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桥疲倦道:“下次不要这样了。” 他不管容昀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对方都不应该让他的母亲跟江明御碰面,水已经够浑了,容昀此举实在是节外生枝。 容昀乖乖认错,又说了声对不起。 到了他换药的时间,方桥转身去拿药膏和纱布,他澄澈的眼神变得灰暗,不禁往前走了一步,唇瓣翕动,“你对江明御......” 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那为什么要在家人面前维护他呢? 身后人说得太小声,方桥没听清,扬起尾调嗯了声。 容昀乖巧地坐下来说自己伤口有点疼。 待方桥给他换药时,他半垂着眼,弱声道:“刚才江明御让我离开这里,否则就收走我在容家的股份。方桥哥,我不想走。” 方桥耳边乍现江明御那句意有所指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虽然是不太恰当的比喻,但某种程度上来说,alpha确实算准了容昀的心态。 方桥头一次用一种略带审视的表情看着容昀。 十八岁的容昀为了扳倒容征能豁出性命,又干脆利落地摘了腺体,自然不是什么任人宰割之辈。当年年幼孤立无援的容昀也许确实需要他的怜悯,但现在——算了,容昀到底比他小了整整十岁。 方桥没有戳破对方的小心思,但也没有回应他的话,只道:“糕糕睡着了,我们出去吧。” 容昀的眼神暗了一瞬,又露出乖顺的笑容,“好。” 作者有话说: 小江(得意):我老婆慧眼识绿茶。
第61章 方桥还是照常上班,容昀提出要和他一起被他一口否决。 诊所里有个江明御就够他苦恼的了,再多个容昀怕不是要乱套。 幸而容昀不似alpha那么我行我素,方桥不同意,他就待在方家养伤。 让方桥讶异的是,今日江明御竟没有来诊所“上班”。 江大少爷玩腻了过家家酒的游戏,那是再好不过了。 同事也对alpha的“缺勤”很是好奇,又不敢问方桥,只好私底下讨论。他们的心其实更向着共事多日的方桥,皆觉得江明御只坚持了不到半月太没有诚意,纷纷为方桥打抱不平。 而当旁人都揣测alpha半途而废时,江明御正在方家楼下蹲守。 据他所知,张仪为了保证食材的新鲜,每天早上八点都会去附近的菜市场购置一天的食物,果不其然,他刚在车子里处理完两封邮件,就见到张仪走出小区楼栋。 alpha做好无论如何都笑脸相迎的心理准备,开门下车规规矩矩地喊了声“阿姨”。 张仪昨天是护子心切才火力全开,但晚上跟丈夫在房间里复盘才有些后怕,江明御如此显赫的家世根本就不是他们普通人家招惹得起的,若是alpha追究起来,反倒连累了两个孩子。 尽管如此女人还是没给江明御好脸色,她绕过alpha走。 江明御说:“您去买菜吗,我送您。” “用不着。”张仪摆手,见alpha亦步亦趋,心急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阿姨,我没有其它意思,我这次来,是想求你们一家的原谅......” 张仪连头都摆了起来,“什么原不原谅的,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好听话,这几年小桥提都没提起过你,你要真想让我们家过安生日子,你就不该来。” 她思及当年江明御来他们家过年,越发气恼,“怎么说我们家对你也不错,就当你行行好,放过我们一家人。” 江明御跟张仪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阿姨,我知道这些年让方桥受委屈了,但请您相信我,我对他是真心的。” “真心,你的真心就是让小桥丢了工作?”谈及方桥失业一事,张仪顿时没法镇定,“你知道小桥读完这么多年书有多不容易吗,就因为你,他的执业证被吊销,现在连县里的卫生所都不要他,只能窝在小诊所里给人看牙,连个保障都没有!” 开了这个话匣,张仪干错豁出去了,满腹愤怒往外撒。 “是,我们家小桥心地好,从小到大别人欺负他,他都不会来跟我们叫屈,只会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但他不说,不代表他心里不苦。你做了那么多混账事,现在三言两语就想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长得人模人样的,脸皮比猪皮......” 张仪到底念着江明御的身份,没敢把话说得太难听,讪讪住嘴。 江明御被她劈头盖脑念了一顿,沉默地全盘接受。 关于医师执业证被吊销一事alpha找专业人士询问过,从业者两年内不可重新申请注册,甚至不得从事医师执业经营活动——诊所聘请方桥其实钻了空子,一旦有心人查起来,很有可能面临被查封的危险,但alpha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当年江明御的父母买通关系吊销了方桥的执业证,现在江明御也可以照葫芦画瓢恢复方桥的从业资格。只不过他董事的位置还没坐热,底下多少双眼睛在找他的错处,操之过急反而会将方桥推到风口浪尖,仍需走一些流程。 他等张仪冷静点,说:“阿姨,这件事我已经在处理了,请再给我几天时间。” 张仪狐疑地看着他,但听他这么说,到底没有方才那么大的火气。 江明御跟随在女人身后,一起进了菜市场,各种气味扑面而来。 他想起第一次踏入市场也是跟着张仪,那会子更多的是一种好奇的心态,而今却多了几分怀念。可惜张仪现在避他如蛇蝎,不再和蔼地跟他介绍每一个摊位上的食材,不再耐心地教他砍价的技巧。 路过海味区,江明御看见了正在水箱里吐泡泡的梭子蟹。 女人正在买鱼,和摊贩砍价,alpha让老板挑了几只活蟹,走过去递给张仪。 张仪不肯要,江明御执意要给她,两人走过一个拐角,杀鱼的老板正在倒血水,一个不留神泼了上来。 江明御怕脏,但还是条件反射地将张仪挡住,整整一盆混杂着鱼鳞的血水泼到他的后脑勺和背脊,又腥又臭的水液顺着他的发尾流进了衣襟,alpha顿时狼狈不堪。 他嫌恶地皱了皱眉,张仪满面诧异地看着他。 鱼贩赶忙上前一个劲道歉,把纸巾塞给alpha,“对不住对不住,一时没有注意,擦擦。” 江明御掩饰不了本能反应,脸色难看至极,强忍着恶心用纸巾吸掉脖子上的血水,几欲作呕。 “阿姨,您没事吧?” 经此一来,张仪再怎么着都无法摆脸,“这弄得,快回去洗个澡。” 今天气温虽不算特别低,但六七度的天被泼了一身冰冷的血水,任谁都不会好受,江明御不得不暂时道别。 临走前,他把手里装了蟹的袋子递给张仪,“方桥爱吃,请您收下。” 张仪到底心善,望着满身腥臭的alpha,迟疑片刻,终究是接过。 江明御带着一身污脏走出菜市场,刺骨的风吹在身上跟刀刮似的,众人皆好事地看着他,躲得远远的。 alpha自记事以来就没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本应该觉得丢脸,可想到张仪接了他的梭子蟹,心里却说不出的高兴,连周身的腥味都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忍耐。 他回到住处洗了三次沐浴露才驱除身上的气味,等躺到床上时,喜悦还在延续,一抹鼻下,又是一片黏稠猩红。 江明御若无其事地等止血,打开柜子,尽管知道再继续服用这些药物只会让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但为了维稳信息素,alpha只犹豫了两秒就打开糖盒往嘴里倒。 方桥说他自讨苦吃,但江明御二十几年的人生都泡在药罐子里,尝了各种各样的药,他其实很能吃苦。 但他并不觉得现在有什么苦可言,只要待在方桥身边,所有的苦都变成了甜。 江明御忍过阵阵剧痛带来眩晕感,他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远程办公后,需要兼顾的东西更多,比方江姝还往不往方桥身上打主意,比方那帮支持他父母的董事会不会暗中作梗,再比方好不容易平稳的股市会不会再次波动、那些还没有推进的项目要怎样发展...... alpha恨不得分出十个分身处理杂事,其中一个全心全意追求方桥。 追求......他觉得这个词用得太恰当。 中学时期,江明御身边男男女女的朋友就都谈起了恋爱,他也不乏追求者。漂亮的beta和omega千方百计对他示好,年少的alpha那时正深受信息素困扰,对花样百出的追人方法视而不见。 他作为旁观者,从不参与,也不明白恋爱有什么趣味性。 再长大了点,圈子混得越来越杂,身经百战的二代三代们换伴侣换得勤快,情人一个接着一个,真金白银砸下去,多的是自荐枕席之人。 与其说是恋爱,不如说是交易。 江明御就更不乐意跟他们同流合污。 纵观alpha的人生轨迹,除了方桥,他居然还是白纸一张。他没有真正喜欢过谁,也没有花心思追求过谁,方桥来到他身边的那一刻起,他什么都不用做,方桥就是属于他的。 得到得太容易,学不会珍惜,所以惨痛失去。 他想,他是喜欢方桥的,在某个在不知觉的瞬间,omega悄然地走进了他空白的爱情世界。 于是在江明御二十六岁这年,他迎来了迟到的初恋,开始磕磕绊绊地学会爱一个人。 而爱人的第一步,是变成胆小鬼,是还没有迈出步伐就害怕遭到拒绝。 但爱也让人越挫越勇,如果终点有方桥,江明御无畏跌倒。 - 方桥下班回家就听见父母在厨房嘀嘀咕咕。 “你怎么拿他的东西呢?” “那人家被淋成那个样子,我怎么好意思拒绝?” “别告诉小桥......” 方桥走近了,笑问:“别告诉我什么?” 他把父母吓了一跳,二老转过身,omega看见水槽里肥美的梭子蟹,眼睛一亮,“今晚有蟹吃。” 张仪的表情略显古怪,“对,吃炒蟹。” 父母反应异常,方桥正想询问,房间门打开,容昀走出来跟他打招呼。 方桥放下通勤包,洗干净手,接到了方贤的短信。 “哥说待会嫂子送鱼丸过来。” 他边说着边回复,“糕糕呢,不一起吗?” “明天你嫂子休假,就不麻烦爸妈了。” 厨房里炒菜炒得热火朝天,方桥怕闷了一天的容昀无聊,帮对方换了药后开了电视给他看。 容昀也不是无所事事,笔记本信息响个不停。 方桥看出他的心不在焉,笑说:“有工作就去处理吧,吃饭了我叫你。” 容昀也不推脱,拿着笔记本又躲进了房间。 不一会儿,林霜就到了家里,刚进门见到方桥就道:“我一进小区就碰到你上次那个朋友,说你托他买了儿童用品,满满一袋,你又给糕糕买了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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