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以后,陶楂犹豫再三,又在后面打上括号,写:林寐,希望你不要不开心。因为被我拒绝,是一件对于你来说很幸运的事情。 … 陶楂几乎一夜未睡,外面的雪下了一整晚,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坚强又优秀的大人。 清晨闹铃一响,陶楂就从床上爬起来,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困倦着洗脸刷牙。 向莹一眼就看出他心情不佳,“身体不舒服?”她问道。 “没有不舒服。”陶楂兜里揣着给林寐的信,喝了两口粥,食不知味。 “我去学校了。”陶楂就喝了半碗粥,包子和饼都没有吃。 拎着书包,陶楂还顺带把沙发上的蓝色围巾拿在了手中。他打开门,正好看见了也准备出发的林寐。 林寐是个衣服架子,身高腿长,哪怕是在身着臃肿的冬天,他的身形依旧不显笨重。 他换了件外套,还是白色。脖子上扎着昨晚陶楂给他的黄色围巾。 雪还在下,只是非常小。 小雪花从陶楂的脸上和耳朵尖擦过去,陶楂感受到了轻微的痛意。 踩着积雪,脚下嘎吱作响,陶楂朝林寐走过去。 林寐气息异常温柔,他主动朝陶楂走去,面对面时,他似乎嫌距离远了点,伸手握着陶楂的手腕,把人带近了点儿。 “吃早饭了吗?”林寐垂眸轻声道。 陶楂抿抿唇,把手腕从林寐手里拧了出来,还退了几步。 面前男生的唇角缓缓地拉平。 “那个。”陶楂呼出一口气,一团团白色上升到头顶后消失,陶楂不敢看林寐,他总觉得自己快哭了。拒绝林寐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以前拒绝别人,陶楂没有这样过。 陶楂动作僵硬地把手从兜里拿出来,递到林寐面前。“这个是给你的。”他声音弱弱地说。 林寐唇角重新弯起来,却在看见上面的话后,彻底压平。 他眸子温柔的神色瞬间凝结成冰,黑漆漆的,像坚硬的水晶,尖锐冰冷。 没有信封,林寐直接就将信展开了。 陶楂听见纸页在林寐手中展开发出的窸窣声,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先走。他好像做了一件很对不起林寐的事情。 但既然表白,就是会有被拒绝的风险啊。陶楂又在心里安慰自己。 他也没忘记安慰明显变得心情不好的林寐,他给林寐发了一张好人卡,“你是个好人,你会遇到更好的。” 林寐这么好的人,被自己拒绝了,陶楂不得不承认,他其实还有一点点得意。他本来就很讨厌林寐。 可得意也只有一点点,陶楂知道自己不能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事实上,他也并不是那么开心。 林寐很快看完了回信,他目光回到陶楂脸上。 陶楂立马就把手里的蓝色围巾捧起来,“其实这才是我妈妈要给你的,黄色围巾是我戴过的,我们换回来吧。” 林寐眼底仿佛被暴风雪肆虐过,又很快调整过来。 他慢慢放下了手臂,他把回信放到了自己外套口袋里,淡然地接过了陶楂手里的围巾。 看起来简直不像是表白被拒绝过后的样子。 手里一空的陶楂偷偷去看林寐,触到林寐幽深的目光,他后脖子一麻,忙看向别处。 接着,陶楂脖子一暖。 林寐接了蓝色围巾,却没有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他直接把蓝色围巾围在了陶楂脖子上。 他系围巾的手法熟练,并且系法是陶楂没见过的。 围巾的长度可观,向莹觉得长一点宽一点在教室还能枕着当枕头,披着当毯子,想要系得好看,颇需要功力和时间。 陶楂僵在原地,任林寐给自己戴围巾。 林寐手指有些凉,在系围巾的时候时不时会不小心碰到陶楂的皮肤,脖子那一处的皮肤最细嫩敏感,陶楂时不时抖一下,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令人头晕脚软的系围巾过程过去,林寐最后紧了紧围巾,在陶楂毫无防备的时候拽着围巾把陶楂拉到了距离自己更近的眼前。几乎快要贴上了。 林寐手指拨弄着陶楂额前略长的发丝,“不用换回来,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第37章 整整一天,陶楂的脑海里都回荡着林寐早上的那一句话。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那他想要的特别多,林寐怎么给得起—— 嘁。 假的。 “暖气太足了吧,陶楂你脸红得真是没办法了。”宁鑫碰了碰陶楂的脸,一碰到,立刻夸张地把手按在胸口,“啊~好烫。” 陶楂用围巾包住自己的脸,“你太夸张了。” 他说完,发着试卷的陈向阳从前排慢慢过来,走到陶楂和宁鑫桌边,“今天的作业,收好咯。” “陶楂,你脸怎么这么红?过敏啊?”陈向阳也凑近了说。 “不是不是不是。”陶楂连连否定,在陈向阳打量的眼神下,陶楂抓起课桌上的试卷胡乱塞进书包里,“我回家了,拜拜。” “哎,不是,生气啦?”陈向阳看着陶楂小跑出去的背影,一头雾水。 离开了暖烘烘的教室,陶楂感觉好了很多。 操场上很多高一高二的学生在往校门外走,陶楂夹在里面并不显眼,他走了一段路,偷偷回头看向高三所在的那一栋教学楼——雪加上已经快天黑了,白蒙蒙又昏沉沉,教室明亮温暖的光融成一整片,无法辨认哪个教室是哪个班。 林寐特别讨厌,他写那么一封情书,他是抒发了感情,陶楂却受到了烦扰。 陶楂一边低头往前走,一边忍不住想,其实他有点开心的。被林寐喜欢,有点开心。 开心过后,陶楂又对这样的心情感觉到了恐惧。 他应该厌恶林寐才对。 真烦啊。 陶楂踢了一脚不知道是谁垒在地面的雪堆。 脚下一滑,人就朝前栽去——往前扑去的那一刻,陶楂想,天道好轮回,只是报应未免也来得太快了点。 一道高大的影子从旁冲过来,差点没刹住车。 孟自在接住陶楂,勾起自以为帅气的一笑,“怎么样?够及时雨吧?” 陶楂浑身发毛,立马从孟自在怀里挣脱,退后两米,“谢谢。”被孟自在帮助了,陶楂宁愿摔倒。 “不是,陶楂,你怎么……”孟自在被陶楂的躲闪伤透了心,“你怎么总是给脸不要脸呢?” 他本来就是个自负的性格,在家被宠着,在学校被捧着,换位思考是他一时兴起的把戏,更只是他达成目的的一种途径。 陶楂已经拒绝了他无数次,最近更是显露出了敌意。 孟自在也觉得不爽,越想越不爽。 可给脸不要脸这种话,说出口后,孟自在也认为太伤人了些,但又觉得陶楂值得。 不管怎么样,他讨好这祖宗也讨好了快两年。孟自在认为他的所有行为都是在讨好陶楂。 陶楂脑子里“嗡”的一声,他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听过重话,“不如谁谁”“一般般吧”…类似这样的,还算在陶楂接受范围内。 直接被当面人身攻击,陶楂本来被情书熏染得粉红的脸霎那间变得雪白。 “你才不要脸,恶心死了,谁要你给我脸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不想跟你做朋友,你后面一直欺负我,你以为你自己很了不起吗?垃圾,呸!”陶楂双手揣在兜里紧捏成拳头,他压着声音,看似冷静地全力输出,后槽牙都咬得发酸。 陶楂脑海中忽然出现鹦鹉巷那些尖酸刻薄骂人的脏话,他照搬过来,一股脑砸向孟自在,“你不会觉得有两个臭钱就能对人呼来喝去了吧,像你这种家伙,死后下地狱,滚刀山油锅,生的儿子还……还没没那什么。” 陶楂只想攻击回去,他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他语气尖锐,只是为了维护自己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孟自在愣了很久,随即也冒了火,不再后悔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孟自在手指点着陶楂的肩膀,居高临下,“我什么家伙?你再瞧不起我,我家的钱也是你家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赚不到的,你清高你不理我,我转头就能花钱找一个质量比你高还比你懂看人眼色的。” “我的话是伤到你的自尊心了么?”孟自在看见陶楂的脸色一分分的变得更加苍白,他心里升起一股报复后的快感,“你知道吗?只有你这种有点姿色有点聪明家世又不好的人,才会自以为自己很牛逼,以为努力就能改变你们卑贱的人生。实际上,你永远都只配当我们的脚下泥。” 孟自在:“你爸是开出租车的吧,我警告你,以后见到我,我跟你说话你给我放客气点儿,别给我机会让你爸连出租车都没得开。” 陶楂气得浑身发抖,浑身冰凉,但他胆小,孟自在的威胁恐吓住了他。 后退的时候,他脚下滑了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对了,上次运动会,林寐主动找我茬,也是因为看不惯我总烦你吧,”孟自在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年,他心里乱糟糟的,疼成一片,但还是没住口,“你不理我,是因为他么?劝你歇了心思,林寐那样的人,也看不上你。” “你真以为自己有多……” “你闭嘴!”陶楂手底下抓紧了一块冰,不等孟自在话说完,他握着冰直接朝孟自在扑过去。 . “卧槽!林寐……”在走廊里跟班里同学玩游戏的曹严华突然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他抱着在睡觉的林寐一顿摇晃,“陶楂跟孟自在在操场打起来了!” 曹严华还没说战况呢,林寐就冲出了教室。 徐序在一旁懒洋洋道:“孟自在那个人,谁被他看上谁倒霉。” 混乱中,陶楂挨了两拳头,他的体格和力气跟天天训练的体育生没法比,两拳头挨下来,脑子里嗡嗡作响。 陶楂也没输,咬着孟自在的脖子死不撒口,膝盖猛蹬孟自在的胯下。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 “去叫老师!” “孟自在你不要脸!”有女生扔了书包跳起来薅孟自在头发。 “杀人啦杀人啦!” 有人惊惊惶惶地跑去找老师,但老师还没来,就见一道身影从人堆外面挤进来。他们甚至还没看清楚是谁,孟自在就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地上有雪层变成的薄冰,孟自在摔倒在地,还滑溜出去好几米。 估计是被踹狠了,孟自在抱着肚子,哎哎哟哟好半天爬不起来。 陶楂也差点被惯性带倒,却被来人及时拉住。 林寐踹了人,仍是端得一副温和平淡的面容。 他在地上拾起陶楂的书包,拍掉上面的雪,弯腰把书包肩带从陶楂的手臂穿过去。 少年头发乱糟糟的,眼角和嘴角各红了一小片,一看就是被打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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