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菲律宾日报的美好景象,曾经是仰望英雄榜的全体成员心里渴望的荣誉。 得到表彰、登上新闻,成为国家认可的英雄,被亿万人敬仰,几乎是每一个得过优秀的员工,最终愿望。 然而,这个愿望忽然变得唾手可得,场内却如深邃海洋一般,酝酿着琢磨不透的暗潮。 桑托斯微微蹙眉。 他以为工人们会受到激励,会振臂高呼,会充满热血地发誓为鱼平大桥奋斗。 可他们安安静静,互相看着身边同伴,脸上写满了…… 他读不懂的低沉情绪。 忽然,台下传来一声没有礼貌的喊叫,“那么,律先生呢?” 他的质问,立刻像投入平静海面的石头,荡起了不少回声。 “律先生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他在哪个医院?” “开枪那个混蛋呢?嗯?就把他交给警察,然后悄悄放了吗!” 夜色昏暗,充斥着工人对桑托斯的不信任。 桑托斯认得那个人带头喊叫的家伙。 一个闹得律风彻查桩基,连夜请来专家,提前推动了英雄榜出现的小混混。 “科奥先生。”桑托斯喊出他的名字,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回答道,“很抱歉我们出于安全考虑,不能透露更多情况。但是我保证,他醒过来的时候,一定会非常高兴你们是如此优秀地建成了鱼平大桥。也一定会为鱼平大桥全体员工,达成英雄榜最高成就而自豪。” 他字字句句提到优秀,希望这些渴望得到认可的人,能放下怒火,理智起来。 可惜,此时的鱼平大桥不存在理智。 “谁特么要优秀!” 台下的科奥眼睛烧灼得通红,吐出一口唾沫,一如既往地粗鄙。 “我们要律先生平安回来!” 钱旭阳站在手术室门外,脑子一直嗡嗡作响。 他不停地接打电话,说出的每一个音节却像敲打在异空间里,充满了他无法克制的颤抖,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 “我们已经送律工进医院,是我们的援菲医疗队。” “抢救律工的是三军医院的谢医生,不会有事的,护士说他很擅长治疗枪伤。” “嗯、嗯……我们都在。” 跟随律风进行巡检的同事,全都守在手术室门外。 他们必须负责传递消息,帮忙办理医院手续。 哪怕三个大男人蹲在手术室外,都慌慌张张,充满了焦灼惶恐气氛。 每一个人的手机都在忙碌。 包括钱旭阳手上律风的手机,都在持续不断地亮起屏幕,呼唤着主人的接听。 项目负责人的、中方驻菲人员的、菲律宾建筑师的。 那些名字,钱旭阳多少有些印象,却一个都没有接起。 他在等一些对律风来说极为重要的来电,又害怕真正的等到它们。 钱旭阳满手都是擦不掉的血痕,紧张盯着律风手机一次又一次亮起,却格外庆幸屏幕上出现的不是“爸爸”“妈妈”“亲爱的”之类的备注。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律风的家人。 直到他自己的手机重新响起来,钱旭阳心里紧绷的情绪才稍稍缓解一点。 打来电话的,是他们在菲律宾党支部的方书记。 当律风送进手术室,钱旭阳便联系了方书记,要求取出律风出境之前写下的备忘。 说是备忘,许多人却把它当成遗书来写。 大到出了事,组织应该通知谁、应该照顾谁,小到银行密码、保险理财、甚至是私房钱,都可以往上写得清清楚楚。 等到危急时刻,由钱旭阳这些人,替他们传达消息。 又或者,替他们完成备忘上写着的心愿。 钱旭阳很不希望取出律风的备忘。 但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的情绪,耽误通知律风的家人。 “方书记。”钱旭阳声音低哑,“你找到律工的备忘了么?” “嗯。”那边说,“但是律风在备忘里写,只要自己还能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要通知他的紧急联系人。哎,我拍照发给你。” 钱旭阳理解律风的心情,谁也不想因为有惊无险的小事弄得远在祖国的家人担心。 可是,他听完方书记的话,隐隐有了困惑。 钱旭阳问:“他的紧急联系人……不是他爸妈吗?” “不是。”电话那端沉默片刻,回答道,“是殷以乔。” 国际新闻总会在新闻最后十分钟里展现世界人民水深火热。 就好像今晚的菲律宾。 殷以乔坐在电脑前,眼神凝视电视机,听着主持人郑重的报道。 菲律宾终于放弃幻想,重拾武器。 总统签发命令,出兵镇压流窜匪徒,撕毁了当初和匪首所谓的和谈协议。 而中方外交部,也强烈谴责伤害中方成员的行为,坚决反对一切形式的恐怖主义。 殷以乔早就听说过中方援建人员受伤的事情。 那些流窜匪徒,跟经过缜密分类似的,打伤中国人,打伤菲律宾人,偏偏不会去动美国人。 新闻短暂,给出了惨烈的战场景象。 那些烟灰弥散的画面,十分容易令殷以乔想起爆炸后的鱼平大桥,立刻就勾起了他全部烦躁。 律风说不用担心,他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在中国安宁祥和的环境里待久了,他似乎丝毫都无法忍受律风独自待在枪林弹雨的国度。 哪怕曾经,他们在英国也经历过好几次的爆炸、枪击,他也说服不了自己,心安理得地平静。 电脑滴滴响起声音,视频通话里重新出现佐特尔晒得黝黑的脸。 这个跟随母亲的乐团,前往非洲巡回演出,奏响自然之音的音乐家,爱上了美黑之后,完全跟非洲兄弟打成一片。 配上他闪亮的项链耳钉,仿佛下一秒就会开始哟哟哟切克闹。 他传过来一份音乐文件,问道:“师兄,你看这样可以吗?” 大家的好师兄殷以乔,收敛起情绪,认真倾听了佐特尔的新作品。 室内响起手鼓敲出的鼓点,呼呼风声萦绕山涧般回旋。 经历了非洲大自然洗礼的佐特尔,创作的音乐更加适合殷以乔想要的风格。 “嗯,不错。”殷以乔勾起笑意,驱散了心头凝重,“小风一定喜欢。” “真的?!” 佐特尔开心死了,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大白牙憨憨地说道:“我超级想知道风哥会怎么点评我这次的新作品。可惜,我发给他的消息,他一直没回我!” 委屈在小朋友的黑脸上蔓延。 殷以乔承了他一句师兄,自然要有师兄的样子。 “小风太忙了,再加上菲律宾最近不太平,鱼平大桥即将合龙,肯定没空回你。这也是对你的作品负责,不想敷衍你的创作。” 佐特尔遗憾又开心地捧脸,“我知道。当初我跟风哥,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最长一次他延迟了快两个月才回我消息。我都习惯啦。” 非洲朋克小佐,眼白看人,“师兄准备什么时候发布《山水逍遥》?” 殷以乔视线轻瞥,“等他回来。” 殷以乔无时无刻不在等律风,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 然而,律风已经说过自己可能没空,他便安安静静,不去打扰沉迷工作的社会主义建设者。 有时候,殷以乔觉得这样的等待很有趣。 有时候,却觉得很心慌。 就好比他特地空出了行程,坐在电视机前等待鱼平大桥合龙新闻的此时此刻。 他的心,说不出的压抑,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的错觉。 那座承载着中菲两国无数期待的大桥,经历了可笑的误投磨难,终于在万众瞩目中宣告合龙。 总统的身影、驻菲大使的笑容,变为了新闻主角。 这一次,镜头掠过两千多名菲律宾工人,重点报道了总统在官员们陪同下与他们亲切挥手、握手的场景。 从头到尾,都没有照到律风任何的影子。 新闻里欢天喜地。 新闻外空气凝滞。 殷以乔心思沉了下来,发送给律风的每一个字都饱含质疑。 “你没有参加鱼平大桥的合龙仪式?” 他剧烈狂跳的心脏,撞得模糊的念头忽然化作了实际行动。 殷以乔打开笔记本电脑,手指快速敲击键盘,输入了目的地机场名字。 就在他马上要到机票赶往菲律宾的前一秒,摆放着面前的手机连续震动,仿佛在疯狂催促他查看消息。 律风:参加了。 “对方正在输入……” 律风:但是英雄榜效应太强,我再上新闻,菲律宾人都要把我给供起来了,所以特地叮嘱他们不要拍我。 “对方正在输入……” 律风:我不想回不来。
第84章 嗯,谢谢。 这是律风出事后, 殷以乔第一次发来消息。 钱旭阳捧着手机,坐在病床旁,认认真真地完成备忘上的要求。 律风在备忘上写—— “只要我还能救,还有一口气在, 就帮我打开手机微信, 回一下殷以乔的消息。不用回太复杂的了, 说我在开会、在忙都行。不过, 他没发消息就算了,他肯定很忙。” 钱旭阳从律风的字迹里,感受到一种玩闹般的轻松。 好像他不过是为了完成组织的要求,为这没什么必要的流程,写一个敷衍的备忘。 然而, 那份备忘却正正经经地留下了手机解锁密码、微信账号密码、还有殷以乔作为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号码。 让钱旭阳有机会守着律风的手机, 守了整整五天。 直到手机提示音响起,殷以乔终于出现在了飘红的消息列表。 钱旭阳忽然紧张得坐如针垫、后背冒汗。 他忽然感受到良心的谴责和煎熬, 一直演练许久的回答,都打得慌乱无比。 钱旭阳反复思量, 修修改改, 才把信息发给殷以乔。 哪怕消息发过去,他也止不住在想: 新闻有没有报道? 殷以乔到底知不知道? 或者……殷以乔知道了多少? 片刻,消息得到了回复。 殷以乔:“你在菲律宾影响力这么可怕了?” 钱旭阳盯着那句调侃似的问话,脸色肃穆, 心中百转千回。 他想说:律风在菲律宾,改变了用体力糊口的懒散工人。 他想说:那些工人听说他中枪, 恨不得冲进警局把开枪者撕碎,桑托斯都差点压不住。 他想说:如果律风出现在鱼平大桥合龙现场,参与鱼平大桥建设的全部菲律宾人, 情绪必然更加高亢、笑容更加灿烂,发自内心地为得到律风的认可而兴奋激动。 然而,钱旭阳咬着牙,回了一句:“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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