喻年老板的愿望早日实现。” 笨拙的,真诚的,满满都是对他的祝福。 这些星星和千纸鹤,老板娘断断续续着了好几年,这次全给喻年带走了。 喻年怅然地笑了笑,他对祈妄说,“你有没有发现,她其实有点像宋云椿,我是说性格。” “发现了。” 刚刚站在前台处,看见老板娘抱着喻年哭得稀里哗啦,他就在心里想,这位老板娘跟当初的朝十老板,真像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喻年晃了晃那一大瓶的星星,又笑了笑,“连名字也有点异曲同工,她叫楚云山。” 云山青青,风泉冷冷。 大大咧咧的老板娘有个很风雅的名字。 喻年又说,“不过她做事也是冒冒失失的,还好这些年她自己也开展了副业,开始做手工簪子什么的,要是一直开民宿,我还真怕她饿死。宋老板以前虽然也有点 神经大条,不过比她要好一点。” 祈妄不禁笑了笑。 他淡淡地替宋云椿正名,“宋云椿现在要沉稳多了,毕竟是当了妈妈的人。” “你说什么??” 喻年手里的星星咕噜噜掉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祈妄,“你再说一遍!” 祈妄也有些诧异,反问他,“你不知道?” “我上哪儿知道,”喻年都懵了,在副驾驶上拍着座椅,“我记得前几年她就出国定局了,号码什么的也换了,我跟她就断了联系。” 不过他想了想,又乖乖坐回了椅子上,觉得也不能全怪宋云椿搬家,“当然了,我也没特意去找她。” 他那时候心烦意乱的,回避一切跟祈妄有关的人或事,别说宋云椿了,小谷和褚赫君他也没联系。 但他还是因为这个消息震惊不已,又追问道,“天哪,她什么时候结的婚,对象怎么样,好看吗,她怀孕了还是生小孩了,多大了,男孩女孩?可爱吗,像她吗?” 他的话又多又密,难得这样跳跃。 祈妄不觉得他吵闹,只觉得可爱,嘴角不易察觉的上扬。 他一一回答,“前年结婚的,丈夫是法国华裔,长的还行吧,是个工程师,他们有了个小女儿,刚刚一岁,很可爱,有点像她吧,我不是特别看得出来。” 他想了想,示意喻年去解锁他的手机,“我手机里有他们照片。” 喻年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抵制住好奇心。 他解锁了祈妄的手机,心里嘀咕着,反正祈妄本来也没多少隐私。 他还不了解祈妄吗,除了在他的事情上,其他时候都像苦行僧一样清心寡欲,手机里除了工作就是生活备忘录,枯燥得很。 他知道祈妄的密码,哐哐哐就输入进去,点开相册,按照祈妄的提示,找到了最后一个相册。 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宋云椿微笑的脸。 他怔住了。 多年不见,宋老板仍旧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而在她旁边站着一个稳重高瘦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眼睛很大。 喻年迟迟说不出话,心里有一角莫名觉得又酸又软。 他听见祈妄说,“宋云椿现在在法国经营中国餐馆,她说她现在烧菜可好吃了,如果你有一天去巴黎,她想请你吃饭。或者,只要你说想见一见面,她现在就抛夫丢女,跑来见你。” 喻年又闷闷地笑了出来。 他注视着照片上幸福的一家三口,又看看在他旁边专注开车的祈妄,他低声说,“好啊。” 是该见一见。 故人相逢,说的从来不止他与祈妄。 还有在记忆里永远被留在原地的那个朝十餐馆。
第74章 亲密 A市。 喻年刷了门卡,电梯显示16楼,祈妄站在他旁边,电梯的银色大门上隐约照出两个人的身影。 喻年一只手搭着自己的灰色外套,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尴尬,刚刚外面下了点雨,他半路不小心开了车窗,现在发梢微微潮湿,颜色也比平时要深。 一滴细小的水珠从他的发梢落下,滴在脖子里,冰得他一个激灵。 从江阳县回了A市,他本来只是想让祈妄把自己送回来,可是车开到地下室,祈妄却一派自然地也跟他上来了。 本来在江阳县两个人独处也很自在,可现在回了A市,回了他居住的大楼,生活像是又从一场出逃的旅行里回到了正轨,两人并肩站在宽大安静的电梯里,喻年莫名有点羞赧和不自在。 他想,他跟祈妄这就算复合了吗? 他收了祈妄的萤石,收了祈妄的玫瑰,连带也收下了祈妄这个人。 怎么看都是确定关系了。 那他们现在算是……恋人吗? 这两个字撞进喻年的脑海里,让他背脊都跟着一麻。 这两个字对他好像太陌生了。 他形单影只了这么多年,从满怀希望到绝望,他好像已经默认自己没有这么亲密的关系了。 之前与祈妄纠缠不清,说到底也是披了一层床ban的皮。 他可以肆无忌惮,故作冷漠来掩盖真心,把一切情动都推给y望,假装只是身体的各取所取。 但现在,那一层薄薄的盔甲已经碎裂了,祈妄什么都知道了,他再没有能抵御祈妄的武器了。 想到这里,喻年甚至有点垂头丧气,像一个考试前被抽走了复习本的学生。 他低头望着鞋尖,皱着眉,很有点苦闹。 谈恋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隔了太久,他好像已经回忆不起来了,他还能记得当初自己怎样缩在祈妄怀里撒娇,大半夜不睡觉拉着祈妄看鬼片,休息日两个人手牵手去看电影,回来还会绕道去买鸡蛋仔。 但这曾经再自然不过的相处,现在回忆起来却像隔了一层影影绰绰的雾气。 他有时甚至会觉得像在围观以旁人的一场电影。 真是不敢相信,那居然是他。 那笑得肆无忌惮,洋洋得意,理直气壮地被祈妄偏爱甚至溺爱的人,居然是他。 喻年想到这里,回过头看了祈妄一眼,没想到祈妄也在看他,漆黑幽深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很明显已经看了他好一会儿了。 喻年怔了一下,又把头偏了回去,耳朵不知道怎么有点烧。 没几秒,叮得一声,16楼到了。 “走吧。” 看喻年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祈妄牵住了喻年的手,带他走出了电梯。 一直到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喻年,捧着杯子喝水,看着祈妄熟悉地在家里走来走去,开窗通风,还顺手收拾了桌子上的杂志,他心里都有些懵懵的。 他情不自禁地想,这里到底是谁的家啊,祈妄怎么一副回了自己地盘的架势。 大概他视线的狐疑太过明显,祈妄也察觉到了,把行李稍微顺了一下,就走到了喻年身边。 沙发上凹陷下去一块,祈妄摸了摸喻年的头发,“看着我干嘛?” 喻年捧着温水,嘴唇贴着玻璃的边缘,很轻声地问,“你今天……也是要留在我这里吗?” “嗯。” 短暂的几秒沉默。 祈妄望着喻年,又问,“你不愿意吗?” 喻年摇了摇头,“不是。” 他犹豫了下,闭了闭眼,有点自暴自弃地说道,“我只是不太适应。我还没有适应,突然跟你就又成了……”喻年到这里又停了一下,想自然地把那几个字说出来都有点艰难,“又成了恋人,我很久没有跟人恋爱相处过了,都不知道正常的情侣该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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