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乐把耳麦掀掉一半,“你干吗?不睡觉砸我好玩?” 常立轩半闭着眼睛趴在床头,用手指了指柏乐桌面。 柏乐转头一看,手机在桌子上振动得不亦乐乎,应该是振了好久了,把常立轩吵醒了。 柏乐笑着拿起手机,对常立轩说了声抱歉就接了起来。 是他老妈。 “妈,不是说了么,最近真的很忙,实在是没时间回家——” 电话接通后,没等老妈说话柏乐就抢先说道,免得又要被老妈念叨。 “嗯……” 老妈倒没有例行说他不回家的事儿,语气有些犹豫。 柏乐问:“怎么了妈?有事儿?” “乐乐,你洪叔叔和阿姨现在在咱们家……” 柏乐的表情顿时挂了下来,脸色很难看。 “他们又来干什么?” “乐乐,你在学校,是不是做了什么?” 柏乐摸不着头脑,“我做什么了?” “你没对洪意远做什么?” 柏乐愣了一下,随后“哧”的一声笑了起来,“我倒是想,他自己八成是心虚,压根就不敢来学校,我想堵他都堵不着,我还能干什么?对着空气诅咒他吗?” “你撒谎!”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吼声。 柏乐皱了皱眉,“谁啊?” 紧接着就有人冲了过来,把老妈手里的电话抢了过去,对着话筒情绪激动地质问他:“你们心眼怎么能这么小呢?你们自己也有问题,却整天揪着揭发问题的人不放,这合理吗?就算是洪意远做错了,我们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你还没完了?” 柏乐紧拧着眉听完这个女人的质问,也听出来了,这个是洪意远的妈妈。 可是她在说什么? 柏乐出声叫停,“阿姨,你先冷静一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有什么误会?我儿子在学校里都快混不下去了,天天总有人故意找他茬,堵他,打他,找他麻烦,不是你们干的还能有谁?你这小孩子怎么这么没品德?一点点小事就这么穷追猛打,就算我们家有错也不用这样吧!” 柏乐:…… 什么跟什么啊? 他明明都没见过洪意远几次,还什么都没做呢,她怎么就一口咬定是他干的? 柏乐没有被她带偏思路,他很忙,也没时间跟她纠缠。 于是他语气很严肃地出声制止:“你先停一下行么?事情都没搞清楚你就在这里撒泼,做为一名长辈是不是有点失态了?” 柏乐说话不客气,女人似乎也被他唬住了,果然安静了下来。 柏乐接着说:“还有,你刚刚说你们道过歉了,我想问问你,你们跟谁道歉了?跟我爸?我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件事的受害者是我和邰玉树吧?我怎么没印象收到过你们的道歉呢?甚至你们所谓的道歉也只是家长上门随口说几句,洪意远本人呢?他是残废不能动还是怎么了?就算人不能出家门,这个年代通讯这么发达,是个人都有手机的吧?怎么,他被打断了胳膊连手机都不能用了?” 这些话说得极其不客气,洪意远的老妈果然听不下去了。 “你闭嘴!你不要得寸进尺!……” 后面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谩骂着什么,柏乐也不想再听。 他冷静地说:“对于这件事,无论你们是怎么想的,但在我这个当事人的角度,并没有看到洪意远为他所做出的行为表达过任何的悔意和歉意,就算你们做为父母道过歉了,我们也不接受!我再强调一次,在学校里我压根就没见过洪意远几次,根本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不重要,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对他来说,都是活该!!” 说完,柏乐就把手机挂断了,不想再去管这个女人发的什么疯。 柏乐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了好久。 耳朵被吼得嗡嗡响,脑袋也有些懵。 这家人真的很神奇,自己做错事永远不知悔改,也不会替别人考虑什么,相反,但凡自己受到一点点伤害,就会歇斯底里、不讲道理。 洪意远这股疯劲儿还真是遗传。 柏乐有些懊恼,早没发现他是个神经病呢?早发现早就不跟他来往了,否则后面的事也不会发生了。 那样的话,邰玉树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柏乐还在胡思乱想着,常立轩在床上“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柏乐才想起来宿舍里还有一个人呢,刚刚他不管不顾地吼了半天,估计吵得他没法睡觉。 柏乐回头看向常立轩,“抱歉啊,吵着你睡觉了。” 常立轩笑了好一会儿才收住,他摆了摆手,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事没事,早就醒了,躺床上听你打电话还挺有意思的——” 柏乐这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刚没收住。” 常立轩坐在床上一边往腿上套大短裤一边回道:“收什么收,他们家人这么不讲理,不骂他们就不错了。” “你听见了?”柏乐看了眼手机,“我没开免提吧?” “我靠你是不知道,那大嗓门穿透力极强,我在这都听得一清二楚的……什么人呐真是……” 柏乐笑了起来,“是挺震耳朵的,接完电话脑袋嗡嗡响——” “哈哈哈哈,是吧,我就说呢,我怎么听得这么清楚。” …… *** 春去秋来,夏长秋收。 一年四季轮回变换,柏乐早已习惯了当下的生活。 每天早出晚归,努力学习,努力生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闲来无事就往那个小号邮箱发琐碎的邮件,循回往复,乐此不疲。 日子也还是有惊喜的。 这一年年末,柏乐生日的那天零点,他准时收到了一封邮件。 上面写着:生日快乐。My dear。 柏乐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看到的,兴奋得他直接从上铺蹦了下来。 可是,也只有这么一封邮件而已。 柏乐立刻就回复了过去,可一切又一如往常般沉寂了下来,没有任何回音。 柏乐不放弃,依旧不间断地轰炸这个邮箱,发的邮件比以往更密集了,有时候一天能发好几封。 但依旧得不到回应。 这一年的元旦,柏乐收到:新年快乐,身体安康。 这一年的春节,柏乐收到:春节快乐,万事如意。 下一年的情人节,柏乐收到: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太累了(可以吃巧克力)。 下一年的中秋,柏乐收到: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下一年的生日,柏乐收到:破壳快乐,好好长大。 下一年的元旦,柏乐收到:圆蛋了。 下一年的春节,柏乐收到:新春快乐,多吃饺子。 …… 江月年年,日子无时无刻不在往前奔赴着。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浮生百代间,柏乐能够收到一点点回音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知道在遥远的彼岸,还有一个人在挂念着他。 归期可待。 足够了。 *** 柏乐家在他大三这年搬了家。 邰玉树家在他离开那年就搬走了。 他们家终于也搬了。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原因,他爸后来评上了特教,换了个学校工作,工资也高了,人也精神了,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地绷着装穷,一身轻奢,董女士还给他换了辆奔驰s级,每天开着上下班,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原来的房子离学校远,于是他们家就换了个大套搬到市区去了,这套大独栋租给了一群创业小年轻当工作室。 大三暑假的时候,柏乐在公司实习到假期都快要结束了,这才抽了个空回家住了两天。 这两年他都不怎么回家,就寒假的时候回去过个年,呆到初七也就回去了,说是要上班。 有时候是真的上班,有时候纯属不想在家呆着。 老柏跟他关系还成,没说特意绷着脸不给好脸儿,董女士还跟以前一样,闲的时候到处玩到处逛,就像没这么个儿子一样,在家里跟柏乐没大没小总打嘴仗,一切都看似跟以前没差,但柏乐下意识就不想在家呆着。 因为他总能想起邰玉树,想起来就觉得不舒服,就想走。 孩子长大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也不是身体长高了、嗓音变粗了就是长大了,有时候就是一种感觉,一种独立感,仿佛从此刻开始,他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粘着父母、以父母为尊,而是迅速地长出一对翅膀,肩膀也变得厚实了起来,代表着他可以飞出去寻找自己的天地,也可以扛起自己的事情了。 董女士为了这事儿暗自神伤了好久,后来也就想开了。 不管有没有邰玉树这件事,柏乐早晚有一天会变得独立,变得不再依赖父母。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帮他提前“断奶”,不算坏事。 柏乐后来没有再跟爸妈谈过性取向的问题。 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柏志昌对于他未来还是会跟男人在一起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董女士倒是暗地里隐晦地表达了几次,她其实不怎么反对了,让柏乐自己看着办就好。 但都不重要了,柏乐成熟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懂得了什么叫日子还长、且走且看。 八月仲夏,天气热得要命。 傍晚的城市渐渐安静下来,窗外的知了叫得像要断了气。 柏乐在房间里吹着空调吃着冰西瓜,被知了叫得心烦意乱。 这时房门被笃笃敲响了。 柏乐喊了声进,董艳丽把门开了个小缝儿,脑袋探了进来。 “有事儿?”柏乐看老妈还像个小女生一样的表情,有些好笑。 “干吗呢,崽儿?” “妈诶,我小时候你都没这么叫过我,长大了听你这么叫我真别扭,感觉我好像那个巨婴。” 柏乐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往嘴里塞了块西瓜瓤。 董艳丽哈哈笑着推门进来,走到旁边推了柏乐脑袋一下。 “熊孩子,一个暑假不回家,把你能的现在。” 柏乐哼哼了一嗓子,“说得好像我回来能看着你一样,怕不是您玩得比我还疯。” “哎呀,这点小事你看看你一直计较,不就没带你出去玩么?” “不需要,我可没空。” 董艳丽坐在床角,跟柏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闲天,说得都是没营养的废话,没有逻辑,且没有主题。 以前娘两也不是没这么聊过,但那是以前,自从柏乐相对独立以后,家里人跟他基本是就事论事,很少这么放松地聊些没用的话题。 柏乐觉得有些奇怪,他用勺把西瓜底最后一点红色挖了出来塞进嘴里,随后把勺往里面一丢,抬眼看着老妈,“说吧,又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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