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哲捏着矿泉水瓶看他,大有再说一个字就把整瓶水倒在赵以川脸上的意味。 赵以川:“……总之不是因为昨晚就好。” 气氛再次短暂凝滞,镰仓海滨的山普遍都不高,放慢速度再走半个小时就到山顶见晴台。说是观景,但视野并无想象中好。 阳光始终影影绰绰地从云层中漏出一点,大约起了风,海水也不平静,冲浪的人只剩下零星几个还在坚持,水色渐深,与天边连成一片,是无边无际的雾蓝色。低饱和颜色的低矮民房并排着,像小时候玩过的积木一样整齐。 见晴台的游客更少了,裴哲趴在护栏边站了很久,赵以川就守着他。 他不喜欢登山,对大部分极限运动没有喜欢和讨厌之分,某种程度上除了网球,大概他和裴哲不太有共同爱好,他们之间没出现过聊天到半夜的时候。 赵以川突然奇怪地想:我们谈恋爱以后怎么办? 平静地直接进入一起生活多年模式吗? 然后他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你笑什么。”裴哲皱着眉问。 赵以川搓了搓脸,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在笑,故意说:“在想你谈恋爱的样子。” 裴哲眉心的一道小褶更深了。 “真的。”赵以川越说越陷入其中,“在想,你会不会是那种谈恋爱的时候约会到一半扔下男朋友去开会的类型?然后……换位思考万一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又要怎么处理,可能我也要去开会——” “你怎么总喜欢做不切实际的假设。”裴哲打断他,不太高兴地别过脸。 赵以川的重点不同:“没有‘总’吧。” 裴哲有理有据地倒小茬:“今早就是,你问我后不后悔结婚。” 赵以川一愣。 “我从来没后悔过。”裴哲不需要他回答,说得又快又轻,“不是‘我做的决定就不会后悔’这种套话,是人就会有后悔的选择,但我不会去美化未来——和你结婚,不是和江笑,因为我当时只想和你结婚。” 赵以川眨眨眼,一个轻飘飘的鼻音散在空气中。 裴哲不看他,视线好似追逐着海浪涌上石子滩时的一条白线。 他喃喃地像自言自语:“跟你结婚,至少我们现在还能一起爬山一起散步,有什么说什么,不用随时如履薄冰。” 赵以川目光长久地黏着裴哲。 他随口逗裴哲玩儿,心道裴哲肯定不当真,哪知过去两个小时了裴哲还记着。 记着,然后解释给他听。 裴哲竟会做这种多余的事吗? 可诧异背后,他的深处仿佛有某只金丝熊在亚克力笼子里乱跑撞得一直砰砰作响,声音愈来愈大,像要掀开骨骼与皮肉。 “赵以川。”裴哲趴在木质栏杆上,额头抵着小臂,“你最近经常让我不高兴,猜不透到底在想什么,但即使这样,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这句话的力量不亚于一场大地震。 仿佛最初面对裴哲的“求婚”时他无所适从的仓皇又复刻一遍,下笔如刀,描画他时每一次都入木三分。脑子里也乱,从宇宙大爆炸开始的上亿年转瞬即过,一颗红巨星骤然熄灭,成为遥远夜空中的寂寞的残骸。 毁天灭地的能量在真空宇宙中迸发出一声巨响。 千万年后,却比不上一句叹息。 赵以川默不作声,背在身后的手掌轻轻交握,良久,终于找回一点现实感。 “……对不起。” 裴哲抬起头,目光中隐隐藏着责怪。 赵以川碰了碰裴哲的肩,察觉到他不抗拒后收拢手臂半抱住他,似乎不太好意思了,所以声音很小:“我本来觉得……你可能没赚到钱有那么多损失,没往那方面想。” “钱的事不用你操心。”裴哲没好气,“泰恒就算明天开始破产清算,我也有法子从他们手里抢最好的一块。” 赵以川:“嗯,裴总最厉害了。” 被他哄小孩的腔调逗笑,裴哲躲开拥抱:“每次都这样!” “啊,那我又错了。” 道歉道得不诚恳,裴哲站定,直直地看向赵以川。 他眼睛很亮,仿佛随着天际线上雾气一起散去了全部茫然,裴哲背靠着栏杆,表情骄矜,尽在掌握的姿态相信赵以川不会反驳。 裴哲微抬下颌看他:“行,我服个软算你错了,哄吧。” 海风拂过,赵以川一时出神。 赵以川少见裴哲生活中这样的表情,没有和他私下相处时那么平静那么柔软随和,虽然戏谑,却是骄傲的,不容置疑的,带着锋芒的…… 是他的裴哲。 他自然而然地冠上了所有权。 “快点。”裴哲的鞋尖一碾赵以川的脚跟,“我耐心有限。” 赵以川脱口而出。 “老公。” 意料之外的,一道细微电流从脊背窜过直达神经中枢,裴哲强势面具一触即碎,紧紧抿起唇,不敢对此做出回应。 有趣的反应让赵以川越发放肆地再喊了一句:“老公,我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 边说,他把裴哲困在双臂之间,额头相抵,深褐色的眼被阳光照耀,仿佛半透明、澄澈又纯净的心也就此袒露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他软着语气却压低声音。 裴哲偏过头忍不住笑出声。 伸手推了推赵以川,让他别这样的话还未说出口,旁边草丛里倏忽窜过一只猫。注意力短暂地被分散,裴哲看过去,身后一下子变得更亮。 太阳破云而出,金辉遍地。 赵以川和他只有一个吻的距离,但他并不主动打破这份静谧,只继续凝视裴哲。目光越近越深邃,抓着裴哲不放。 “亲一下?”他悄声问。 裴哲不和他对视,却伸手环过赵以川的脖颈凑上交换呼吸。 唇舌接触少了缠绵多了温情,旖旎在阳光里如同软绵绵的泡泡一般不停地升腾,赵以川放开裴哲,抱着他,吻重又落在他颈间反复耳鬓厮磨。 裴哲拍拍他示意放开,光天化日的。 赵以川反而把他抱得更紧,将裴哲锁骨那块昨夜的吻痕涂上新的颜色。
第42章 四二、又不是谈恋爱 隋迟安是被刺眼的阳光叫醒的,他睁开眼,混沌地想着“不是刚装了遮光窗帘吗”,习惯性掀被子想起身,却抓了个空。 侧腰肌肉酸痛,是不正常睡姿的后遗症。视线内,沙发边柜的兔子摆件歪在一边,通红眼睛和隋迟安猝不及防对视,他一愣,低头看去,地板上赫然躺着一个人。 晨曦清澈,那片雪白的后背几乎亮得扎眼。 隋迟安脑子里“嗡”地一声,前夜乱糟糟的回忆潮水似的涌向他,却半晌没能拼凑出一块完整形状:不是喝酒误事,也跟霸王硬上弓没什么关联,只是和他一起坐着,后来就回了自己家,再然后…… “裴哲敢骗我,但我拿他没办法——” “你死定了。”那人喃喃地在他耳边说着,再蓦地咬了他。 隋迟安抬起手抚过后颈。 那里的确留着一个清晰的齿痕。 微微肿胀,咬得着实狠。 发呆的工夫,裹着羽绒被趴在地毯里睡了一夜的人动了动,抬起头,上挑的眼角因为前夜质量不佳的睡眠弧度没平日里凌厉,反而露出一丝懵懂。 但这懵懂转瞬即逝,比露水还轻。 “操。” 他骂了一声,好像头痛,想撑起身。 隋迟安半个身体在沙发上腿却留在被子里和他缠着,他见对方要动,本能地伸手扶了一把,刚触碰到微冷的肩胛,他就蛇一样地再次滑进隋迟安双臂之间。 隋迟安:“哎。” 江栩抱紧他,扬起脸笑得又纯又邪:“隋老师你大清早就勾引我?” 他边说,手指有意无意往下游走,危险地在腰线附近打圈,隋迟安却置若无物地按下他的作怪,对蓄意继续发生点什么视而不见。 搂着江栩,隋迟安把人半抱到沙发上用被子罩住。 江栩抓着他,几乎掐出指痕。 “我上班。”隋迟安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 江栩没有继续纠缠,烦躁地“啧”一声。 隋迟安站起身时犹豫地往自己下半身看了眼,衣服扔在两三米开外,隋迟安叹了口气,几步走过去从一堆凌乱的布料里找到裤子。 前晚被他俩不知道是谁揉成咸菜,肯定不能继续穿了。 隋迟安可惜了下这条西装裤是套装而且很贵,他打算让江栩赔。但现在,隋迟安认命地走进卧室重新找了一身适合通勤的休闲西服。 拿着领带回客厅,江栩还乖乖地坐在原处。 他把被子披在身上的样子像一只巨大号饭团,只露出头,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紧跟着隋迟安,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让江栩任何时候看上去都像盘算着坏主意。但隋迟安选择性忽视,他只想,反正江栩站不起来,他能干什么。 然而他昨天和一个残疾人睡了。 隋迟安倒水的手轻轻一抖,内心聊胜于无的道德观开始谴责,可没多久就被他万事无所谓的态度按下去。 是江栩主动的,这不能算欺负人。 况且最开始不是没有愧疚和迟疑过,当时就被江栩那句“跟我睡很舒服的”涤荡干净。江栩满嘴谎话,可这一句绝对不假。隋迟安很清楚自己干了什么,他早就确定自己二十年内不会结婚,对恋爱也没兴趣,但并不代表他是禁欲主义者。 相反,工作越忙他越需要一个人解决多余的疲惫—— 江栩对他有兴趣,正好,他也是。 又不是恋爱,你情我愿,那就没什么好指摘的。 端一杯温水给江栩,隋迟安把他的衣服一起拿过去,全扔在江栩身上。 江栩不穿,抱着杯子喝了两口:“你今天还要上班?” “周一。” “请假吧。”江栩理直气壮。 在他的字典里没有上班和打卡,江栩能想出“请假”两个字都要感谢隋迟安言传身教。 但隋迟安只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表情像成年人听天方夜谭,不当回事。 他懒得和江栩解释更多——江栩活了26年没上过一天班当然理解不了社畜的心酸——低头钻研领带的打法,这是隋迟安不擅长的事之一,每次都能耗尽耐心。 江栩托着脸,看隋迟安第三次拆掉领带重来后慢条斯理开了口。 “我帮你?” 隋迟安的眼神已经给了答案:他压根不信江栩会这个。 “我真的会。”江栩邀功似的朝他勾手,笑得促狭,“让我表现一下,求你了。” 他说“求你”和命令没什么区别,隋迟安不想浪费唇舌挣扎,单膝跪在沙发边缘。这动作让他更满意了。 江栩打的领带很漂亮,有种和他本人相去甚远的严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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