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川挑了个位置坐下,被老板传染了一个哈欠。 “少见呀,就你自己?”老板问。 徐远川点头,“是啊,没带钱能蹭饭吗?你回头去敲诈沈老师,说个天文数字,吓死他。” 老板笑道:“那当然没问题,老样子,不挑食,对吧?” 徐远川应了一声,实际上没反应过来这个“老样子”是指什么时候的什么事。直到老板给他端上来一碗满满当当的盖浇饭,记忆才隐约重现。 是大一那年暑假,徐远川发现沈光霁把他的情书和速写都收进废纸堆里的时候。 那时徐远川不觉得有什么,沈光霁倒不自在起来,开始频繁独自外出,不让徐远川跟着,不跟他一起吃饭,甚至几乎不跟他交流。尽管如此,他们每天晚上仍然躺在同一张床上,这也是徐远川最想不明白的:难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帮助真能做到这种地步? 那年徐远川也在沈光霁走后望着那扇关上的门发呆,但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跟着出了门。 沈光霁不让他跟着,他一定会听,不过只听字面意思。于是他跑下楼,到处寻找沈光霁的身影,满脑子搜索沈光霁可能会去的地方。他想,跟踪有错,偶遇总没错。可惜他实在不算了解沈光霁,沈光霁认识的人和能去的地方太多,他没偶遇上。兜兜转转像只无头苍蝇,最后往岛屿一坐,跟老板说:沈光霁走丢了。老板笑了半天,给徐远川端上来一碗有两人份那么满的盖浇饭,说小情侣吵架很正常,吃点好的消消气,然后给沈光霁打电话,让他赶紧来接他们家徐博士,否则这位悲惨的知识分子就会在这家无名小店里活活撑死。 八卦是每个人天生就具备的特质,老板当然也不例外,一屁股坐到徐远川面前来,问:“怎么吵起来的?” 徐远川没解释,顺着老板的话说:“他哪儿会跟我吵架,一般都是我无理取闹。” “但不是都说,会说自己无理取闹的人才比较讲道理吗?” 徐远川失笑,“那我就是例外了,我这个人从来不讲道理的,他经常被我气死。” 老板还是不信,“沈光霁哪里会生气?” 除徐远川以外,所有人都是那样认为的,可能谁哪天跟沈光霁说“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把你家房子点了”,沈光霁都会先温声关切对方“你没有受到惊吓就好”。徐远川对此非常满意,这说明只有他一个人见过沈光霁最真实的模样,那他在沈光霁心里的地位不管重要与否,都是唯一。 “所以说啊。”徐远川道:“就是我无理取闹。” 老板吃不到什么瓜,只好又像前两年那样给沈光霁打电话,这次说的是:“再不来接你家小宝贝,他眼睛就要哭瞎了。” 挂了电话,老板告诉徐远川:“他马上来了,见面就和好吧。” 这话说得浪漫,徐远川连忙答应。 他觉得今天还是挺赚的,虽然没搞明白沈光霁卖画的原因,但吃饱喝足之后把沈光霁从苦力中解救出来了,还能被接回家,值得打一炮庆祝。 毕竟就在校外不远,沈光霁很快就到了,他坚决要给老板付钱,老板坚决不收,比谁更坚决这种事肯定是沈光霁落败,徐远川只好白吃一顿。 老板对沈光霁说:“我也不知道你们发生什么了,但小徐同学还是个小朋友嘛,你让着他点。” 徐远川托着下巴想,沈光霁估计挺莫名其妙的,回去之后肯定会问他是不是在外面多话了。不过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徐远川没打算提前准备说辞。 这时沈光霁转过身走到徐远川面前,徐远川猜沈光霁会摸摸他的头,这是沈光霁在老板面前做过最多的举动——知道他们俩“恋爱关系”的,只有老板一个人。 可是沈光霁双手捧着徐远川的脸,笑着问他:“我看看啊,真的哭了吗?” 完全是哄小孩儿的语气。 徐远川一愣,眨眨眼睛,小声“嗯”了一句,还真“嗯”出了点委屈的样子来。 沈光霁又顺手捏捏他的脸,“那跟我回家吗?” 徐远川还没回答,老板先承受不住,嚷嚷着让他们赶紧滚出去。 沈光霁牵着徐远川走了。 徐远川沉浸在被沈光霁牵着手的这个认知里出不来,仿佛感冒烧坏了脑子,严重到万物都是幻觉。 哪怕他知道沈光霁所有的爱都是演的,因为岛屿开在一条大多时候无人经过的巷子里,别说是牵手,现在拥抱接吻都不会有人发现,等靠近马路,沈光霁一定会跟他保持距离。 可是沈光霁牵着他。就现在,此时此刻。 这几步路走得太快,只经过第一个转角,回头看不见岛屿的玻璃门,沈光霁就立即松手了。 于是徐远川用力把他握紧。 “老师,你第一次牵我的手。”语气不太像平时的徐远川,声音很轻,像还在走神的时候隐约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话,半清醒半朦胧,一句话说完,才恍惚从思绪中抽离。 沈光霁的掌心很暖,徐远川舍不得放,低着头,反复在心里祈祷“梦可千万不要醒啊”。 然而沈光霁还是把他推开了,用他最熟悉的冷漠语气,说:“别恶心我。” 徐远川没再出声了,停在原地,等沈光霁走出第二个拐角,才缓慢跟上去。 走到宿舍楼下,看见沈光霁从楼道出来,手里拿着那张徐远川出门前贴在墙上的画。大概是担心直接扔掉会被徐远川再捡回来又贴回原来的地方,沈光霁站在垃圾桶旁把它撕碎了,碎纸揉成一团,掉进垃圾堆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响。 徐远川安静地看着,不经意间皱起了眉,在想,要是大点儿声就好了,让它震耳欲聋,不然显得好不重要。一张纸下坠都能听见声音,心血和爱为什么沉默无声呢。
第11章 以防又一次被沈光霁锁在门外,徐远川在沈光霁的背影消失之前追了上去,一边上楼梯,一边思考待会儿该怎么装装可怜,让沈光霁对他温柔一点儿,至于手心流失的温度,和垃圾桶里撕碎的画,过了那个恍神的瞬间,似乎就没多重要了。 毕竟伤心难过是人类最多余的情绪,对身心健康毫无帮助,也不能挽回错失的事情。 何况对徐远川来说,最重要的从来都只有沈光霁本身。 赶在门关上的前一秒,徐远川伸手扒住了门框。 沈光霁听见徐远川骂了句脏话,一回头看见徐远川皱着眉甩了甩手,很疼的样子。 然而徐远川受没受伤,“恋爱”一年半了,仍然没进入他所在意的事件范围内,于是他自顾自地换鞋进屋,然后去卫生间洗手,对于刚才关门很用力这件事,并不打算发表任何评价。 徐远川盯着门框看了一眼,苦恼它为什么不能更锋利一些,要像刀片那样就好了,直接把他的手指切断,然后血流满地,这样沈光霁说不定会心生愧疚,在血止住之前对他关怀备至。 妈的。 徐远川真的有点生气了,“啧。” 什么破门。 和往常一样,徐远川一进屋就先把空调打开,他不习惯在室内穿太多衣服,要不是空调吹不到地上来,他连拖鞋都不乐意穿。 等听见洗手池的水声停了,他连忙跑过去给沈光霁拿毛巾擦手。顺便问:“老师,我画儿呢?” 沈光霁低头看,徐远川非常仔细地给他擦手,仿佛捧着什么珍宝似的。心里莫名烦躁,好像总有一口气不顺,又说不上原因。 他把手收回来,语气淡淡,“哦,我以为是垃圾,扔了。” 徐远川的脏话又差点脱口而出,心里想“老子的画儿能是垃圾吗?你眼睛瞎啊”,嘴上说:“那好吧,我下次争取画点儿不垃圾的。”说完发现没消气,又补充道:“你不能故意贬低我,这招儿没用。” 沈光霁仍然眼神冰冷。 徐远川猜他心里在想:你算老几,费得着我亲自贬低?于是也不管沈光霁刚才出没出声,他先解释说明:“你很优秀,但我认为等我到你这个年纪一定比你强,让我在你面前自卑属实有难度,你想打压我,干脆直接说我长得丑,虽然我不认为我的外貌需要用上丑这个字,不过跟你比起来的确差距悬殊,你说我丑我真不会反驳。” 看沈光霁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徐远川憋笑快憋出内伤。 结果下一秒就被沈光霁扯着头发往后仰,完全笑不出来。 “天生没有羞耻心,是吗?” 语气太沉了,好像空调是假的,周遭都是低气压。 羞耻心这个东西,徐远川还真思考了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他假设沈光霁现在给他扒得一丝不挂丢到大街上去,多少是会想找个地缝钻的,所以结论是他有羞耻心。可惜不能把这个假设告诉沈光霁,以防沈光霁让他实践。不管怎么说,这是大冬天。 正思索拿什么话反驳,沈光霁的吻就突然让他大脑短路,好像电脑中病毒,同一个窗口卡到满屏都是,关也关不掉,重启键都失灵了。 沈光霁的吻向来是克制的,今天比以往还要温柔得多,轻轻揉着徐远川的发丝,完全不像在索取什么,倒像十几岁的青春期第一次吻到暗恋已久的心上人。舌尖小心试探,始终不敢太深入,时不时收敛一点,只亲吻他柔软的唇。 徐远川觉得自己熟透了,整个人的状态跟小龙虾掉进沸水锅里没区别,煮个几分钟,喘息声都像告白。 他头一回在自己身上找到一点“青涩”的影子,好像现在才记起沈光霁是他第一次喜欢上的人,手往哪放都感觉不对,眼睛闭上又睁开,睫毛颤动得厉害。 “老师…” 沈光霁退一步放开徐远川的时候,徐远川还双手搭在沈光霁腰上,只是中间多了距离,构不成拥抱了。 “我喜欢你。”徐远川说:“我...我特别爱你。” 看起来像下意识行为。 徐远川从不遮掩爱意,这话沈光霁前两年就听到耳朵起茧,不过见到徐远川说这话时脸红还磕磕巴巴的几率,相当于青天白日走在马路上偶遇外星人,于是没着急把他的手挪开。 就当是奖励,否则会恨不得把那对腕骨捏断。 事实证明徐远川难得死机一次,暂时不会死太久,脸上温度消散的工夫,CPU就冷静下来继续高速运转了。这体现在他又开始挑战沈光霁的忍耐限度,上前一步,双手从沈光霁的腰,一直抚摸到他的背。 “我感冒还没好,老师,你不怕传染吗?”徐远川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天哪,你明摆着是喜欢我啊。” 沈光霁竟然扯出个笑来,任凭徐远川那双手也不安分。 徐远川有点诧异,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每天犯贱的过程中把那点早就否认过的小众性癖给培养出来了,不然为什么要好奇沈光霁怎么还没扇他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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