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 寂静的屋内忽然响起《好运来》,陶画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吓得一抖,差点摔地上,身后正在充电的手机屏亮了,他拿来一看,是宁钊打的视频电话。 陶画按了接通,那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隐隐约约只有一个轮廓在晃,哗啦哗啦的水声倒是清晰。 宁钊抹了把脸,极其狼狈地开口:“你家到底在哪儿,我跟着高德地图找了半天,它怎么给我带到一片烂尾楼这来了。” 作者有话说: 画画他爸要是还在,这几个攻全得被老陶打走。 对施砚:就你天天跟踪我家画画? 对肖荀:就你天天强迫我家画画? 宁钊:爸,我可什么也没干。 陶勇:你最欠抽,怎么敢喊我爸?
第45章 .5 在宁钊上初中那会儿,有一段时间学校里特别流行写日记,他也跟风买了个日记本,还是带锁的那种,因为看着好玩儿,以前没用过。 本子买回来后被周围男同学嘲笑了好久,说那是小姑娘才写的东西,宁钊听着烦,一人给了一百块钱当封口费,就没人敢吱声了。 于是他继续心安理得地把日记本掏出来天天摆桌上放着。 其实他也不知道日记本该写什么,如果像小学时候老师布置作业那样写日常发生的鸡毛蒜皮好像有点暴殄天物,毕竟这个日记本好歹也是跑了四五家店才精心挑选买回来的。 某天他喊住了一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姑娘,问她们平时都喜欢写点什么在日记上,姑娘脸一下红了,半天没吭吭出一句话,后来实在被问得烦,才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甩下一句话。 能写什么?不就那些心思呗,你爱写谁就写谁。 宁钊一头雾水,爱写谁就写谁? 可他那时候谁都不爱啊,总不能一个本子只写父母吧?于是日记本统共涂了两面,还全都是夸自己长得帅的。 再后来,它就一直被封锁在宁钊屋里书桌最底层。在把日记本锁进去的时候,宁钊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本子会在他大一下学期给重新翻出来写上字。 他还记得那天回家翻本子,两只手都在抖,钥匙对着孔插了好几下进不去,没办法,换谁人生第一次把自己暗恋对象写本子上都得慌得不行。 等终于把本子撬开后,他在桌前呆坐了有半小时,一脑子的长篇大论,最后却只犹犹豫豫地描了两个字上去——陶画。 陶画,他的大学室友,满打满算认识没到半年,准确点是四个月零三天二十二小时。 * * 宁钊曾经认为,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先认识,再了解,然后试探暧昧,最后确定心意,这个过程少说得有四年吧。 光是了解一个人就需要很多时间,试探暧昧更是一个极其需要认真对待的过程,他没有谈过恋爱,希望能和初恋从相知谈到结婚,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个堪称天真的想法在某一次聚会上被他随口提出,却遭到了很多朋友嘲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老封建那套,现在人讲究开放,要多谈几个货比三家。 “你那叫什么开放。”宁钊不敢苟同他们的渣男观念,“那是放浪,不负责。谈感情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还货比三家,当进货呢?” 朋友换了个点嘲笑他: “你专一,你牛逼,你那么多钱以后跟老干妈一对一。” 不说忘了,他的择偶观还有一条,要能跟他一起品鉴老干妈。 宁钊想不明白,喜欢老干妈有什么好嘲笑的。 有钱怎么了? 有钱就一定要喜欢山珍海味,龙虾鱼翅,买死贵的大金表,穿全球限量高定? 他从小就被教育要勤俭节约,这是应该刻进中国人骨血的美德。有底气的人不需要靠外物装饰,越缺什么才越要什么,只有缺爱的人才会滥情,以此掩饰自己不具有好好爱人的能力。 宁钊打心眼里看不起这种家境好点就自认为高人一等的纨绔,新时代已经到来,每个人生来都是平等的,玩弄感情的事应该被严令禁止。 “那我们就等着宁大少,暗恋十年开花结果,亲个小嘴都要铺垫三十年,七老八十才好意思和人家上床做爱。” 这几个混球富二代嘻嘻哈哈,一点不把宁钊的话放眼里,他们觉得宁钊就是天真过了头,这年头不说他们上等人了,就连普通百姓出轨劈腿也多到数不胜数,人得被保护到什么地步才能变成宁钊这种纯情小白花。 最后宴会不欢而散,道不同不相为谋,宁钊选择远离这些品德败坏之人。 “哎呦,小宝怎么脸挂拉成这样,不是去参加聚会了吗?谁惹你不高兴啦?” 养成宁钊这种性格,他妈妈蒋莉功不可没。 “没事。”宁钊一屁股坐到蒋莉身边,从桌上抓了把瓜子,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憋了会儿还是没憋住,“他们说我天真,想跟初恋结婚是很可笑的事。” “放屁。”蒋莉言辞粗鲁,“怎么叫天真?我跟你爸不就是初恋,谈朋友就应该一心一意,尤其你还是男孩子,既然决定要去追人家,在追之前就得做好过一辈子的打算,你这明明是值得骄傲的事。我跟其他几家夫人聚餐,每回我都能把跟你爸的恋爱史拿出来说几遍,她们可都羡慕坏了。” “小宝,信妈的话,你长的帅,妈也不给你搞别人家那套什么商业联姻,咱家里又不缺钱,自由恋爱万岁,喜欢谁就去追,只要能追到,保准让你和初恋白头偕老。” 蒋莉已经美滋滋地想到以后抱大胖小子的画面了,“到时候生个双胞胎,妈帮你带,你跟你媳妇儿甜甜蜜蜜二人世界。” 宁钊有点不好意思: “八字没一撇,我现在连喜欢的人都没有,恋爱还早。” 蒋莉两眼笑得眯缝起来,拍拍他的脑袋, “傻小子。” 宁钊说这话时正是大一开学前,彼时他想不到自己保守了这么多年的贞操会在几个月后草草丢在寝室地板上。 * * 见到陶画的第一面,宁钊并没有太多越界的想法,只觉得这位新室友很像小时候商店里摆放的娃娃,漂亮,精致,反射弧有些慢,呆呆的,很可爱。 陶画个子不算矮,但站宁钊面前只能到下巴那,再加上身形消瘦以及刚开学那段时间莫名其妙的精神萎靡,总让宁钊觉得他是个很需要人额外照顾的可怜蛋。 但陶画神出鬼没,有时候早上六七点就出去,半夜才回来,从不告诉别人他的行踪轨迹,宁钊猜他不是出去学习的,因为他出门连书包都不带,可陶画不主动说,出了什么事宁钊连帮忙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即便如此,四人寝里关系最好的还是他俩。 另外两个人比陶画难相处多了,一个天天挂张死人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一个天天在外搞乐队玩得舍不得回寝,宁钊一度怀疑会不会等毕业之后,不过三天他们就忘了这段室友情谊。 然后他就发现,寝室里的关系其实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冷淡。就比如肖荀是会回寝的,不过回寝是想来强奸室友,比如施砚也不对谁都是死人脸,不过只把好脸色给陶画看。 那他呢?他在这错综复杂的寝室关系中担任的又是一个怎样惊为天人的身份? 直到蹲浴室门口听到了墙角,那一晚,宁钊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寝室里唯一一个被表象蒙蔽的小丑。 路过每一场大戏,参与每一次斗争,在2302的几个月内,他见证了无数闻所未闻的奇葩事件,每一件事都古怪离奇,打破常理,让人看了只想报警。 或许命运的轨迹早在他和陶画见面的那个瞬间就发生了改变,两条不相交的轨道被迫开往同一个交点,发生了宁钊本该留到婚后才做的事。 破处第二天宁钊难过的要命,他和陶画之间不再是单纯的室友关系,就算他想装也装不下去,谁能跟做过爱的人继续称兄道弟? 但他依然坚信自己是直男。 正常男人不能因为一次意外就被掰弯吧? 理论上是不能的,可是这学期发生的不符合常理的事实在太多了,再加一件爱上室友又能怎么样? 宁钊没办法再以朋友的目光去看陶画,他潜意识里已经把陶画当成了一个特别但又无法明确定位的人。 陶画,他的室友,拿走了他的初夜和人生中第一次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情绪。 宁钊想不出这朦胧情绪来源何地,像个无头苍蝇跑去论坛里发帖询问:如何判断自己有没有喜欢上另一个人?急,速求。 没过一分钟有人回了帖子。 ——你觉得TA可爱吗? 宁钊:可爱。 ——你会对TA产生保护欲吗? 宁钊:会。 ——你想跟TA发生性关系吗? 宁钊:已经发生了。 ——那你还问个屁?变相秀恩爱? 宁钊把帖子删了。 以前他把陶画当室友,当兄弟,当朋友,但刚刚大脑中回想起陶画趴在他身上红着脸上下起伏的模样,他慌乱扭头撞进镜子,发现自己眼神不再清白。 * * 真正确定心意还得是被施砚绑走的那晚,他看到陶画在别人身下扭动承欢,完全没有了最开始听肖荀墙角时的刺激感,只觉得揪心,烦闷和愈发膨胀的愤怒。 他想把玻璃砸碎,给陶画洗干净带走,什么肖荀施砚,统统不许再靠近。 这种欲望叫做独占。 是了,他承认,他想让陶画只属于他一个人。 那天回去后,宁钊久违地翻出日记本。 其实对一个人心动不需要任何铺垫,没有所谓的暧昧试探,就只是某几个瞬间像陨石一样快准狠地砸落下来。 他躲闪不及,扑通一声,被溅了满身的水,粘稠温暖的水流将他包裹着淹没到湖底,原来是掉进了爱河。
第46章 陶画是在垃圾站旁边捡回宁钊的。 雨已经停了,他家那块地势低,路面上水洼连成片,垃圾站的味道比往常更重,陶画也不想让宁钊在这等,但周围除垃圾站外没其他显眼的标志物。 他捏着鼻子,把手电往黑暗处晃了晃,“宁钊?” 垃圾桶边上的的塑料瓶被踩扁,人没见着声音倒先传了出来:“终于来了。” 宁钊尾音拖得很长,如释重负般吐出口气,小心地跨过垃圾堆跳到陶画面前。 他从头湿到脚,白色短袖紧紧贴在身上,头发丝还在滴水,怀里却抱了件轻薄的防晒服,严严实实裹着一个纸盒。 陶画打量了他两眼,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带人往外走,“有衣服怎么不挡雨,刚刚下挺大,水珠子打我头上我都怕给我脑壳穿个洞。” 宁钊老老实实跟着他,解释说:“就是因为雨太大,纸盒子容易进水才拿衣服裹,送你的东西不能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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