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许渭尘长得出挑,是那一种难以被忽视的好看,常常能收到派对邀约,齐裕每每都提前替许渭尘应下,准时带他共同前往。 许渭尘还没来得及在宿舍出柜,就已被齐裕拉到派对门口,当做人肉门票般塞进房内。 入学前,许渭尘对自己发誓,要过更加主动融入的生活,也要接受新鲜事物,所以虽然暂时还未在这些他很难看清人脸的嘈杂派对上找到乐趣,但也没有反对过齐裕把他当僚机使用的行为。 遇见马歇尔是在十月中旬的一场兄弟会举办的派对。 许渭尘晚上有课,十点才来到那个音乐声震人又昏暗的房间,齐裕没和他待一会儿,就去和人搭讪跳舞,许渭尘无聊地站在唯一一盏长亮的壁灯旁,拿了一罐啤酒喝,盘算着再待半小时离开。 在他快把啤酒喝完时,马歇尔双手各拿着一杯酒,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杯,问他:“一个人来的?” 马歇尔比许渭尘高一些,长得尚算英俊,因为热,只穿了白色的背心,露出线条明显的肌肉。他的眼神掺杂着暧昧,手搭在许渭尘肩上轻蹭,让许渭尘确认他是自己的同类。 “和室友来的。”许渭尘接过酒,对他笑笑。 许渭尘没有动心的感觉,不过他从没有和同类交流过,对此好奇,于是装作很熟练地与马歇尔挨着聊了起来。 马歇尔给他的酒是未兑过的伏特加,酒味很冲,许渭尘一不自在就喝酒,没多久便喝掉一整杯。 聊天时,有几次,许渭尘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不过当他看往感受到凝视的方向,却因为太黑,而什么也看不清。 马歇尔忽然说:“想不想出去走走?” 许渭尘已经有些头晕,正想离开,没想太多便答应下来。 他们离开了荷尔蒙过剩的吵闹房间,走在学校夜里的小路上。 许渭尘眼前几乎是全黑,走路歪歪扭扭的,马歇尔搂着他的腰,又慢慢滑到他的胯上,许渭尘觉得不大舒服,想把他的手推开,马歇尔却会错了意,反手圈住了许渭尘的手背,贴在他耳边问:“去我那里还是你那里?” 许渭尘一惊,看着马歇尔,刚拉拉扯扯地推拒,小路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 人影让许渭尘觉得莫名熟悉,他走得不算快,也不慢,靠近了,许渭尘认出了唐既明。 唐既明在他们面前站定,沉默地看着马歇尔。 许渭尘偷偷干坏事,吃了瘪还被最重视的人发现,有些莫名羞愤,又很心虚,把手从马歇尔手里抽出来,听见马歇尔说:“既明,你也来派对?这么少见。” 唐既明没搭理他,看向许渭尘,问:“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他声音很低,好像在生气一样。不过许渭尘没见过他生气,又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能断定,微微愣了一下,说:“刚才上课,关成静音了。” “嘉荀说在派对上看到你,觉得你喝多了,让我来接你。”唐既明告诉他。 范嘉荀是唐既明的室友,和许渭尘见过几次。许渭尘才想起方才感受到的视线,反应过来,应该就是范嘉荀。 “你送他出来?”唐既明终于又看向马歇尔,语气中没什么谢意地对他说,“谢谢,送到这里就行。” 马歇尔退了一步,含糊地不知说了什么,转身又往派对方向快走回去了。 小径上只剩许渭尘和唐既明两个人。 唐既明转身向前走,许渭尘跟上去,他走得不稳,便有些慢。唐既明走了几步,回过身,顿了顿,说:“这么亮也看不见?” “你不夜盲就不要说亮。”许渭尘斥责。 唐既明伸手扶着他的小臂,手指贴在他的腕骨,一边陪他慢慢走,一边说:“跟我说话不是很凶吗?” 许渭尘不说话了,两人走了几步,唐既明又问他:“喝了几杯酒?” “只喝了一瓶啤酒,和一杯伏特加。”许渭尘头晕地贴在唐既明身上,理直气壮地汲取他的温暖。 唐既明突然评价:“派对有伏特加不犯法?是不是他自己带的。” 许渭尘笑起来:“你怎么管那么多。” 走出小径,唐既明的车停在路边。他帮许渭尘打开车门,许渭尘便被他载回宿舍。路上唐既明轻声问许渭尘大学的派对好不好玩,许渭尘连连摆手:“太无聊了,再也不要去了。” 没过多久,齐裕也不再拉许渭尘去派对,他找到了女朋友,但许渭尘的噩梦开始了。 每周至少有三天,齐裕都会给许渭尘简单地发条消息:【先别回来。】而后把女朋友带回房间,锁起房间的门。 许渭尘总是回不了房间,又不想求其他室友和他挤着睡,只好待在楼下的休息室里看书,有时待到凌晨,趴着睡着。 他和齐裕翻了几次脸,威胁要找楼管员投诉,齐裕嘴上说好好好,还是把人往回带,让他烦不胜烦。 又是一天晚上,接近十二点,许渭尘气得在休息室填写换宿舍的申请,发消息问唐既明有没有经验,唐既明便来休息室找他。 “你先跟我回去。”唐既明告诉许渭尘,他舍友生病回家,许渭尘可以暂住,就像捡流浪的小猫小狗,替许渭尘合起电脑,把他带回自己的宿舍。 许渭尘去过几次唐既明宿舍,坦白说,比他和齐裕的房间整洁。除了床、书和电脑,几乎看不到什么杂物。就像唐既明在家的房间,私人物品少得像随时可以搬走。让许渭尘猜测,唐既明内心不会留恋任何一件旧物品,更别提是人。 唐既明给许渭尘拿了他没穿过的T恤,让许渭尘睡他的床。 许渭尘洗了澡回到房间,看见唐既明已经帮他换好床单,坐在椅子上看书等他。 唐既明的周到很像一个家长,或者是哥哥,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暧昧,冲许渭尘微微笑了笑:“是不是没选错学校?” 许渭尘烦恼自己不合时宜的心动,抗拒不了唐既明对他好,便嘴硬道:“我又不知道别的学校怎么样。” 他在唐既明新换的灰格子床单上坐下:“你还没教我申请书怎么写。” 唐既明打开他的电脑,他凑过去看,想看清楚点,脸和唐既明挨得有些近。唐既明帮他填了几样信息,忽然问:“你想不想和我住?” 许渭尘大吃一惊,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唐既明,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站直起身,有点大声地说:“不要。” 唐既明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说他小孩子:“我是觉得至少我不会把人带回房间,把你关在外面。” “那万一我要带人回来呢?”许渭尘反驳。 唐既明笑得仿佛许渭尘说了很好笑的话,气定神闲地问:“你带谁?” “我行情很好,好吗?”许渭尘瞪着他。 “好好好,”唐既明敷衍他,继续替他填写,像没听到他的反驳,再次温和地建议,“你考虑一下,可以不用和我住一间房。再说,申请了也不一定能换在一起。” 许渭尘检查唐既明的表情,发现他似乎确实希望自己申请,考虑了几秒钟,因为想不明白,所以还是问出了口:“唐既明,你以前不是很烦我吗,为什么现在好像很愿意照顾我?是和我妈有什么交易吗?” 唐既明听他说话,像被他逗乐,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两秒钟,说:“你记不记得,高中毕业舞会之后,有一天你让我帮你到房间拿大提琴?” “不记得,”许渭尘说得很快,而后警惕地睁大眼睛,“你是不是摔我琴了?难怪我觉得手感变了——” “——不是,”唐既明又觉得他很好笑,像想抬手碰他,不过最后没碰,只是搭在桌上,告诉他,“我看到你书架上有本很眼熟的画集,我翻了翻,你揉得挺烂的,拿它出了不少气吧。” 许渭尘没想到他会看到画集,更没想到他会说出来,脸腾地一热,脑袋还空白着,唐既明又说:“我想了想,是不是我和我妈第一次来L城,回去之前,你买来想送我,才听见我和我妈说话。” “我当时心情不好,口无遮拦,”唐既明诚恳地对他道歉,“你别和我计较。” 许渭尘不是什么喜欢好好说话的人,他想自己肯定是被唐既明给迷惑了,才会露出软弱的一面,有点害羞地看了唐既明一会儿,竟然也扭扭捏捏地小声对他检讨:“我那时候老是欺负你,让你等我也不太好。” 唐既明认同:“那倒是。” 许渭尘立刻恢复正常,打了一下他的肩膀:“滚。收回去。”逼迫唐既明和他道歉。 那天最后许渭尘和唐既明都提交了表格,幸运又不幸运的是,因为当学期提出申请的学生很多,圣诞节到来之前,学校同意了他们的申请。 不过许渭尘担心自己露馅,因此没有和唐既明住同一间房。
第9章 工作后,许渭尘和唐既明见面变得比较少,不是节假日回母亲那儿一起吃饭,就是唐既明来他家例行公事,整天整夜待在床上,说不了几句完整的话。 许渭尘有时往前回想,死气沉沉地觉得他和唐既明的关系就像临终之人的心电图,艰难地上下跃动过,最后趋于平和,变成一条直线。 他们初遇的暑假,心电图跃动了一次,刚住进同宿舍时,又攀上另一个高点。 那时候许渭尘还没完全丧失爱情的憧憬,每天和唐既明抬头不见低头见,生活依赖唐既明,又紧绷地装作不在乎,不愿意和他好好说话。 许渭尘大二上学期,唐既明的第一个游戏项目有了雏形。那段时间,有四五个与他合作的同学整天来找他,待在宿舍狭小的公共区域低声讨论,敲键盘绘图,或站着走来走去。 许渭尘学文科,听不明白他们说什么,不过许渭尘倒一直知道唐既明是个游戏爱好者。 虽然和外表并不相符,唐既明是那种会花很多时间待在电脑前玩游戏的人。 林雅君和唐既明刚搬来L市时,许渭尘就听母亲提起过,唐既明的电脑很贵,搬家搬坏了,修了不少钱,又说唐既明小时候父母太忙,找的保姆极不负责,害得唐既明还没上小学,已经沾染上游戏瘾。 唐既明父亲发现后,为了戒除他的不良嗜好,直接将他送去上一间对学生极为严厉的私立寄宿学校。 那学校以高压出名,学生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林雅君心疼他,想将他接回,唐既明的父亲怎么也不让,直至小学毕业,唐既明才从那所学校转出。 然而回家后,虽然不再没日没夜地玩游戏——“终究落下了病根,”思想比较保守的李文心这样形容,“雅君说既明房间柜子里锁着几万块的游戏光盘呢,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在游戏上,还好你不玩游戏。” 许渭尘见到唐既明时,他已经是个看似和虚拟世界毫无关联的人,因此许渭尘很难想象他沉迷游戏的样子。而且唐既明也从没和许渭尘聊过这方面的内容,大概是因为许渭尘一点都不懂也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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