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觉得鹿己和他见过的所有放逐者都不同,她比那些所有人都更享受神经。每每眼神交汇时,那双疯癫的眼中蕴着虚妄的餍足,其他放逐者机关算尽只为了尽快找到一根稳定的神经,继续刷分争取毕业,而她却仿佛只是享受这种猎杀的快感。 “独一无二的面具。”一个阴惨惨的女声忽然在他耳边响起,阴冷从每一根汗毛尖上抖过,千梧猛地回神,才发现鹿己已经走到身边。 她时不时向上蹦一下,像一个神经质的多动儿童,笑盯着千梧,“你有大线索!对不对!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有大线索!” “我有。”千梧说,“你要用什么秘密来换吗?” 鹿己弹跳的动作突然停了,一动不动地站在半米外看着千梧,“秘密?我有什么秘密?” “不知道,大概是只有见多识广的放逐者才知晓的秘密,关于神经,或是关于副本,什么都可以。”千梧语气很平静。 对面那双眼中演绎了几天的癫狂刹那间消失无踪。 一抹狠戾闪过,而后,即便隔着面具,千梧仿佛也看见了她嘴角的讥笑。 “果然有明眼人。”她哼笑起来,肩膀抖了抖,又猛地抬眸犀利地望着他,“我知道很多,你拿什么跟我换?” 千梧:“我知道那个BOSS——” “嘘!——”对方摇头打断,浮夸地竖起一根手指在面前,鹿头更显得冰冷恐怖。 “我不在意这些,谁知道线索、谁推动副本结束,我不在意!我又不是为了刷分来的。”她啧了一声 ,“最近的六个人头里,我约莫着有两三个是其他放逐者动手,也就是说至少三条命算在我身上,我要的已经够了。” 千梧看着她,“你还差几个?” “三个,所以能快出本最好,因为我也不希望再让他们自相残杀了。”鹿己啊哦了一声,“这次,玩玩而已。你们这条神经的指标太无趣,我不稀罕留在这,我要给自己留一点选择的余地。” 千梧懒得回应这种把灵魂出卖给神经的变态。 “既然谈不成交易,那还浪费时间干什么。”他淡漠地转身走开,“井水不犯河水,离我的小队远一点。” “金色福袋!”那个女人忽然在他背后大叫一声。 千梧脚步蓦然一顿。 他立刻回过头,“什么?” “金色福袋。”鹿己伸手指着他的手腕,红色神经已经到达腕线,鹿己啧了一声,“你的分数一正一负,正的马上就要满了,既然是你的天赋指标,这个副本结算就一定能满吧!我能期待在你这看到金色福袋到底是什么吗?” 千梧转回身来,审视着那个女人眼中好奇而贪婪的神色。 “你知道金色福袋的触发条件。” 女人点头,咽了口吐沫,“我知道。我去过一根神经,那里崇尚鲁莽和杀戮,在海上遇到了一个很有见识的船夫。他曾经也是第一个副本就带所有人活下来的天赋者,神经赏赐给他过一本规则手册。” 千梧心中一动,“规则手册?” “解读神经的手册。”鹿己说,“神经的潜规则数不胜数,但最基础的两条,一条是,福袋是神经在以它的方式爱你。另一条是,神经怜爱天赋者、神经最恋爱极端的天赋者。所以船夫从最初就猜到一科满分一科负分是金色福袋的触发条件,但他不小心死在即将达成的前一夜。” 千梧没说话,过了许久,他问道:“你听说过有人达成吗?” “没有。”鹿己遗憾地摇头,“那也是我追求的,所以我想找到一条能让我偏科的神经,安顿下来。谁会不想要神经最高的怜爱呢?” 千梧忍不住心想,有啊,我就不想。 不仅不想,还觉得你们都是变态。 他忽然觉得一阵恶寒,转身离开,冷声警告道:“还是那句话,井水不犯河水。” “希望你能让我看到金色福袋降临!”那个女人在后面尖声喊道。或许是装疯装得深入骨髓了,她又癫了起来。 千梧心里纳闷,就算达成极端条件,那也要等到神经海上结算时才能打捞福袋。 这家伙不会天真以为能求他带上船吧。 等那女人癫走了,千梧才重新推开刚才的房门。 屋子里依旧满是灰尘,这会天色暗了,厚重的灰尘感压得人胸闷。 千梧实在翻不动了,昨晚失眠,他现在只想吃一大碗屈樱煮的红豆沙年糕,然后洗澡睡觉,补一补彻夜未眠的亏空。他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看着空气中扑朔的灰尘,那些灰尘仿佛从一开始就在,源源不断地落在屋子里的一切东西上,像是永远落不完一样。 灰尘这么大的房间,艺术家应该远离,或许该让带兵的来。江沉搜东西快,丢给他好了。 千梧长舒一口气,眼带笑意转身重新拉开门。一只脚迈出门口,走廊上灯光明亮,与背后的晦暗在一道门的两端泾渭分明。那些光好像很难透过这道门照入房间。 千梧忽然脚步一顿,片刻后,他静默地转过身看着这间屋子,伸手开灯。 啪嗒。 屋里的灯亮了,和走廊外一样的光明。 啪嗒。 屋里的灯又灭了,走廊外的灯光依旧照不进来。 千梧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重新审视着这间房。 每到下午五六点,房间里就会暗下来,开灯时不明显,不开灯的话就能清晰地看见每一粒飞舞的灰尘。盯得久了,仿佛产生一种幻觉,那些灰尘扑簌簌下雨一样覆盖着屋子里的一切。 ——右手边最远处的墙角除外,那里仿佛有一道会让灰尘让路的结界。 千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盯了足足一两分钟,再三确认那里被灰尘绕路,心跳忽然加速。 他一声不响地走入房间,反手在背后关上门,大步走到那个角落。角落里有数不过来的堆在一起的干花,有些插在瓶瓶罐罐里,有些直接飞在外面,花枝花杆上全是刺,搅在一起,让人望而生畏。 而如果凑很近看,那些缠绕在一起的花枝和墙壁拐角处微妙地让开了一个空,就像是用那些干花在遮挡什么。 周围没有手套,千梧去隔壁找了一只扫帚,过来把那些干花挥开,终于露出被围裹在角落里的东西。 那是一枚塑料方块钥匙扣一样大小的东西,里面封着张画。 画上从左到右是六个东西:有人相的果子,獠牙精怪,鹿精,狮精,还有两团空洞。 那两团空洞就像两团不规则的火苗,不仅没有形状,也没有颜色,能够在画上“存在”完全是因为轮廓有种微妙的阴影,所以能让人认出来那里有两团东西。 千梧盯着那个东西许久,缓缓地把它翻过来,看着背面歪七扭八的文字。 ——那些字不是写的,而是一小块一小块从各种地方撕下来的字粘贴拼凑出来的。 笑笑、怪怪、鹿鹿、狮狮、天天、三无。 千梧猛地咽了口吐沫,把钥匙扣攥在手心里出去找江沉他们。 走廊上时不时会路过几个人,不只是他们在找线索。 千梧平静地走到楼梯口,四下无人,他不由自主地在灯光下摊开手掌。 黑眸中心的瞳孔骤然锁紧。 画上的五个东西消失了,只剩下最右边一团空洞。 翻过来,原本的贴字也不见,变成了新的两行字。 ——大家都死了,只剩下三无。 ——但三无不会放弃的,三无仍旧友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神经:地板今天又哑巴了,但小神经不会放弃的,小神经仍旧努力盘它。 地板: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就是被你盘哑的?
第121章 七日面具 笑笑、怪怪、鹿鹿、狮狮, 这四个名字毫无疑问对应上了房子里的四种面具。 千梧轻轻摩挲着最后一团空洞和背后的字,或许三无是BOSS的名字,而天天对应了天狗,原来天狗和三无的本体都是空洞, 因为虚无, 所以天狗面具在镜子里映射出来的是一片空白。 千梧找到江沉时, 江沉正在一楼尽头的那间小厨房里。 远远地,他看见江沉正在烧热水, 桌上放着两个挂好茶包的茶杯,而他身边还有一个人。那人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衣服,身材纤细, 戴着猫狐面具,还有一头柔软的黑发。 千梧从背后看见他, 迷茫地停住脚。 那家伙正热烈地和江沉唠嗑,小动作多得离谱, 边说话边抻懒腰, 没一会功夫,右脚忽然向外一撇,双手在空中打开,妖娆地冲江沉劈了个半叉。 原本冷淡地准备茶水的江沉不由得停下动作认真看了他一会, 千梧走近, 听见江沉评价道:“世界名画。” 千梧:“……” 大概是感受到乔装的正主靠近, 三无犹豫了一会, 但最终还是没舍得消失。 “这么明目张胆了吗。”千梧平静地分走一个杯子, 轻轻拨了拨茶包,“我在房子里找到了一个小东西,好像是你掉的。” “啊?”它顿时紧张起来, “什么东西?” 千梧不语,水壶开关弹起来,江沉取下壶给千梧的杯子里倒上开水,也问道:“什么东西?” “一张夹在钥匙扣里的画。”千梧说,“像小孩子画的,画上有六个好朋友。” 三无闻言一下子绷直了腰杆,千梧看着它,隔着两张猫狐面具,两双一模一样的黑眸注视着彼此。 这还是千梧第一次看见另一个“自己”,感觉十分奇异,他欣赏了一会“自己”的慌乱,忽然问:“天天的本体和你是一样的东西,是么?因为形体虚无,所以画不出准确的面具,你就随手画了天狗。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又偏偏是天狗呢,天狗是神明,和你另外四个朋友本质有别。” 热茶滚烫,江沉把之前晾凉的水兑了一点进去,千梧吹两下喝了一口尝尝,觉得温度刚好,就把杯子捧在掌心里。 三无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静,低声道:“因为天天一直很崇拜神,但我们六个从来没见过神明。之前有一个人类在房子里,他身上带着一个叫御守的东西,御守背面有山神天狗,我照着画了天天的遗像。” 遗像。 千梧立刻问,“面具果然是祭奠品。那它们是怎么死的?” 三无不吭声,头偏开一个角度,眼神有些倔强,像是学生时代和江沉争执的他。 恍惚间,千梧第一次觉得真的在它身上看到了人性。 江沉开口道:“你刚才不是和我说,你的梦想是不再孤单吗?” 千梧倏然回过头,看了江沉一眼,又重新看向三无。 三无有些哼哼唧唧,似乎不太愿意跟江沉以外的人说这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它格外喜欢江沉。 江沉说,“既然你们几个是好朋友,你们的梦想应该相同,所以它们是因为孤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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