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只是不自然地象征性抱了一下,随即很轻地郑重说:“谢谢,辛苦了。” 贺之昭总在学习他的情绪波动,笔记本记个没完没了。他想,其实那份迟钝也很重要。 小谊的睡衣很薄,抱起来隔着衣料,能直接感受到体温,显得很柔软。 贺之昭抱紧他,倒进床里,因为许添谊没有再生气而高兴,又得寸进尺亲很多下。 许添谊不自然地把手掌从两人中间……移开。那柔韧的手感。 音乐结束了,空气复归安静。 下雪了。
第62章 绝密档案和想对我说 早餐座位在玻璃窗边。空中还有零星雪花飘落,路上行人全副武装,车顶棉白。世界充斥斑驳的白色。 身为南方人,许添谊不常看到雪,所以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很认真看外面的街景。 或许,哪里有买戒指的地方? “小谊,你该多吃一点。”因为许添谊不怎么理他,为了搭话,贺之昭贴心道,“你的肚子太薄了,一顶都看得到。” 许添谊下意识捂了捂肚子,瞪他一眼。 今天早上在整理行李箱的时候,许秘书发现了贺之昭声称忘记带的睡衣。 他就记得自己明明严谨地检查过一遍,不应该会缺东西。 当时许添谊看向贺之昭,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说法。 “原来带了啊。”对方只是自然地点头认可,“今天晚上可以穿了。” 许添谊勉强回忆了温度过高的昨晚,掌心似乎还留着那种特殊的触感,他怀疑这是贺之昭计划中的一部分。 他常常被那双眼睛蛊惑得误以为世界上不会再有更诚实真诚的人。现在他认为自己对贺之昭的形象认知存在一定的偏差。 毕竟再真诚的赞美也一定有失偏颇。 这个人明明也很会撒谎。 开完一天的会,休息半个晚上,两人乘最近的一班飞机去温哥华。 尽管人来人往,凌晨四点的机场还是有种尚未苏醒的朦胧,一切都是慢慢的。 通过例行安检时,许添谊的大衣口袋随着金属探测仪扫过发出滴滴的声音。他确认贺之昭没朝这里看,很快向安检员展示了自己遮藏的东西,得到了友善的放行。 这么贵重的东西,明明该放在包里、行李箱更合适,他却偏偏放在口袋,像不愿意放过每一个有机会的瞬间。 虽然一路上也已经真心地后悔了三次,害怕一个没注意弄丢了。 飞机起飞后,因为航班实在太早,近乎所有人在半小时之内都陷入了睡眠。机舱安静到极点。照常理,四个小时后,他们就将抵达目的地,去完成本次行程最重要的任务。 许添谊原本也已经睡着,是被两下不寻常的颠簸弄醒的。 一瞬间,机舱顶灯全部打开,光线大亮。仓促的机长广播响起来:女士们,先生们。飞机正在经过气流颠簸的区域,请大家系好安全带,不要离开座位。 话音刚落,飞机印证着又产生了极为剧烈的颠簸。已经在往回赶的空姐没能稳住身体,狠狠摔在了地上。推车上的饮料如河流在地上涓涓流淌。有人害怕地惊呼起来。 许添谊瞬间清醒。他第一时间看身旁的贺之昭,也是刚醒的模样,旋即检查这人的安全带,是系好的,稍稍松口气。 如同空难片最开始的场景,这种频繁密集的颠簸唤醒了飞机上的所有人。 身体不断在座位上腾空又落下,总是平缓舒适的机舱不再稳固,不断摇晃着提醒所有乘客,他们正无依无靠、孤独地漂泊在高空中。 只有生或死的极值,没有中间的可能性。 语言不同,但这一刻都能听懂,有的人喊父母、配偶、孩子,有的人哭着祈求上帝,有的人只是害怕到尖叫。 氧气面罩噼里啪啦掉了下来,要求大家按照每次起飞都有但总被无视的佩戴教程进行佩戴。 在这漫长、看似无止境、不祥的四秒中,在鸡犬不宁的机舱里,许添谊想到了很多,也什么都没想明白。 他还是下意识最先牵挂身旁人。 会死吗? 贺之昭也盯着他看,面色似乎还是很镇定,只是明显违反了理应优先个人的原则,很快给许添谊扣上氧气面罩,再戴上自己的。 “没关系。”贺之昭说,“别害怕。” 大脑理应空白,可闻到死亡的气味,许添谊的思维反而因此活跃。 贺之昭戴氧气面罩耽误的几秒还是让他很后怕,如果就是差这几秒呢? 两枚素戒还是安静躺在他的口袋里。是的,虽然头一天晚上还在生气,虽然早上发现睡衣,但许添谊还是趁贺之昭开会的间隙,真的偷偷快速又认真地买好了。 他挑选了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最贵、最好的,为了直接拿到,甚至没有要求刻字。 许添谊知道自己有点物质,从小拮据到大,对钱很计较,但就像努力打工也要跟上杜琛宇的消费水平,自己舍不得也愿意给杨晓栋买最新款的手机。误以为,金钱舍得大方,对方就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爱意,因此对自己好一点。 可能就像贺之昭说的,对别人很好,就是想也被这么对待。 现在就买戒指有点太着急,求婚也太早。但一想到贺之昭会戴上和自己成套的戒指,就忍不住幸福到战栗。算爱慕虚荣吗?那就算吧。 他真的很想彰显无人在意的主权。 会死吗? 万一以后没有机会了呢? 以前许添谊总想到死但又怕死,常常猜测可能死了就会解脱,又担心死了还要当鬼,没人烧纸,就要倒霉地做孤魂野鬼。 现在他希望命运可以多给他点时间,讲讲公平,让他也多体会些寻常的、稳定的幸福。他承认自己有时候的生气不那么理直气壮,可能就是有恃无恐,想贪心地多所求到一点贺之昭很喜欢自己的证明。 证明自己这一次真的被成功地偏爱了。 如果有机会活下去,他发誓自己会认真改正,不再这样了。 飞机快速下坠,产生了整整四秒的失重。 机舱渐渐陷入死寂。 贺之昭紧贴着椅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呼吸。 结合目前的现实情况,他认为排除掉恐怖袭击和飞行器出故障,最大的可能是遇到了晴空颠簸。遭遇这种情况,尽管飞机会发生大幅度颠簸,但理论上并不会发生空难。 所能做的就是系安全带。 然而此情此景,再冷静还是会有事情或超脱控制的恐惧。 他很重的握着许添谊的手:“小谊,别害怕。” 顾不上羞耻或其他。许添谊带着氧气面罩,扭头很深看自己的恋人。他让自己沸腾混乱的思维停下来、镇静。 他深呼吸,从大衣口袋掏出绒布盒。 打开来,笨拙地说:“你愿意……”又重来,“我爱你,你愿意……” ………… 飞机降落那刹那,掌声如雷。 所有乘客都以为自己要有去无回,但这样的颠簸,连新闻都不会上。 跨出机舱那刹那,有人腿软跌在地上,也有人因为大难不死,哭起来。小孩紧紧抱着父母,恋人相拥。后怕中,拥抱是能够获取力量的唯一手段。 许添谊装作自己没看到贺之昭观察他的视线。 刚刚他不仅拿着戒指求偶,说了很羞耻的我爱你,说完还过呼吸了,幸好戴着氧气面罩,很快压了下去。 最恐怖是,飞机离开那片颠簸的区域后,后续逐渐平稳,全程都再相安无事。 ……没人希望飞机有事,但飞机真的什么事也没有,让许添谊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贺之昭。 贺之昭牵起许添谊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往前走。 无名指上多出的戒指,明明无光也发亮。 然而还是心有余悸,所以许添谊没能闹很久的别扭。只是在贺之昭松开手冲他张开双臂时,没好气问:“干什么。” 但贺之昭说:“拥抱。不需要吗?”后,就只犹豫了两秒。 “需要。”回答得很小声。 他闻到贺之昭身上很轻的香味,是家里的洗衣液的味道,久而久之,两个人的气味渐渐趋同起来。 他想,我爱你这件事,不说你也知道吧。 出租车开到非常安静的街区,停在一幢楼面前。 即便是冬天,花园也打理得不错,门口的积雪有明显清扫过的痕迹。白色的玄关大门旁已经早早摆上了圣诞树。 许添谊走下车,去拿后备箱的行李,惴惴然,有种接下来要接受考察的紧张感。会接受他吗?会喜欢他带的礼物吗? 然后他站直身子,和刚刚赶到门外迎接的妇人对视。 不知道谁先哭出来。 姜连清穿着很厚的裙子,急急匆匆下台阶。她绕过贺之昭,把许添谊抱到怀里:“小谊。” 世界上另一个还会喊小谊的人,找到了。 迎接的场面一度很混乱,姜连清一开始选择用中文说话,但她的丈夫和继女都完全不会说,也听不懂。Trista急得:“在说什么啊!谁给我翻译一下!” 所以最后大家都开始说英文。 许添谊被簇拥到客厅,被端上暖茶,磕磕巴巴认真回复每一句姜连清的询问。 姜连清的丈夫,那个名叫Carey的男人比想象中还要魁梧,留着大胡子,板着脸看上去很恐怖。 许添谊紧张地把自己准备的礼物给他,他却忽然笑起来,还郑重地握手表示友好和感谢。 Trista则让许添谊注册IG账号关注自己,称自己是很有名的模特,还被狗仔拍过和贺之昭在一起吃饭。 并且着重解释,自己最近一直在家是因为想休息一段时间。 不是没有活可以干。 餐厅里,姜连清正在准备姜饼。又似乎是刻意只准备到原材料备齐的状态。 她说:“他喜欢做姜饼人,每次圣诞节都做一大堆。你们今年来得早,我就先把材料准备上了。” 趁贺之昭真的也系上围裙开始忙碌得做饼干,许添谊不知道看哪,盯着背影看个没完。回过神发现姜连清笑眯眯看着他。 她说:“细看,和小时候是很像的。” 一开始的话题总是近况,但最后还是无可避免谈到童年。许添谊终于得以了解最完全的故事。 姜连清说:“其实当时是觉得他不太……不太对劲,原本话少,怎么后来一句都没有了。但是我也每天都很忙,做梦都想多赚点钱。因为自从我妈妈去世以后,大院那套房子就很多人都想要,说不该单独我们母子一起住。后来走后你也知道,房子给我哥哥他们了……回去也没有家。” “现在讲好沉重啊,但是作出决定了就不要后悔。不过偶尔也想到你,想,哎呀,不知道小谊怎么样。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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