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奇立刻精神了:“有大新闻?”他示意许秘书在此处不要走动,小跑去工位端来了笔记本电脑,把桌上的麻辣烫外卖和保温饭盒挪走,摆好打开。 进入OA系统,就看到了两条极短的站内讯息。 第一条讯息交代了高层的一些职位变动和区域划分的调整,第二条则是宣布陈彬彬即将卸任大中华区首席执行官的职务,这两周将负责交接并帮助领导层过渡,当然另外还揭晓了接任者的名字。 原本在加拿大本部供职的Zhizhao He先生,即将担任亚太区首席执行官。可能因为系统格式限制外加国籍并非中国的原因,名字只用了英文字母展示。 “执……照……喝……”游奇慢吞吞跟着念,“我拼的对吗?” 许添谊看白痴似的:“He先念啊,贺,贺之昭……”念完,自己却被这发音截住话头。 半小时后,行业内比较有影响力的几个公众号都陆陆续续更新了一条相似的推文。标题开头二字必然是“重磅!”,接着的则或是维尔集团迎来近十年最大组织架构和人事调整,或是维尔集团新设亚太区首席执行官,将由贺之昭担任。 许添谊坐在桌旁,点开了其中一篇。文章开头讲述的是维尔集团此次取消了原本设立的大中华区,将南亚、东南亚区域还有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业务一齐整合为亚太区,并由贺之昭担任首席执行官。与此同时,欧洲、中东等区的首席执行官也都重新进行了任命,几位负责人都会向集团的全球主席TomEvans直接汇报工作。 但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陈彬彬的名字再未被提及,文章剩下的篇幅,都用来重点介绍了新亚太区首席执行官贺之昭的生平履历。 一张职业照被居中放在了开头——灰色背景下,照片上的人西装革履,发型齐整,冲着镜头内敛地微笑。 游奇点头称是:“嗯不错!比陈彬彬帅多了。” 周围人都无心吃饭,有的在议论贺之昭,说他是Tom Evans的朋友,因为公众号上那么写;有的在大声念文章下的评论,称陈彬彬两年前对着上一任传播总监邱一民做的事情终于得到报应,这是孽力回馈。 一片热闹中,许添谊对着这张职业照安静地看了半天。 纵使年华逝去,童年伙伴的样貌已近乎在记忆中消失殆尽,但那眉眼间隐约残存的少年模样,再加上相符的年纪、独有的经历和极低的重名率,让许添谊十分确定此贺之昭,便是他脑海里想的那个人。 说不生气是骗人,但隔的时间太久,比起其他情绪,以这种方式重逢的讶异才最为深刻。 如果是十年前,他一定会杀掉对方,但如今那些夜晚辗转反侧、咬牙切齿的心情都难再重返体会,记忆中的细节也都化作泡影,连大动干戈的必要和冲动也都消散了。 许添谊左端详,右端详,心里闷得慌,像火烧。他琢磨许久,强忍下了啐一口的欲望,最后只轻轻嘀咕了句: “没死啊你。”
第4章 微笑天使 “阿婆我们回来啦。” “水阿婆好。” “欸,回来啦。” 两团影子一前一后在巷子的外墙上快速行走,从斑驳的墙皮到爬山虎,最后路过门口立着的绿色信筒,利落地左转滑进了居民楼。 一楼光线昏暗,狭隘的过道还停了辆自行车。前一个影子掏钥匙开了门,催促身后那个:“快点进来。” 影子们路过客厅,迈入次卧。 次卧小而拥挤,角落是张双人床,床边放了个床头柜,柜上摆着台灯、《唐诗三百首》和故事书两本。床尾的塑料筐里,装了很多幼儿园小男孩的玩具。 “要足够黑,你把窗帘拉了。”一个影子又嘱咐。 于是另一个阖上门,再拉上窗帘。顿时,黑暗被囿于这方寸之地,伸手不见六指,那影子便散失了。 “看。”许添谊摸索回床边,掌心向上徐徐展开,露出里面发着绿光的玩意。 “小天使挂坠,夜光的。”他介绍,“夜光就是只有黑的地方才能看见它发光。”作为本次期末考试的总分第一名, 许添谊于班主任屈琳琳的办公室获得了此等奖励。 幽幽绿光,映上对面人的脸颊。 贺之昭由衷:“漂亮。” “送你吧?”许添谊试探问。 贺之昭站起身去拉窗帘:“不用。” 许添谊将挂坠塞回口袋,暗自舒口气。虽然真的想送给好朋友,但实际上他自己也很喜欢,还是有些不太舍得。 最重要的是,这是他首次获此殊荣——从一年级起,每次考试的第一名都是贺之昭。 唯有这次,他以总分一分的优势险胜。 家中无人,于敏这个点去接幼儿园放学的许添宝,约莫还有十五分钟到家。 许添谊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瞥一眼身边的同伴,像猫咪悄悄翘起了尾巴,心中有丝微妙的得意。 于敏每次都耳提面命叫他一定认真备考,要考第一名。这次他终于做到了。 但作为贺之昭的朋友,许添谊也有丝顾虑。他以己度人,害怕自己本次的优异成绩,成为两人的间隙。 良久,他思索完转身,前倾着靠近贺之昭,试图捉住对方脸上并不存在的懊丧之气,安慰道:“偶尔没发挥好也正常,胜……胜败乃兵家常事,啊。”但没说下次一定能考回第一名这样的话。 许添谊靠得很近。贺之昭望进他的眼睛,疑惑那睫毛是否过长。 他不禁感叹:“人类基因表达真是神奇。” 许添谊以为他脑子坏了,急道:“你听见我说的没啊!” 贺之昭点头,这才思索了下那番话语的意味——既然是对他说的,并且是安慰败者的话语,他推论得出,可能与本次期末考试的成绩有关。 贺之昭:“好的,明白了,谢谢。” 许添谊满意地点点头。 两个人对坐了会,许添谊看表,知道妈妈马上就要回来了,遂把人送到门口,像每次放假那样约定:“明天我还是去你家写作业。” 贺之昭点头应允:“好。” 许添谊得到承诺,称心如意地与人告别。刚关上门,他便飞奔到厨房,扒上水池旁那扇窄窗,从这里可以看到大院的中原地带。 他目送贺之昭走入冬日的斜阳,穿过空荡的水泥地,消失于对楼的门中。 十分钟不到,屋外响起一串车铃声,于敏骑着自行车到家了。 许添谊已在书桌前翘首以盼许久。一听见关门声,便拿起成绩单蹿了出去。 于敏左手拎着芹菜、西葫芦和一条活鲫鱼,右手牵着裹成粽子的许添宝,进屋抱怨道:“冷死了。宝宝,妈妈下次给你织件高领的毛衣……” 许添谊迎过去,难掩急切地端上纸:“妈妈,期末考试成绩出了!” 于敏没理。她忙着把许添宝的鞋子脱了,再解围巾,卸外套,最后把菜放到一边洗手。 “妈妈,成绩单!”许添谊锲而不舍。 “妈妈,我想喝高乐高。”同一时间,许添宝软软道。 于敏:“等会。”这是对大儿子说的。她踮脚拿橱顶那罐可可粉末,舀几勺到玻璃杯。拎起热水瓶,才发现开水用完了。 等水烧开的空暇,她终于得空搭理站在旁边有些时间的许添谊。 许添谊已望眼欲穿,注意到于敏看他,立刻把成绩单递过去,兴奋道:“妈妈你快看。” 于敏倚着橱门,边看边问:“哦,这是期末成绩?” “是的,你看排名。”许添谊积极进谏,预备接受鲜花和掌声。 于敏却没有接茬。她从头至尾看了几遍,终于找到突破口:“数学怎么只有96分啊?一扣扣4分?” “啊,这个……这是最后一道应用题的第二小问算错了。”粗心造成,许添谊急切而心虚地找补,“式子是对的。” 在难熬的几秒空白后,许添谊听见上方传来声叹气。他赶紧小心抬头,发现于敏瞪着他。 “跟你说不要粗心,不要粗心!为什么就是改正不了呢?”于敏问,“贺之昭几分?” 许添谊的心随着眼神和语气沉下,又因这问句昂扬,快速答道:“比我低一分,我是第一名,贺之昭第二名。” “才一分?”于敏又仔细盘问了贺之昭的三门成绩,“你看看吧,贺之昭数学就100,人家一直都很稳定,就是语文稍微扣了点。下次肯定还是第一名。” 许添谊觉得于敏的话或许有些道理,但好不容易拿到优异成绩,却依旧是贺之昭得到表扬,这不在他的预料中。 “你自己说,你这粗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看他不说话,于敏严厉地追问,“每次都说下次改正的是不是你?” 许添谊接回薄纸,轻飘飘,在他手中垂下,如同此刻他蔫下的心情:“嗯,我会改的。” 水壶叫了。于敏转过身,把烧好的水倒进热水瓶:“不要让我再失望了啊。你一个做哥哥的,应该给弟弟做好表率作用。” 许添谊点点头,被失望二字刺得心口发酸,觉得生活很沉重。 高乐高的棕色粉末碰到热水,散发出巧克力味。于敏试了口温冷,端去给许添宝喝。 宝早等得不耐烦,先行进了屋,他正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假模假式捏着本故事书。他今年五岁,是家里的老二,享受独生子待遇。 “宝宝看书呢?这么认真?”于敏对许添宝说话的语气总是语调上扬又充满喜爱,“妈妈亲一下。” 宝的眼睛圆滚滚,面颊带有婴儿肥,不知被多少亲戚邻里夸过“雪白粉嫩”、“可爱”、“卖相好”。被亲了,也只偏了偏头,仍旧聚精会神看着电视机。 许添谊站在门口远远看着,觉得沙发上是只可恶的仓鼠。 晚饭烧到一半时,窗外又响起串车铃声。许建锋下班回家了。 一听见这声音,许添宝立刻鼠窜到家门口,嘴里大喊“爸爸!”以作欢迎。许建锋推门进屋,头件事就是把他抱起来,喊他“小子”,问他在幼儿园做坏事没有。 许添谊站在后面,也跟着恭敬喊:“爸爸。”这一声他总喊得很心虚。 晚饭有炒芹菜、炒西葫芦、番茄炒蛋和一锅奶白色的鲫鱼汤。于敏把鱼肚子的肉都夹去了,先放在盘子里仔细挑掉大刺,再喂给许添宝。 宝正是不爱老实吃饭的年纪,一边在座位上左顾右盼,一边不情不愿地接受于敏勺子的饲喂。 许添谊很馋,但有眼力见,只夹了块鲫鱼背上的肉。可惜刺太多,又不怎么会吃,嚼了两下觉得扎嘴,原样吐到骨盆里。 于敏“啧”了声。许添谊为了挽救,忙扭头看许建锋转移话题:“爸、爸爸,我期末考试拿了班级第一名。” 许建锋脸上浮出褶子:“真的?第一名啊!了不起了不起!”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4 首页 上一页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