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也刚端起碗, 房子外面响起皮卡发动的声音响起。 真的走了。 陈也放下筷子,头朝着窗口那边偏了偏 。 “吃饭。”老太太敲了敲桌子。 陈也转回头,低头扒了一口饭。 吃完饭,陈也进了卧室,拿了张卷子出来。 是这次月考的复印卷。 做完再对着答案打完分,窗外的天也黑了。 陈也推开椅子站起来,抻了抻坐僵的身体,推开了窗户,朝着左边看了一眼。 那边小花园漆黑一片。 陆巡那边很久没亮过灯了,不过今天不同。房子真的退了,陆巡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陈也从窗户跳了出去,跨过及膝的小栅栏,踩在了陆巡这边的小花园上。 阳台上的推拉门没关,陈也推开门,朝里刚走了一步就停了下来。 房间里有陆巡的味道。 陈也吸了口气后笑了,觉得自己神经病了。 房间里其实没什么味道,就算有,也已经很淡了。 但很亲密的两人对彼此的味道都很熟悉了,哪怕在偌大的空间里,也很容易捕捉到属于另外一个人痕迹。 陈也打开手机灯筒对着房子照了一遍,该拿的东西都拿走了。 书桌上还有一些书。 是陆巡的。 陈也在房子里绕了一圈,从角落找了个纸盒子,把书收进了纸盒里,封好放在了书桌上。 在房子里又检查了一遍,陆巡什么东西都没落下。 陈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难过,在房子里愣了好一会儿。 陈也举着手机出来阳台,准备回去。 手机没拿稳,往左偏了偏,手机光正好扫到小花园一把椅子上。椅子上放了个小花盆。 陈也走了过去。 其实也不算是花盆,那是个竖筒笔盒。是陆巡之前用来放笔的。 那是一个不知道是从哪里飘过来的种子,落在了泥土上,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出了一簇深紫色的小花。 陈也当时随口说了句这花挺香。 陆巡就挖出来移栽在了笔盒里,他做作业做烦了的时候就拿过来让他闻。 笔盒里的花现在已经谢了,光秃秃的枝桠杵在那儿,还有一两片叶子要掉不掉的,看着很落寞。 陈也把花盆拿回了房间,放在了书桌上。 就在陈也对着这根看着已经要干死的枝条琢磨的时候。 手边的手机响了一声。 陈也拿起来看了一眼,是程进东发过来的消息,还配了好几张图片。 —他们放假,就约着一起吃个饭,知道你出不来,给你发点照片,你对着吃两口凑合下。 图片里一堆人热闹的挤在一起,对着镜头放肆笑着。 陈也盯着图片看了一会儿,问。 —在哪儿。 程进东马上发了个位置过来,接着立马又发了几条。 —大秦他家旁边那个土菜馆,你要来吗? —老太太能让你出来? —我去你家喊你? —不用。 陈也回完起身拿了件外套,拿着手机,推开了房门。 老太太正盯着电视看,见他出来,又看着他身上穿上的出门外套,蹙眉问,“去哪儿?” “我去和东子吃个饭。”陈也说。 老太太没说话,转过头继续盯着电视。 陈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开口说,“我12点前回来。” 老太太依旧没回话,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拿着遥控把但是声音按大了点。 陈也又等一会儿。 “早点回来。”老太太硬邦邦的叮嘱。 “好。”陈也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陈也不想一个人呆着,他怕他会忍不住找陆巡。 从和陆巡吵完之后,陈也就后悔了。但事情变成现在这样,不是他一句后悔就全能抹消的。 只要老太太还在因为这件事受到伤害,他和陆巡之间的问题就会一直存在。 可今天陆巡真的搬走了,好像真的走了。 陈也突然就有点受不了了。 程进东发来的定位的小馆子里人还挺多,程进东他们在包厢里面坐着。 陈也推门进来,里面一群人顿时一阵阵狼嚎鬼叫。他们都挺久没见过陈也,这下看见陈也都很激动。 “这儿,”程进东在最里头招了招手。 陈也走了过去坐下。 “你看你还吃点什么,给你点了点烧烤,他们店用果木条烤的。”程进东把菜单递了过来。 “不用管我,你们吃。”陈也靠着椅背,一手搭在桌子上,整个人看上去很颓,他说,“给我拿几罐啤酒。” “你不能喝酒。”程进东说完,陈也抬眼看来过来,程进东和他对视了两眼,妥协了,招呼人拿了一提来放在了陈也面前,“少喝点。” 陈也没管他,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啤酒是冰的,喉咙到胸口一道全冷了下来。 桌上的人继续聊了起来,聊到激动的地方跟吵起来一样,闹哄一片,耳膜都震的痛。 陈也就是为这来的。 他以前烦的时候就喜欢跟他们一起,吃饭也好,上网也好。 身边有一大群人就行。 躲在闹哄哄的人群里就好像听不见自己心里那些急切的话了。 聊了几轮下来,桌上的菜吃了个干净,盘子都已经撤了下去。 按以往他们就准备去一下趴了,找个台球厅或者网吧呆着。 可现在陈也明显还没想走,其他人也不敢提。 最后还是程进东做主,让他们都走了,自己留了下来。 陈也已经喝了七八罐了,他酒量本来就一般,这会儿眼神都开始涣散了,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很奇怪。 以往他早该不清醒了,今天却总觉得好像忘了些什么事情没做,一直不敢醉。 陈也还要再喝,程进东却看不下去了,伸手把酒抢了下来,“行了,你喝在多也没用。” “那我能怎么办。”陈也头发很久没剪了,额发半盖住他的眼睛,突然小声说了句,“我能怎么选……” “选什么?”程进东皱眉看了他两眼,明白了,“陆哥还是老太太?” 陈也低着头,没给反应。 程进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今天怎么出来的?” “还能怎么出来,走出来的。”陈也把他手里的酒又抢了回来。 程进东也没空再管他把酒拿走,只是追着又问了一句,“当老太太面出来的?” “废话。”陈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有点不耐烦了,一口喝光了剩的啤酒,单手捏扁了罐子,砸在了他身上。 “靠。”程进东突然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认真的盯着陈也,说,“也啊,陆巡和你家老太太,从来都不是让你选一个的问题,这他妈就不是个单选项啊。” “什么意思?”陈也从啤酒罐里抬起头。 “老太太不会让你非得选一个,陆巡就更不会了。”程进东说的信誓旦旦,“你可以两个都要啊。” 陈也听完只觉得荒唐,嗤笑一声,“怎么要?你去跟老太太说吧,看她不拍死你。” “不是,都这么久了,你还没看明白吗?”程进东说着再次抢过了他手里的酒,“老太太她没把你锁家里,没上门去一巴掌拍死陆巡,她能接受的。”程进东觉得自己越想越明白,“你跟老太太聊过吗?” “不行。”陈也想也不想就摇头,“她根本不想听陆巡的名字。” “老太太是不想从你嘴里主动提出来这个名字。”程进东说。 “那你让我聊?”陈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谁让你直接说,你……”程进东想说什么,突然又发现问题可能出在陈也身上。 “你是不是害怕啊?”程进东看着他。 “我怕什么?”陈也低声反问, “怕你自己最后真的做出了一个决定。”程进东说。 陈也看着他,程进东不愧是他铁子。看他的心就跟自带透视镜一样。 “你不能这样,”程进东认真的说,“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归结于自己,这个答案从来就不在于你选择谁。” “这个事儿从一开始就是所有人的事儿,连我都有份。” “不是选择?”陈也蹙眉看他。 “不是。”程进东肯定点头。 “那怎么办?”陈也问。 “这是老太太的事。”程进东说,“让老太太决定。” “奶奶她……”陈也想到老太太那天说的话,心有点抽痛,“她已经决定了。” “不可能,老太太要是决定了,你们就不是现在这样。”程进东很确定,“这事儿根本就没有解决。” 陈也拧着眉,今天程进东话太多了,他有点琢磨不过来。 “我没跟你开玩笑,”程进东又说,“你的状态也会影响老太太。” “你到底什么意思?”陈也问。 “你每天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回去演给谁看呢?老太太不想提,你就不提?那这事儿什么时候算真正解开呢?”程进东一语点破。 “那我能怎么办?”陈也有点茫然。 “你得说啊。”程进东无语, “我说什么?”陈也莫名其妙。 “说陆巡难受!” “说你睡不着!” “说觉得第二天阳光都变灰了!” “老太太多心软一个人,你得说啊。”程进东简直苦口婆心。 “所以呢?”陈也皱着眉,不赞同,“老太太心软,那我就该拿她心软逼她吗?” “谁让你逼了?”程进东无奈,“谁让你拿老太太的心软来逼她妥协,我是让你利用老太太的心软,利用你懂不懂?” “利用也不是个坏词儿,”程进东继续说,“我就经常利用我妈心软,我每次拿着成绩回家之前,就装两天吃不好睡不着的,等成绩真出来,她还反过来安慰我呢。” “那不一样。”陈也低声说。 “一样。”程进东很肯定,“事儿不一样,但他们爱我们的心的是一样的。” 陈也张了张嘴,觉得不对,但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但在这之前,”程进东又说,“我只想说一句话。” “你今天话真多。”陈也脑子发涨。 “别为了老太太,去一个轻轻松松就够得着的学校。” “老太太现在虽然因为这事儿跟你较劲。但你信不信,老太太更不想你过得不开心,以后如果你不开心,老太太一定会后悔。” “你——”陈也看着他。 “你最近成绩有点跌了。”程进东小声提醒。 程进东突然正经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但被程进东教训了,陈也有点挂不住脸。 “我还要你说。”陈也瞪着他。 程进东一点不在意,笑着拿着酒杯在陈也杯子上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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