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冶轻轻拍了拍他的腿,“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可能这是副本的体贴。” “你们几个真是奇怪。”女金刚冷笑一声, “对待生死如同儿戏,到现在摸不清死亡触发规则, 下一个可能就是你们,希望你们到时候还能说出副本体贴这种话来。” 彭彭闻言气得绷直了腰杆,似乎想还嘴, 但瞟一眼江沉郁沉的脸色, 还是把话吞了。 壁炉前安静了半晌, 他还是忍不住怼了一句,“那你现在开始痛骂副本, 让我们看看能不能推动进程。我真纳闷了,就你这样还叫沈柔?真是完美地躲开了父母的期许啊。” 沈柔正要怼回去,一直默默伸手在壁炉前烤火的双马尾忽然低声道:“其实我也有种不太正常的松弛, 和从前副本里第一个死者出现后完全不同的心情,就好像,潜意识告诉我邵雷还没死。” “你们说,他是死还是活?” 沈柔转向她,神情柔和下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可能还没死吧,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老男人思忖着自言自语道:“还没死,那就是被副本的鬼怪抓走了。” 语落,一直坐在沙发里沉默的江沉忽然抬了下眼皮。 “被鬼怪抓走了?”他的黑眸中倒映着火焰跳动的影子,沉郁终于消散些许,眼睛亮了起来。 老男人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还很羡慕的样子?” “确实。”江沉道。 双马尾看着火像是发着呆轻声说:“但下一个,可能是我。” 江沉朝她看过去。她好像很怕冷,两只手一直伸在壁炉旁,脚上套着小木屋里翻出来的厚袜子,踩着厚实的地毯,还在脚背上盖了一条粗毛织的围巾。 双马尾垂眸道:“按照你的推论,窗外与雪山是滑雪,指向体院学生邵雷。那么第二个就是卧榻与睡床,是家具,指向我这个装修设计师。” 周遭安静了片刻,彭彭恍然道:“对哦。” “窗外和雪山,卧塌与睡床,树叶与茶汤,烧物和豚骨。项链和支票,修罗和烈火,石膏与雕塑,生与死。”双马尾很平静地背了一遍任务描述,“按照提示,消失顺序应该是邵雷,我,沈柔,屈樱,彭彭,钟离,老石,最后是你。你和钟离冶的顺序可能会对调。” 沈柔的眼神空洞了一瞬,“大家最后都会消失吗……” “如果不能阻止这个流程,都会消失的。”双马尾语气很笃定,“我有一种预感,这个流程能打断甚至有可能逆转,但如果我们八个人都消失了,或许就无法了。副本会在安静中结束,安静消失的人被安静地处决,无人生存。” 江沉不作声,他垂眸看着双马尾盖着围巾的脚。 其实他并不是在看女生的脚,而是看着双马尾踩着的这块地毯。有灯光时木屋里可看的东西太多了,他一直忽视了地上的东西,这会只有壁炉附近的东西被照亮,这个地毯就很醒目。 这是一块很美式风格的黑胡桃木色羊毛毡地毯,厚重扎实,覆盖了起居室大半地面,茶几就压在它上面。 地毯没什么图案,只有简单的几何设计——距离上下左右边缘差不多五公分的距离,分别有平行于边缘的若干线条,线条间距或大或小,有一种重影的效果,离远看会有空间感,就像是一幅相框。 其实很普通,但不知为何,江沉却总觉得有些熟悉。 而且像相框这件事,或多或少让他有点介意。 另外几人还在讨论,他却溜号了,弯腰从一角把地毯掀开一小块,往下看了看。 “怎么了?”老石停下讨论,跟着他弯腰瞅向地毯下面。 下面是和别处一样的木地板。 老石:“没什么异常啊,为什么关注地毯?” 江沉没回答,他不死心地又往深掀了一段距离,绕开被茶几压着的地方,提着地毯边缘弯腰走了一圈。 什么都没有,江沉掀着地毯一直走到茶几压着的地方,“彭彭。” 彭彭和钟离冶一左一右把茶几抬起离地几公分,江沉又继续掀开剩下的一块区域,他蹲在地上用手掌把黑暗下的那片地面摸了一遍,叹一口气。 沈柔冷笑一声,“你看着实在不像带队活过了十个副本的智力。” 江沉很沉着地把地毯铺回去,回到沙发上坐下,“说得对,前面确实不是我带队。” “是你那个睡过的BOSS吗?”沈柔更讽刺地嗤笑一声,“得了吧。” 她站起身到餐桌旁收拾碗筷。小木屋里所有照明的东西都用不了了,但电并没有被切断,其他类型的电器可以正常使用。她按了按洗碗机上的按钮,研究明白后就把大家剩下的食物倒进水池,把碗一个个捡进机器。 江沉还在琢磨千梧到底是什么机制,他绝不相信千梧会杀人,除非他被神经抹去了一部分记忆。 不,抹去记忆也不会杀人,人的记忆或许会消失,但本心不会。 “呵。” 沈柔忽然冷笑一声。 她一边把最后几个碗摞在一起一边说,“看着一脸心事重重,胃口倒好。” 江沉回过头,“你说什么?” 沈柔没好气地把碗往洗碗池旁一墩,朝桌子左侧中间的位置抬了抬下巴,“你刚不是坐那吗?我们讨论时你不搭腔,就知道闷头吃,最后大家都半饿着肚子,只有你吃饱了吧?” 江沉花了几秒钟消化她这句嘲讽背后的潜台词,一下子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我吃光了?” 沈柔当场翻白眼,“装傻无效。” 不知是发烧还是怎么,江沉一瞬间掌心里出了一层汗。 他确实觉得头热脑涨一直低头喝着汤,但他喝得很慢,在出事之前无非尝了三五勺。屈樱做的分量不小,盛汤的双耳碗又宽又深,那一碗汤可以说约等于没动过,就连面包壳也只是敲碎了一点点。 江沉脸上出现了罕见的迷惑。 千梧他……有这么饿吗? 还是说,做了妖怪果然不一样,一秒钟就消灭了棉花糖和一大碗甜汤。 “你——”江沉犹豫下后扭头对屈樱道:“要不然,再做点吃的吧。” “哈?” 屈樱还没说话,沈柔吓得手滑把碗掉进了池子里,一脸难以置信,“你搞笑呢?还有心思吃?” 江沉无力反驳,沉默片刻后只能点了下头,“发烧了,很饿。” 沈柔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仿佛罩了一块铁。 足足过了十秒,她才面无表情地捞起碗继续收拾,仿佛再也不愿意跟江沉搭话了。 屈樱走过来低声道:“你是觉得……他,吃不饱吗?” 江沉嗯了一声,“不仅是这样,你做点重糖的,兴许能勾他半夜出来。” 屈樱犹豫,“可……” “没有灯,我知道。”江沉摸出一枚福袋,把红烛掏出来,“这个多少有点亮,麻烦了。” * 时钟指向一点时,楼下三个新认识的玩家都睡了。有两张上下铺的小房间被留给了四人组,江沉最后一个洗完澡出来,彭彭和钟离冶正在小黑屋里穿着睡衣摸黑唠嗑。 两张上下铺都是儿童床的尺寸,一米七以上的人睡就伸不开脚,比船舱里还紧巴。整个小黑屋就像一条狭窄的杂物间,那两张床更是呈直角堆在一起,别说屈樱还没下来,光是三个大男人已经非常拥挤。 “为了表示对女孩子的尊重。”彭彭叹一口气,“我和钟离冶商量了一下,决定待会让屈樱睡上铺,另一张上铺空出来,这样她自己约等于单间了。” 江沉吓一跳,看了眼底下两张怼在一起的极其狭小的下铺,“那你俩——” 彭彭深吸一口气,“肯定不敢打扰大少帅你,我俩决定搂着睡。” 钟离冶拘谨地推了推眼镜,“什么搂着睡,意思是,我俩决定挤一挤。” “得搂着吧。”彭彭绝望道:“这么小的床,不搂着还不掉下去一个?” 钟离冶无语片刻,“那我睡外边,行了吧?” “那我也得搂着你。”彭彭嘟囔,“我哪能让你掉下去啊。” “……” 江沉被这个神经大条又有点烦人的队友给搞乐了,屋里十分干燥闷热,他靠着床头闭目养了一会神,觉得嘴唇已经干裂得疼了起来,嗓子里也像是含了一把沙。 房门被推开,屈樱轻声道:“我给千梧留了热巧克力,还烤了一盘曲奇,一半黄油味,一半可可味。” “辛苦了。”江沉说,“晚上就交给我吧。你们晚上睡熟点,听到什么也别动,我怕他不肯出来。” 彭彭没憋住笑得嘎了一声,立刻捂住嘴,小声嘟囔,“搁这逮耗子呢。” 钟离冶果断踹了他一脚。 江沉无心开玩笑,只要提到千梧,他心就揪着。 到这一步,这是千梧的本已经是板上钉钉,这对他们、对这条神经里所有玩家而言都算是个好消息,只是他不知道神经对千梧做了什么。 凌晨一点一刻,黑黢黢的房间里,另外三人都睡熟了。 江沉等的就是这一刻,小时候他和千梧半夜溜出来在江家的大房子里行动,一般都是在一点一刻到一点半之间出动。 江沉在黑暗中无声地起身离开房间。 整个小木屋里都一片漆黑,他完全凭第六感和摸索找到了楼梯口,回头看一眼无人跟出来,于是掏出红烛摩挲。 摸了好久,这个千梧遗留道具才不情不愿地亮了一簇火苗起来,但光亮很微弱,半死不活的。 江沉只得勉强用了,他没有穿那双走起路来咣咣作响的军靴,脚隔着一双袜子踩在有些木刺的台阶上,回到楼上起居室。 空气中黄油饼干的甜香未散,但周围没有任何身影。江沉在楼梯口站了一会,他的直觉也同样告诉他,千梧不在这。 火光与烛光幽暗,他心情沉重地拿着蜡烛走到厨房操作台旁,倏然一僵。 烤盘上是一张光秃秃的烘焙纸,一整盘饼干不翼而飞。 江沉感觉自己在烛光后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揭开旁边盛热巧克力的壶盖,拎起来在烛光下往里看了看。 也是空的。 来晚一步。 江沉感到窒息。 窒息中,还有一丝说不清的焦躁。他呆呆地站在空巧克力壶和空托盘前愣了一会,忽然觉得此时此刻此地,他竟然和二十年前的妈妈产生了共鸣。 有一阵千梧很挑食,妈妈为了哄他多吃蔬菜,会用甜食引诱。但常常是被勤务兵叫走处理一件紧急事务,一个转身回来,千梧面前的点心盘空了,蔬菜一口没动。 大概……妈妈那时就是这么一种窒息而焦躁的心情吧。 江沉站了一会,忽然又觉得有点好笑,他低眸无奈而心酸地勾了勾嘴角,随手把空壶和托盘也放进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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