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谢藤却区别于以往,突然抛开了炫技,展露出一种蛮横,深吻同时还用手掐住闻哲下颚,拒绝了后者回吻。 这让闻哲觉得陌生,随后的眼神也是同样。 “你别忘了自己还赤脚踩在会放电的金属地板上,”谢藤近在咫尺地盯着闻哲,用眼神警告对方,“暴力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方才闻哲的确思考过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可行性,但谢藤的吻唤回了他的理智。 “放松一点,”谢藤搂着闻哲继续穿行于“雕塑”展柜前,“你看起来已经不像一只可爱的宠物了。” “这是普通人吃惊后的正常反应。”闻哲恢复乖顺的模样。 “没有哪个普通人会在吃惊后露出一副‘我想把这里的一切都人道毁灭’的表情。”谢藤陡然停下脚步,圈紧闻哲的脖颈,停留在能感觉到彼此呼吸的距离,抚摸对方的皮肤,问,“国际刑警?”他的问题没有主语,就像忽然忘记了中文的正确用法。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闻哲配合着对方的手指,不断变换表情与动作,“可以继续发挥所长。” “国际人权组织的卧底调查员?”谢藤因而愈发变本加厉。 “看来这里不止涉及一桩跨国犯罪。”就算谢藤的抚摸停留在闻哲的嘴唇上,他也含糊不清地问,“雕塑的‘货源’是东欧、南美和东南亚?” “你漏了中东。”谢藤终于停手,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好像玩腻了,“他最喜欢的是东欧货源,下来是中东,最后才是南美和东南亚。但雕塑是非卖品,是纯粹的展示。商品在其他的展厅里,质量不错的肯定已经被抢光了——事先申明,我没买过,也拒绝了别人送的‘礼物’。” “看得出来你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谢藤急于撇清的态度差点让闻哲笑出来,但他只是配合地主动粘上去,抱住对方的胳膊,表现得十分讨好。 “严肃点儿。”谢藤抽出胳膊,掰住对方的下颚,用力啃咬对方露出的右耳垂,直到泛红都没松开。 “你不是讨厌这位朋友吗?”闻哲假装难耐地蹭了蹭对方,“为什么还担心他被抓?” “我是担心自己在圈中的信誉与名声。”谢藤换到闻哲的左耳垂,继续啃咬,“以往我带进任何圈子的人都没有出过问题。” “你们的这些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闻哲体贴地把脸转向右边,“有人出过问题?” 谢藤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却把下颚抵在闻哲的锁骨,以点头的动作磨蹭对方。 “结果?”闻哲问。 谢藤陡然一把推开了闻哲,用力拉拽皮绳,蛮横地牵着他的“宠物”,一言不发继续向展区更深处走。 又是这样,闻哲想,当他以为了解到对方本质时,他所了解的部分又陡然消声秘迹,变得完全无法看清。他一时无法判断谢藤是在继续表演,还是真的被激怒了,更不可能猜测出对方不悦的理由,对方也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就抬手指向了其中一座“雕塑”,命令他用简单的语言品鉴那件“艺术品”。等他品评完,接着是下一座,又一座……仿佛没完没了。 如果只是这样,闻哲还会判断为谢藤因为莫名的理由在生闷气,但当他品评的用词足够精确,谢藤却会凑过来亲吻他。反之,如果闻哲没能在三句话里抓到重点,谢藤则会拽紧皮绳,让他踉跄地跌过去,再假装用力往对方的臀部抽上一巴掌——让这一切看起来又像是怪诞的表演。 直到闻哲不着痕迹地掐住谢藤手肘关节的凹陷用力一按,让后者的手指整整麻疼了三分钟,完全使不上任何力气,他才恢复正常。 “每个圈子其实都有一个名字,只是谁都不会说出来。尤其是这个圈子,因为它的名字很特别,跟圈中人所患的病的名字一样。”谢藤揉着自己的胳膊,埋怨地看了闻哲一眼,绕到闻哲身后,微弯脊背,整个靠向对方,半挂在对方肩膀上,“虽然你只读了一个学期的临床心理学,但你肯定知道。” “司汤达综合症。”闻哲侧过头去凑在谢藤耳边低语,“又名佛罗伦萨综合症。” 谢藤点头,同样凑在闻哲耳边低语:“无论什么都具有两面性。尤其是人性。” 闻哲终于等到谢藤主动提及“圈子”,但对方的话语反而加剧了他的疑惑。 “这座岛已经存在了近百年。就算岛的现任主人死去,这里也能继续运转下去。”谢藤边说边重新站直,用双臂圈住闻哲的腰,脑袋左右摇晃,犹如在跳双人慢舞,让闻哲也不得不配合着他左右摇晃起来。 “百年?”闻哲勉强藏住惊讶。 “圈子的特别之处就在这里。”谢藤说,“无论什么圈子,一旦组建起来,就会遵循最开始拟定的规则,自行运转下去——单看我只花了几年时间组建出的、属于我的那些圈子就能知道,更别说这个已经存在了近百年的地方所催生出的病态生态圈的庞大程度。” 闻哲听得一知半解,想要抓住一个关键点追问,却发现根本没有可以着手的关键点。 “某个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跟他是一种两面性的存在吧?”谢藤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不确定了,“我要想只留在这一面,就必须有人在另一面。以至于我现在偶尔会想,刚好是他,而不是我。没有什么不好。” 他说:“有钱的女人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其实是让整容医生抽走她们腹部的脂肪,再填充到其他部位,想方设法身材姣好、青春永驻;她们会聚在一起,攀比珠宝首饰与名牌服装,彰显自己的孩子比朋友的孩子优秀,还会为自己丈夫的资产不如朋友的丈夫而私下愤恨气恼——她们其实活得相当浅显,但也相当丰富。 “男人就是相对乏味得多的物种了。除了飞机、车、手表、皮带和一些昂贵的小玩具,还有健美的身材、引以为傲的尺寸、根本记不住名字的年轻男女,终点却都是:性——他们没有女人那么丰富,就像是用海绵体而不是大脑思考。” 又是那种自相矛盾的逻辑,闻哲想,就好像谢藤连自己的性别都无法确定。 “他们需要额外的玩法,圈子就是最好的选择。”谢藤说,“最上层则是岛。” 闻哲静待下文,谢藤却变更了话题。 “上一个出问题的人,已经不再是‘主人’,而沦为了‘宠物’。”谢藤说。 “所以病症、主人和宠物都不是真正的玩法,也不是参与的条件,只是一种余兴节目?”闻哲再度藏住惊讶地情绪,“就像蛋糕上的点缀?” “对。最特别的玩法,最特别的游戏,就连参与的条件都很特别。” 谢藤在说话期间始终维持着从背后搂住闻哲摇晃慢舞的动作。 “参与者必须在岛外,有自己组建的圈子,分门别类,最少四个;随着层级的提升,他们会拟定各自的规则,游刃有余地让那些想一夜成名、暴富或者是走投无路等等的人,投入他们的怀抱,用钱替他们解决掉钱能解决掉的一切问题。” 包养和其他重口味的游戏,随后都会让他们再度感到无聊。 “于是,他们就会来到岛上,用自己随时可能失去一切的玩法,体验更多的精神快感。如同向法院提交诉状,就为了等待一个公证的审判。” 但豪赌过的人都明白,无论是输还是赢,一旦持续下去,就会深陷其中,无法保持理智。 “可事实上就连审判也不能保证一定公证。” “只有钱是公平的?”闻哲顺势问。 “并不。”谢藤说,“钱的确能改变一切,但如果不正视自己,钱也不能帮你。” “我还是没有听懂他们的玩法到底是什么。”闻哲诚实道。 “The fight was fixed.The poor stay poor,the rich get rich.” 谢藤突然更换了语言,让闻哲一愣。 “赢家得到一切,输家一无所有,连做人的资格都被剥。”谢藤说,“一旦带宠物上岛,就说明他们准备豪赌包括资产、生命以及自己在内的全部。” “等等,”闻哲问到途中蓦地一顿,“我们现在……?” “已经默认参加了。”谢藤赞许地看着对方。 “难怪他们喜欢用‘公主’和‘皇子’做宠物的故事桥段。”闻哲了然,“不过,他们这样玩,不怕有个宠物特别聪明,赢得了游戏,导致失去一切吗?” “其实并不会失去一切,”谢藤说,“因为主人有一个前置福利条件——可以在途中选择退出。” 闻哲明白了:“宠物不能。” “不止不能,还连他们原本在岛外拥有的表面光鲜的生活也会一并失去。”谢藤说,“因为那属于另一个圈子,是他们主人定制的规则,与岛无关。” “如果你在指资产,我没有那种东西。”闻哲说。 “你让我更好奇你买素冠荷鼎的钱究竟是从哪来的了。”谢藤说。 “机会无限,你慢慢猜。”因为闻哲能肯定对方绝对猜不到。 “看来不需要我对你说‘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一类的话了?”谢藤问。 “既然来了,我就一定要玩,并且一定会赢。”闻哲说。 “你玩游戏的手段我已经见识过了。”谢藤终于不再圈着闻哲跳奇怪的舞蹈,探头吻了吻对方的脸颊,赠予一个祝福之吻。 “闭上眼睛。”他边说边用手掌蒙住了闻哲的眼睛,推着他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闻哲不解。 谢藤忽然轻描淡写地说:“其实这座岛的主人是游戏的隐藏奖励。” “什么?”闻哲脚步一顿。 谢藤亲吻了对方的后颈,犹如无声地催促对方继续向前走。 “游戏规则是?” “他们。” “嗯?” “他们就是规则。” “……” “你的对手是主人。我的对手是宠物。”谢藤说,“条件是你和我都必须赢。” “都?”闻哲问,“有诀窍吗?” “对你来说非常简单,根本不需要诀窍。”谢藤说,“你只需要做你最擅长的事。” 闻哲始终是个完美主义者,他所擅长的事并不少。 谢藤说完就松开了捂住闻哲眼睛的手,接着又卸下了对方脖子上的皮绳搭扣,只留下了颈环。 闻哲看一眼面前的实木门扉,又重新看向谢藤。后者则已经抬起手,招来旁边等候的展厅工作人员。 “去吧,”他说,“让他们为你而疯狂。” 疯狂?闻哲一时无法判断谢藤是故意装模作样,还是另有其他暗示,也没有时间问。 “亲爱的哲。” 就在他困惑地转身时,谢藤突然改用英语说。 “我很看好你。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作者有话说: 英文句子源自歌曲《Everybody Kno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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