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廊下的木台阶陈旧磨损,在茂密青草的掩映下,却别有一番风味。姜一源叼着根油条,蹲在台阶上看,发现土壤泛着紫色。又仔细看了看,那是一把零碎的紫色花瓣,黏在了土壤中。沈书临已经把车开了出来,摇下车窗道:“走了。” 姜一源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这十几秒的时间他已经想起,明亮自由的318国道,悬崖上的那片紫色花海。 早上车流拥堵,等红灯时,姜一源把手里的豆浆递过去:“喝一口,没加糖。” 沈书临就着他的手喝了豆浆,拒绝了油条:“太腻。” 姜一源想到那一年的318国道,他们不疾不徐地开着车,赏落日,观朝霞。路过那片紫色花海,他摘下一把紫色的花瓣送给沈书临,然后他们在车里亲吻。 那把紫色花瓣没有凋谢,而是长在了木台阶下面的泥土地中,永远都不会凋谢,近乎不朽。 他轻声道:“哥,我永远都喜欢你。” 红灯转绿,沈书临踩下油门,车子平缓驶出。这两天他听过太多这样的话,已经免疫了。他道:“因为我不喜欢吃油条?” 姜一源乐得笑出声来:“啥呀,你就算爱吃鲨鱼我也一样喜欢你。” “谢谢,没有这种爱好。” 车子转了个弯,停在沈氏楼下。 “哥,下班提前给我发消息,我来接你。”姜一源换到驾驶座,系上安全带。 他现在不上课了,却不打算像以前那样整天赖在沈书临身边。他这一趟回来,还没有告诉他爸,一旦告诉,便是正式的出柜。现在正是久别重逢之时,他只想多和沈书临相处一段时间,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沈书临自然也知道他的想法,隔着车窗,曲起指节蹭了蹭他的下颌:“好。” 姜一源抓住他的手,亲了亲指尖:“一定要叫我来接你。” 沈书临微笑着应下,姜一源目送着他进入大楼,开车去了商场。 当晚沈书临回家,便发现家里变了大样——沙发垫和靠枕换了,桌布和坐垫换了,餐盘碗筷换了,杯子换了,地毯换了,最夸张的是,走廊尽头那间客房的床也换了! 姜一源洋洋得意地说:“怎么样?地毯那些看了这么久,审美疲劳了,也该换换了。” 他说着话,目光却飘忽,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 沈书临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心里一沉,正要开口教训,姜一源却又讨好地拉过他的手,道:“哥,洗完澡,一起看一部电影,好不好?” 沈书临想了想,两人重逢才刚刚几天,这个时候不便太过严厉。且再等几天,对方的错误累积到一个程度,他再来集中清算。 这几天沉浸在甜蜜中,其他的所有事情都靠后,现在他倒是想起来了,年轻男孩子好的地方非常好,坏的地方也依然很坏。 比如,这不合时宜的飞醋。 姜一源见他不语,心里忐忑,凑上去亲他的唇,又问:“哥,好不好啊?你要是不喜欢地毯的花纹,我就让王嫂换回来。” 他语气小心翼翼,十分的底气不足,像是明知道自己闯祸了,却仍希望能被包容。 沈书临的心便慢慢软了下来,他回应了这个吻,只道:“不看文艺片。” 姜一源立刻高兴起来:“好!我来选,保证是你喜欢的!” 接下来的几天,姜一源每天早上陪着沈书临去公司,下班后又开车去接他。两人去熟悉的餐厅吃饭,晚上窝在客厅看电影,偶尔小酌两杯。夜深了,纯白的纱帘飞舞,月色掩映,他们的身体贴在一起,无比亲密。 一天晚上,沈书临加班到很晚,姜一源打包了夜宵去找他。 已是十一点,整栋大楼只有顶层还亮着。姜一源提着打包的粥,步入大楼,却在门口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姜一源立刻绷紧身体,警觉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许斌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平静下来,示意了一下手里提着的袋子:“沈总的母亲和我是同事,受她的委托,来给沈总送东西。” 他这话倒并非虚言。沈母收到了国外朋友寄的茶叶,她不喝茶,便想着今天下班给沈书临送来,但系里临时有个研讨会,一时间来不了。许斌便主动说,他今天刚好要去城西,顺路给沈总送过去。沈母便答应了。她和许斌在学术上多有交流,在许多问题上的意见都相同,很有一种忘年交的亲切。所以即使沈书临和许斌分开后,她和许斌的关系也没有受到影响。 姜一源审视地盯着他,道:“多谢许教授了。我正要上去找他,有什么东西,不如给我来转交吧,也免得许教授上下跑。” 许斌见他出现在这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心里又惊,又有一股不甘,这时便道:“多谢同学,但沈老教授托付给我,我自然要把东西送到沈总手里。” 姜一源气得不行。沈书临的家里,他把许斌碰过的所有东西都换了一通,就为了不让他哥有再次想起这个人的机会,谁知道,这个人竟然还想跑到他哥面前去! 他当即冷冷一笑道:“许教授,我人都回来了,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见他吗?!” 许斌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他并不顺路,他借机过来送茶叶,当然存着想和沈书临搭话的心思。在F国,沈书临的那番话确实很过分,可他和沈母的关系依然亲切,他觉得这是个契机。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碰上姜一源。 “同学,这是我答应了沈老教授的事情,我仍然要坚持送到。”许斌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认为,你没有资格拦着我去见沈总。” 姜一源气笑了:“我哥现在怕是不想见你。” “为什么?” 姜一源提着乌鸡枸杞粥晃了晃,满脸挑衅:“我和他久别重逢,久旱逢甘霖,干柴烈火,昨儿干了一晚上,他现在身体虚得很,打电话让我来接他。喏,我特意给他带了补气的粥来。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会想见其他人?” 他特意重重地咬了“其他人”三个字。 他又恶意地笑了笑,提高声音道:“我和他啊,天都亮了才停下,今天早上我送他来上班,他腿软得站不住,全靠我扶着上楼。现在,我又要去扶着他下楼回家,回家继续做昨天的事情。” 许斌神情奇怪地望着他。 姜一源继续道:“许教授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吧?毕竟你都没有体验过,啧啧……我和他日日夜夜翻云覆雨,颠鸾倒凤,就在墙上那幅玫瑰花下面……” 许斌的神色更奇怪了,盯着他的身后。 姜一源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沈书临正站在十几步外的电梯口,平静地望着他。 太平静了。 姜一源立刻闭上嘴,他想起来了,刚才电梯叮了一下,他没有注意。 沈书临一步步走过来,神情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中途,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姜一源身上。 姜一源下意识地腿打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坏了,要挨打了。
第五十四章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姜一源立刻就下定了决心:挨打可以,但不能在外人面前露怯。就算要挨打,他也要把这恩爱秀到底。 于是,他迎上去,飞快地握了握沈书临的手,只虚握了一下就放开,手指故意在对方腕间调情地蹭了蹭,口中说道:“哥,你怎么下来了?打电话叫我一声,我就上去了,你跑一趟多累啊。” 沈书临停在他面前,平静地望着他,伸出一只手来。姜一源看着那只手向自己脸上伸来,颤了颤,可怜兮兮地望向对方,用眼神示意:能不能不要拧耳朵? 那只手却没有停留,继续往后面伸去。 然后停在后颈处,轻轻捏了捏。 预想中的责备和挨打没有到来,姜一源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沈书临却已经收回了手,往许斌面前走去。 “许教授,多谢你特意跑一趟。”沈书临接过茶叶,道,“天晚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一辆商务车已经停在了路边,车牌是七字头的全数字。司机熄火下车,拉开后排车门,恭敬地等待着。 姜一源见两人站得近,立刻靠上去,站在沈书临身边,用手指勾了勾对方的袖子。 沈书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姜一源认出来了,那个眼神的意思是——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顺路而已。”许斌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亲密,原本准备要说的话便咽了回去,挤出一个笑,“令堂和我是同事,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谢。” 他又道:“我父亲的病情已经稳定了,感谢沈总的帮助。” 沈书临微笑道:“举手之劳。” 这是个收尾句,许斌不能厚着脸皮再说下去,匆忙地冲两人一点头,便走向商务车。司机等他坐入后座,关上了车门。 车子开走前,许斌又望了一眼大楼的方向——两人正在等电梯,电梯门开了,姜一源伸手去拉沈书临的手,沈书临没握紧,却也没放开,更没有像当初在电影院一样猛地抽回。 不是说突然的肢体接触会有条件反射么?许斌自嘲地笑了笑,收回目光。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电梯里,姜一源讨好地问:“哥,事情忙完了吗?” “还有一会儿。”沈书临抬起手臂看腕表,两人松松拉在一起的手便散开了。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顶楼。 姜一源左手提着打包的粥,右手提着从沈书临手里接过的茶叶,跟在男人身后,进入了办公室。 一片沉默。 姜一源压根儿不敢坐,只站在原地,忐忑不安地等着对方的责骂。 沈书临却根本没看他,只打开打包盒,道:“粥快凉了。” 姜一源立刻过去,把两份粥和两碟小菜摆出来。沈书临便慢吞吞地开始喝粥,一句也没提刚才发生的事情。 姜一源急得抓耳挠腮,也不敢坐,只直挺挺地站着,端着粥碗喝。他不知道沈书临在想什么,却也不敢问,心里七上八下,这顿饭吃得像是断头饭。 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沈书临终于放下了筷子。姜一源一直暗中瞅着他,见状立刻狗腿地凑上去,把桌面收拾整齐,装好的剩菜放入门口的垃圾桶。 沈书临没看他,只拉开书桌的抽屉,翻找着东西。听到脚步声停在身边,他往旁边一指:“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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