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添谊又不会说,是的。他只沉默不语走在前面。 他生气两件事,一是因为很多人说杨青宜和贺之昭站在一起很养眼登对;二是因为他不会撒娇。如果能撒娇,第一个问题大概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两件事本质和贺之昭没什么关系,至少不是贺之昭主观导致的,但可能因为今天看到了很令许添谊眼热的情侣范本,他仍旧希望自己的恋人能够对此做出些理想的回应。 贺之昭自我感觉良好,以为是谁令许添谊感到不悦,推理得出:“是同事们工作不配合吗?” 一楼的一家首饰店恰好是杨青宜做代言人。她的半身海报被印刷成落地的大小布置在灯箱里,海报上的人看着镜头微笑,手腕抬起贴近脸颊,展示腕上的钻石手链。 许添谊走在前,经过时冷淡问:“杨青宜好看么?” 贺之昭:“杨青宜?”谁是杨青宜。 “今天刚和人家一起走过花路,现在就忘了吗。”酸溜溜的。 贺之昭努力推理答案:“投促办的主任?”他怎么记得主任姓张。 许添谊沉默了。他走到没人的地方,想到岑筱做的十分自然亲密的动作,扭头给了贺之昭一拳。 但他第一次使用这样的撒娇技能,没有把握好力度,也没有找准地方,打在了贺之昭的胸肌上,发出“咚”一声干脆的闷响。 许添谊认为情况不能更糟。他佯装镇定地把手收回来,这下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早知道不该东施效颦的。 因为无法破局,他一个人往前很快走出侧门,这才微微偏头,艰难开口道:“我不是……”真不是有意置你于死地。 一商场有AB楼之分,两栋楼底楼的中间设计了露天的中庭。从侧门走出去有一段台阶,直连着中庭的迷你花园。 许添谊光顾着要解释,没注意前面的台阶,一脚踩空下去。 贺之昭拽住他:“小心。” 许添谊因为刚刚踩空的感觉心悸两秒。胳膊被贺之昭握在手里,小心站稳。 贺之昭看了看周围,思考说:“地灯不够亮,该有个提醒顾客的标识。” “嗯,我去联系。”许添谊轻声道。不知为何,忽然不生气了。 他们绕过花园,对面B楼底层是一家瑞士的钟表品牌店。 因为最便宜的一块表也要五六万,虽然开着门,光临的顾客也不多,只有几个人在里面走动观赏。 落地玻璃如水面,映出店中的景象。 许添谊原本只是随意瞥了眼,看到什么,骤然停下脚步,无限望进去。 杨晓栋站在柜台前。 身旁他的那位宝贝正一手托着腮,一手戴着表在转来转去地欣赏。 许添谊没有动辄杀生之念,只是心里闪过感叹,这么巧。 又想,这么贵的表也愿意买啊。 贺之昭很快关注到许添谊正盯着表店看。 为了让自己的恋情更加顺利地进行下去,他这段时间也积极向情场达人Alan讨教学习。 事情的起因是同居几日后,贺之昭拿出自己的银行卡给许添谊,被断然拒绝了。 “你怎么能这样做呢!”Alan恨铁不成钢,“这太直接了。” “可是买东西就要花钱。”贺之昭无辜道,“这样小谊可以随便买自己喜欢的东西。”简单的逻辑关系。 虽然薪资水平很高,作为精英的贺之昭在物质上依旧保持了一种钝感。住江景行政套房和住许添谊的破房子,住后者更加高兴。 “你得买东西。”入乡随俗,Alan最近如痴如醉徘徊于小红薯中,还专门下了个翻译软件,就为了准备弄明白每篇推送中自己看不懂的中文词,“直接给钱,段位啊、段位太低了!” “我也问过他想要什么。”贺之昭解释,“小谊说没有想要的。他只收过我一次礼物,还是我送给壮壮的,现在壮壮回家了。” “唉,教你吧。”Alan说,“注意观察,特别是在商场这种环境。如果他看什么店铺时眼神的停驻时间特别长,进去买。” 运用这一招,他俘获了无数男女的芳心。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明白了。那么如果他继续说不要呢?”贺之昭的眼神中闪过思考和智慧的光芒。 Alan:“问柜姐他合适什么,挑贵的买。” 买! 贺之昭很有自信地抚上许添谊的肩,说:“我们去买。” 许添谊迷茫地跟着走了两步,反应过来这人说什么,指的哪家店,简直魂飞魄散:“不了。” 一只表要他一年房租,更何况里面还有贺之昭不该见到的人。开什么玩笑? 然而为时已晚,门口站着的高个保安已经将玻璃门打开了,礼貌地欢迎他们到来。 店里面正在进行一场争吵。 杨晓栋想也不想:“不行。” “又没让你全部付!就支援我一半嘛,我就要这个。”男孩佯装生气,撒娇说。可是见恋人还是不为所动,也有点真上火了。他选的这表可是整个品牌最便宜的系列。 杨晓栋置若罔闻。他不想付,这可是两万多。 他可从来没在哪一任对象上花过那么多钱。 他在上一段恋情中乏味太久,遇到新人,尝到不一样的新鲜滋味,情不自禁深陷其中。但现在时间久了,也慢慢觉出点不好的来。 太花钱、折腾。 果然可爱、听话、床上会来事都是有代价的。 贺之昭中断战火,走到柜台前,对着柜姐道:“请给这位漂亮的男士挑一支表,谢谢。” 柜姐什么人都见过,只被他的一板一眼弄得乐不可支。她介绍了比较流行的表款,又很有眼力见的说:“我们也有情侣表,这款是宝藏系列,方型表盘会比较秀气,设计也有好的寓意,是不错的选择……这款有两个时区可以显示,平常差旅比较多也可以考虑。很实用。” 贺之昭温和看向许添谊:“小谊,你想要哪个?” 因为神情和语言都太自若,就像面包房买可颂一样。 趁柜姐走开的几秒,许添谊抓紧了他的手臂往外拉,压低声音:“我不要,太贵了,走吧。” “不贵,可以买好多。” “我不戴手表。” “买吧,我想和你戴情侣表。”竟然有点可怜。 杨晓栋听见了店门打开的声音。为钱的事情和自己的恋人吵完,他习惯性抬头看了眼,看到难以理解和想象的画面。 他那不值钱的前任,居然跟着一个仪表堂堂的男人进了店。 刚分手那段时间,杨晓栋因为担忧爆爆龙手上恐怕有他出轨的证据,又掌握他太多隐私信息,常常怕这脾气不好的前任杀到自己单位,将自己给宰了,社会性死亡。 不过因为这担忧的画面一直没出现,现任又总要买东西,缺点越处越多,没想象中甜蜜和顺心。杨晓栋又开始有了些微的怀念,又或者,算是平反。 他可以平心而论了,许添谊嘴上说得恐怖,实际从没真正做过伤害他的事情。 分居后发现,原来脏衣服不会正步走进洗衣机,家里的灰尘不会罗曼蒂克地自我消亡,随便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第二天开会掏出来时会……啊,会没电啊。 也才明白,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一只红宝石的奶油蛋糕哄高兴。 他这次忘记了个纪念日,竟然睡了一周硬沙发。他妈的。 年轻的小男孩刚大学毕业,不知下厨为何物,厨房窗明几净,油烟机锃亮发光。杨晓栋又不自觉想到了那味道微妙的可乐鸡翅,良心发现,认为也该吃个一两个吧。 一个不吃就点外卖,在沙发上看电视等待,太伤人了。 许添谊一开始也会骂两句,后来就一个人吃完,收拾碗筷,把剩下的菜放进冰箱。但每次还是做两人份。 杨晓栋也有点奇怪,自己当时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 许添谊僵硬地试戴上表,贺之昭看着说:“好看。” 柜姐笑眯眯:“是的,这款表看着普通,戴到手腕上立刻就很衬人。” “手表也不错。”贺之昭道,“就买这对吧,谢谢。” 动作迅速,结账也轻飘飘简单。要走出店门,店员站在门口欢送。 擦肩而过的时候,杨晓栋阴阳怪气道:“哟,真厉害。一段时间不见,傍大款了啊。” 扭捏半晌,只敢说这个。 他也看到对方了,连看许添谊戴个表都看得无比认真,好像很重视的样子。至于么。 许添谊原本已经走过去,听见这句话停下来。 他半是胡诌,半是认真说:“对啊,商场都是我们的,比和你在一起幸福千万倍。” 经历了纸醉金迷的消费,还是要回到脚踏实地的生活中。两人最后的目的地是商场B1层的超市。重整开业第一周有折扣,这竟是人最多的地方。 把价值六位数的东西在购物车上挂好,晃晃荡荡出发开进超市,许添谊舒口气,活过来,像士兵回到自己的战壕,宣布:“明天你想吃什么菜?” 每每买食材,下班来得及就赶去小区旁边的菜市场,来不及就网上订菜。精挑细选,还要思考性价比。算得上全力以赴,即便如此也总是被东挑西拣,所以热情也慢慢湮灭下去。 现在有人总会边吃边说好吃,每次都吃得精光,对他做饭这个行为很感谢。 许添谊常常想,是我该感谢才对。 贺之昭思考,回答:“想吃糖醋小排。”这个认识。 “好,素菜呢?” “上次那个通心粉菜。”这个不认识。 蔬菜区拥挤人多,推车不方便进去。“知道了,空心菜。”许添谊面容严肃,很有斗志地下指令,“我进去买,你看好车子上的东西。” 等他抱着两捧包装好的菜挤出来,却发现贺之昭已失踪,并不在原地。 超市里人很多,推车像驶向不同航道的船,平稳划开空气的波纹,纵横交错。 而他耐心地寻寻觅觅,路过一排排货架,拨开迷雾,终于找到心爱的人。 ——贺之昭站在生活用品区,看货架上摆的几种饼干模具。 他拿了两件,很认真对比权衡,最后舍掉了花朵图案,选择了海洋生物主题的模具。 总之比挑选手表是更慎重一些。 临睡前,趁贺之昭在洗澡,许添谊把手表拿出来,对着台灯的光悄悄看。 一边看一边感叹,为什么这么贵呢。也太贵了。 没人不喜欢好东西。但此时的欢喜并不是片刻虚荣,得到昂贵玩意的喜欢。 重点是竟然有人愿意这么为许添谊花钱。 钱和爱不该等比例捆绑在一起。但经验告诉他,花的钱比较多,肯定也比较爱吧。 许添谊想到贺之昭的笔记本和述情障碍,他想他是有点迟钝,居然问他生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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