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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叫我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周衍觉得他的问题总是那么多，为什么？明知故问。周衍没有应他，拿了钥匙，就要去拧门把手。 他的手刚贴上冰凉的门把手，贺知熠的声音响在背后，“我都起来了，你还不打算等等我吗？” 周衍的手停在门把手上不动了。不必看贺知熠的脸，他也能听出来贺知熠在委屈。算了，人醒都醒了。他转过身，“那你快点。” 之后，在码头的整个时光，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回到家里洗澡换衣服的时候，也没有。 周衍看得出来，贺知熠这是在生闷气呢。几天下来，周衍也算是有点明白他了。他这人就这样，生气快乐都得让你知道，知道不算，你还得行动，行动结果要么让他更快乐，要么让他变快乐。 周衍不行动，到店后该怎么还怎么，只是煮拉面的时候给他也煮了一碗而已。一张桌，两人面对面，拉面被端上桌后，就周衍一人在吃。周衍打定主意，他不吃，待会儿自己吃完这碗，把他那碗也吃了。 贺知熠以为，周衍给他煮了拉面，接下来一定会跟他说话。只要周衍跟他说话，他就“既往不咎”。眼下看，是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眼看着周衍碗里的面越来越少，自己面前的那碗却要凉了。面凉了就不好吃了。他抬手去拿了筷子。 周衍一直拿余光仔细着他的动作，见他拿了筷子，憋着笑喝了口面汤。 面还没吃上第一口呢，贺知熠桌上的电话响了。看了一眼来电人，他脸上有了笑容，“哥，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 “哥？你还知道你有个哥啊。”贺知鸣的声音一板起来，久居上位的威严便不经意流出。 贺知熠完全不怕，“我当然知道啊。” “午饭之前，给我滚回来。” 贺知熠抬头看了周衍一眼，并没有马上答应，“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要紧不要紧你不用管，午饭餐桌上我要是看不见你，你就自己看着办吧。”也不给他扯皮的机会，贺知鸣撂下这句就挂了电话。 贺知熠被他的话甩得有些懵，电话挂了，手机还贴耳朵贴了好一会儿，才放下。 周衍已经吃完了，且把电话里的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抽了张纸擦嘴，“家里有事啊？” 他没有笑，可贺知熠就是知道，他在高兴，说话时眼角都吊起来了。 他的高兴让贺知熠很不高兴，淡淡地应，“嗯，待会儿吃完面就回去了。”这下你高兴了吧，没人烦你了。 贺知熠拿起筷子吃了口面，觉得这面坏了，酸得很。可他也没有停筷，连面带汤，全吃完了。 吃完了，他觉出不对劲儿了，怎么周衍一句话也不说？于是他抬头，对上周衍怔愣的表情。 他刚才说话的时候，好像没忍住，把后一句搁心里想的，也用嘴说了出来？ “咕咚”一声，贺知熠狠狠咽了一下喉咙，坏了，“那个……” 出乎他的意料，周衍楞完后反而笑了，“不就早上没叫你起来去码头嘛，你至于这么大气性，讲话酸死了。” 打从两人认识，周衍就没冲贺知熠笑过，要么生气要么淡淡。忽然这么一笑，贺知熠是什么酸不酸的也忘了，反问他，“那你说，你是不是烦我？” “没有。”周衍敛了敛笑，咬唇否认，“我就是不习惯。” “不习惯？” “对啊，一向我做什么都是一个人的。”没人帮他，不给他惹麻烦就算不错了。 这个答案让贺知熠整个人整个心情都从刚才的沉甸甸中抽身出来，变得轻飘飘的。他很想说点什么，下点什么保证，又觉得都太虚伪，干脆不说，笑着盯住周衍。 周衍被他这么看得非常不自在，朝他伸手，“手机给我。” “干嘛？” “加微信。” 贺知熠高兴不过一秒，意识到他加微信可能是为了还钱，把手机攥在手里，“我没微信，加不了。”还想还钱，照样没门儿。 他在想什么，实在太好猜，周衍的手不退，“不还钱，真的。” 贺知熠将信将疑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成功加上了，周衍才说话，“会员预存费不退，码头的钱总得给你。” 原来是这仨瓜俩枣的，贺知熠看了眼对话框里的转账，“我不会收的，这钱你就留着，这是我的住宿费。” 住宿费？周衍想起昨晚来了，“你想得美，我不会再留你过夜。”直兜兜的，他就这么把话给说出来了，根本没过脑，出口后悔了，呆呆看着贺知熠。真是的，他说出来干什么，到时候直接不让不就完了。 “是因为昨晚我逼你亲我一口吗？我以后不会了，真的，我以后老实睡觉。” 大白天的，天光这般好，照得店里什么都无所遁形。贺知熠张口闭口不是亲就是睡觉，周衍只觉得脑袋“嗡”了一下，耳朵热了起来，“你乱说什么呢，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他追根究底，周衍手足无措，憋半天，“反正跟昨晚亲一口的事儿没关系！” 他给逼狠了，声儿一嚷出来，四下皆静。长久的安静后，贺知熠先笑起来，耍赖，“我不管，反正你不让我睡里面，我就睡外面。正好，看他们那帮还敢来骚扰你。” 现在是你在骚扰我，周衍在心里这么说，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有时候，我爸会回来。” “你爸？” “嗯嗯！”周衍把头点得煞有其事，“你也知道，他可是个赌鬼，不管三七二一的，到时候会直接找你要钱。” 要钱怕什么？贺知熠恨不得他爸是旧社会那种为了赌卖儿卖女的人，把周衍赔给自己最好。不过这可不能让周衍知道，现在是新社会，一切讲究自愿。自己要的也是周衍愿意。 他清清嗓子，“那倒是，那我还是能回家就回家吧。”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呗，现在周衍想听这个，他就给周衍这个。 “呼……”终于把这话题扯了过去，周衍轻轻吁了口气，亮屏看了眼时间，“你哥要你午饭前回去，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店里也要忙了。 “嗯，是该走了，我去把车开过来。” 周衍收了碗筷洗好，贺知熠把车开到了店前。他不走，显然是有话还要和自己说。周衍走到车旁，“怎么了？” “等我回来，你还给我煮这个拉面吃。” 原来是为这个。周衍点点头，“还以为你不喜欢吃呢。” 贺知熠这时候不觉得拉面是酸的了，笑着摇头，“没有，我爱吃。你做的我都爱吃。” 周衍咳嗽两声，又不自在起来，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走吧，回去晚了你哥该骂你了。” “那我走啦。” 周衍退后一步，冲他摆摆手，“拜拜。” 贺知熠一路心情愉悦的回了家，不早不迟，正赶上黎姨做好午饭。他先搂着黎姨嘴甜了几句，才洗手上桌。 贺知鸣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排骨吃鱼吃虾，半点也没有搭理他这个大哥的意思，聪明的没问他这几天都去哪里鬼混了，只说，“吃过午饭，去干爹那儿一趟。” 贺知熠往他碗里丢了只剥好的虾，“急事原来就是干爹叫我过去啊？” 看着碗里的虾，贺知鸣没忍住翘起嘴角，用筷夹进嘴里，“你真把自己的生日给忘啦？” “生日？”贺知熠茫然抬起头。 “你自己看日历，初十是几号，就后天的事儿了。你自己忘了，我和干爹干妈可没忘，你还不过去干爹那里定生日菜单？” 看过日历，贺知熠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确实是忘了。”他、哥哥、阿J每年的生日，光叔和红姨两人都会亲自下厨做餐饭，在家里过。 “那我现在就过去吧。”他站起来。 “急什么，黎姨知道你回来，特地做这么多菜，你忍心不吃？” 风风火火，冒冒失失，贺知鸣钉他一眼。 “嘿嘿。”挨大哥说都是家常便饭了，贺知熠半点也不觉得臊，坐下继续风卷残云。午后，他去了光叔家，到的时候，光叔和红姨正在游泳。 他轻车熟路在池边躺椅坐下，吃了几块冰镇菠萝，“干妈，这菠萝哪里买的，好甜。” 泳池倏忽冒出两个脑袋，一男一女。男的有五十了，极英气的五官，女的因保养得宜，看不出具体年纪，一双眼睛明亮出奇。他俩异口同声，“熠仔，你终于舍得过来了。”前后出了水。 “干爹干妈发话，我敢不过来？” “哼，你个滑头。”光叔坐到他旁边椅子上，“听说你在中湾码头跟人对上了？” 消息可真灵通。贺知熠脸上带笑，“我跟你和干妈说件事，你们不许告诉哥哥。” 红姨和老公迅速对视一眼，发话，“行。” 贺知熠把跟周衍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难怪，我说呢，你一回来就去惹事，不应该啊。”光叔和老婆又是一对视，“怎么样，人靓不靓？有没有把握追得到？” 难得，贺知熠也会扭捏，“人……肯定靓啊，至于追不追得到……”他哪敢说满话，老天爷最擅长整治说满话的人。 “唉呀，你就说你俩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由于贺知熠要隐去陈敬在其中的作用，自然也就没提酒店这茬。 “刚加上微信。” “嘁。”光叔对他很有些失望，“你简直比我当年追你干妈还不如。” “你不会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吧？人家那边对你到底有没有戏？” 剃头挑子一头热？贺知熠心里犯怵了，现在确实是自己这一头热得多，但是，但是……周衍那头也会热的吧？昨晚他都肯亲自己了，虽然自己使了一些小手段。可是，看今早，周衍又是淡淡的。不是的，不可能，淡淡只是因为昨晚自己耍赖，他不高兴很正常。后来走的时候，他还对自己笑了呢。 红姨见他脸色变幻，狠狠掐了老公肩膀一把，“你个老不正经的，你吓他干什么，怎么会是一头热。以前堂里那个K仔，你还记得吧？个儿还没熠仔高呢，长相跟熠仔是一挂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他睡。” “我们。”她拿手托起贺知熠的下巴，示意老公好好看清楚这张脸，“怎么会是一头热，真的是。” “真的吗？干妈。”贺知熠急需一颗定心丸。 “废话，当然是真的。”她坐下来，“不说这个了，生日要吃什么想好了没有？礼物要什么？干妈再送你一辆车怎么样？” 贺知熠摇摇头，他车库里不务实的车够多了，“家里五个人吃餐饭就行了。” “现在没想要的也没事，什么时候想到再说。今晚在这里住吧？待会儿陪我们打高尔夫去。” “行啊，但打高尔夫之前，干爹得帮我办好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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