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道:“我的话说完了,保证不再打扰你,老师,你可以挂断了。” 沈光霁立即挂断了,毫不犹豫,兴许比徐远川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还早。 徐远川听着忙音发了会儿呆,接着放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摩挲,在思考目的有没有达到。 这类的话沈光霁已经听他说太多了,他总是刻意表现出感情饱满充沛的模样,实际上空得像门口便利店的袋装膨化食品,看着一大袋满满当当,圆鼓鼓的很占地方,其实稍微撕开一个角就空了,叠起来衣兜里都能塞下。因为沈光霁看上去听不腻他才反复说,说到今天,他又不那么确信沈光霁是真的听不腻了。 吃饭的时候,徐远川一副没食欲的样子,一筷子夹不住几粒米,隔两秒钟叹口气。事实上他早餐都没吃,心中反复默念肚子给他争口气,不要突然咕噜一声。 老板不太能理解,他认为一个人要是能烦恼到连他做的饭都吃不下,那肯定属于大问题,忍不住问:“怎么个情况,没了你老师就活不下去?” “这不对。”徐远川想,假如他一定要考研,说不定能去考表演,今天表露出的每一分情绪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虚伪得要死,如果人人都是匹诺曹,他的鼻子现在都要长到沈光霁面前去了。 “我老师真是因为担心影响我考研才离开的吗?这理由根本不成立好不好,我现在合理怀疑...”他放下筷子,转头看向老板,眉心紧蹙,目光闪烁,神情就像某个无聊的下午随手买了张彩票,口口声声说放心吧不可能会中,偏偏又要浪费感情去期待什么,“我怀疑他不喜欢我了,但他知道我还很爱他,他心软,说不出残忍的话,所以逃走。” 话一说完,觉得等明年陈风上大学之后可以帮他写论文。 陈风目前的志向是南大表演系。 “你也太能想了。”老板笑着说:“他如果真的不喜欢你,绝对不会吊着你,那样才残忍。” “那他就是喜欢上别人了,他出轨,他心虚,所以不说!”徐远川一旦脱离某些特定的“情境”,或者说一旦离沈光霁远一点,就不太能哭。挤不出眼泪,否则他现在一定让眼泪噙在眼眶里,那样可能更符合老板以前说过的“你们十几二十岁的小孩怎么爱个人还非得肝肠寸断”。 老板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整个人往椅背上靠,“费劲,真费劲。” 徐远川:“你这么确定,那给我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老板摆摆手,“你老师做事总有他的理由,你得相信他的为人。” “好吧,算了。”徐远川挪开椅子站起来,垂着头,看上去失落极了,“在你看来我可能挺无理取闹的,毕竟这是我跟他两个人的事儿,没道理来麻烦你。但是...假如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呢?假如你的男朋友一声不吭突然走了,拉黑你的联系方式,不说原因,不说去哪儿,不说会不会回来,那时你也会安慰自己说,他有他的理由,你相信他的为人,然后就安安静静地苦等一个未知的明天吗?” 徐远川最后看了一眼桌上那碗盖饭,缓缓后退,作势要走,“我刚才在电话里跟他说过,保证不再打扰他,我也不会再来打扰你,我这个人没有爱就是会死,你跟他说也好,不说也罢,我都当他跟我分手了,哪天你无意间发现我跟别人谈恋爱,别说是我给他戴绿帽子。” 老板终于忍无可忍,走过来把徐远川拉回椅子上,苦笑着说:“我真服了,以前没见你话这么多啊。” “最后那段是演的。”徐远川又继续装出一副戏演完了的样子,拿回筷子吃他的饭,“不过我是真的希望你换位思考一下,哥,帮帮我吧,我知道他肯定跟你打过招呼的,不然你说什么东大什么计算机,他压根儿没跟我提过这个。” 老板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告诉徐远川,沈光霁确实不是因为所谓的担心影响徐远川考研才走,但离开西大的确是早就有过的决定,他想自己开工作室,创立自己的服装品牌,他怕告诉徐远川了,徐远川就会像先前挽留沈光霁时说的那样退学,何况前期投入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人力财力,徐远川还在上学,没必要为他分心。 “你真会退学吗?就为了跟沈光霁近距离谈恋爱?”老板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你都大三了,还剩一年半就毕业,一年半的异地恋你都等不了?” 徐远川瞥他一眼,“我说了算吗?老师又没打算带我走。” 老板食指放在唇间,夸张地“嘘”了一声,“他想先做出点成绩再告诉你,别的不说,至少工作室得开张吧,原本想给你个惊喜,谁知道你对浪漫过敏。” “屁,不辞而别一点儿都不浪漫,你们懂不懂恋爱啊?”徐远川有点累了,装不下去,决定找个借口收尾,“那你帮我要个他的地址吧,你放心,我不去找他,我装不知道这事儿,就是想给他寄点儿新年礼物,快过年了,给男朋友空投一点儿爱,不过分吧?” 老板点点头,“我回头问问吧,咱俩加个好友,问到了发给你。” “嗯...作为一个刚拥有你好友的人,我有一个友情提示。”徐远川说:“你别说是问了给我的,就说,我把礼物放你这儿了,是你要给他寄过去。” 徐远川出了门才敢笑出声,现在就开始想,到时该穿身什么衣服,才能显得像个新年礼物。 ---- 三更(1/3)
第16章 三天后,徐远川坐上了去南城的高铁。 他原本打算挑战极限坐飞机的,他看过路线,选择飞机不但路程时间短,离沈光霁的住处也比车站要近得多,然而临走前回了躺自己在五楼的学生宿舍,往楼下看了一眼,果断决定算了,同时非常后悔没告诉过沈光霁他恐高。以前不说,是怕沈光霁会故意带他去高处,比如把他塞到跳楼机里、扔在过山车上,再或者哄骗他去浪漫约会,坐进西城最高的摩天轮,总之不死也能丢半条命。现在想想,要是沈光霁知道,那他两次从二楼窗口摔到受伤,似乎会更有意义。 找时间想个办法透露给他吧。 徐远川想。 前一天晚上没休息好,在车上一直犯困,偏偏想到快要见到沈光霁了,又睡不着。等下午车到站,精神都有点恍惚。 南城跟西城的温度差不多,看着最高温有五六度,走到外面风一吹,好像能直接往皮肤里灌,塞满皮肉血管。 徐远川把羽绒服的扣子扣好,卫衣的帽子罩在头上,手塞在衣兜里,往乘车通道走。 直到排完最后这条长队,坐上出租车后座,给司机师傅报了沈光霁发给岛屿老板的地址,才头一歪睡过去,沉到一路上好几个急刹车都没把他晃醒。 沈光霁给的地址只精确到小区,徐远川被师傅叫醒,一下车又开始懵。 看得出来是旧小区,进去不需要人脸识别或者刷门禁,可楼栋不少,徐远川不可能挨家挨户敲门问。 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给沈光霁点了份外卖,就近的一家甜品店。沈光霁不爱吃甜品,他纯粹闭着眼睛瞎点,点完就在小区门口的休闲椅上坐着等,风把瞌睡都吹醒了。 外卖很快就送到,外卖员的电动车甚至都刚好停在徐远川面前。徐远川站起来,神情从激动,到期待,再到失望。 他听不见电话那头沈光霁的声音,只听见面前的外卖员说:“您好,您的地址没有写房号,您方便出来拿吗?” “不在家吗,那您看给您放哪儿?” “呃...是甜点好像。” “啊?送我吗...” “好...好吧,谢谢。” 电话挂了,徐远川立马上前给外卖员看自己手机里的订单,匆忙道:“这是我点的,麻烦您再给他打个电话,就说公司规定不能要,您给他放南门岗亭里了,让他回家记得拿,行吗?东西我不要,就麻烦您帮我送句话。” 徐远川以五星及五十字好评拿下了这笔交易,可接下来仍然只能等。 沈光霁显然猜得到外卖是谁点的,不可能透露具体位置,所以徐远川干脆省略了想其它办法,默默祈祷沈光霁能稍微有点良心,回家记得经过这里,不要故意走另外的两个门。 徐远川总是在等。 他起初认为自己不算一个有耐心的人,偏偏沈光霁一出现,他的耐心就好像南极的冰面或是西城的海,一眼看不到头。 等待的过程十分难熬,可一旦有了“等的人是沈光霁”这个认知,难熬的就只剩下等待本身,别的什么都忘了。下午四点到晚上九点半,一直坐在那把掉漆的长椅上,鼻尖耳朵手指骨节都冻得发红,通通顾不上。 终于,一道车灯由远及近,徐远川看见沈光霁从别人车上下来,才发现天已经彻底黑了,风还在吹,两条腿僵硬得想冲到沈光霁面前都走不快。 沈光霁看起来很没精神,皱着眉,头发是扎起来的,但有点散了,落下来的碎发垂在耳后。穿得很单薄,不适合出现在大风天的夜晚。 “老师。” 徐远川挪到沈光霁面前,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 沈光霁不太能喝酒,虽然喝醉了也不会发酒疯说胡话,但犯困的程度跟徐远川下午在出租车上差不多。 正想伸手扶一把,车里就又下来一个人。 也是从后座下来的,深灰色风衣、黑色围巾,身上也有酒气,但相比起沈光霁要精神得多。 他下车之后,车就拐了个弯靠边停好了,显然不着急走。 “你是哪位啊?”这人凑近了盯着徐远川看,笑容灿烂,语速很慢,语调上扬,“光霁说他有对象了,就是你呀?小朋友。” 徐远川觉得不太舒服,一句脏话卡在嘴边强行咽下去了。他不清楚这人跟沈光霁是什么关系,不知道该用哪种状态下的自己来回应。如果是真实的自己,刚才就会回答“老子是你爹”,可这人对沈光霁的称呼很亲密,不像普通朋友。 前任? 徐远川心里更不舒服了,因为此人的外表看起来跟沈光霁很搭。 所以他稍稍往后缩了一下,假装自己是只受惊小白兔。 “我先回去了。”沈光霁突然把徐远川往身后拉,牢牢握着他的手腕,“时间很晚了,明天还有事。” “是吗?”那人看了眼手表,接着把目光挪回徐远川身上,话却是对沈光霁说的,“你明明知道我们晚上还有一场,大家都在等你,是你非要在我妈面前说你难受得很,而且有重要东西需要回来取,我才想着算了,但是你看,你这不是还有一个人吗,那干嘛算了呢?” 徐远川顺势用另一只手攥着沈光霁的袖子,躲在沈光霁身后,只露出半张脸看人。并且开始庆幸自己长了张看起来纯良的脸,不是像面前两人这样第一眼就要用“我操”来感叹的类型,但优势在于可能过二十年还像个学生,要装斯文装委屈根本不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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