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蕴推了推梁颂的腿:“醒醒,颂,梁颂——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诶!” 梁颂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说:“你来了啊。”接着又继续睡,不知道的会以为他只是喝多了。 “他这是什么情况?”唐蕴问,“他在酒吧里被人下药的吗?” “嗯。” 通过一番解释,唐蕴得知男人名叫钟崇阳,是新调到桦南辖区派出所的一名警察,来蓝桉是为了调查一起案件。 和来酒吧玩闹的人不一样,钟崇阳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锁定在二楼,那个戴面具的男人身上。 钟崇阳之所以认识秦禹明,是因为秦禹明的父亲在当地很有名气——臭名昭著的那种名。 前几年扫黑除恶专项整治行动,把秦禹明父亲名下的多家娱乐会所都关停了,秦禹明父亲也因涉嫌强迫卖淫、聚众赌博等多项罪名被起诉,关了好一阵子。 没想到出来之后,很快又重操旧业,开了好几间酒吧,不过这次,老家伙退居幕后,儿子秦禹明成了酒吧的实际运营人。 钟崇阳看着秦禹明从楼上走下来,摘下面具,一只手勾过梁颂的肩膀,很亲昵地将人搂在怀里。 梁颂的脸色瞬间变了,从愉快松弛到无所适从,嘴角牵扯出很僵硬的笑。 钟崇阳猜想梁颂可能欠了秦禹明一笔钱,或是有什么其他的恩怨纠葛,要不然没理由看到秦禹明胆战心惊成那样。 很长一段时间,梁颂都在陪秦禹明喝酒聊天,旁边还站着秦禹明的几个兄弟,梁颂想要拿手机时,秦禹明一个微笑就让梁颂放弃了这个动作。 两个人的距离越坐越近,可以看得出,秦禹明一直在给梁颂灌酒。 “等下,你说秦禹明,是那个……”唐蕴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的,单眼皮的男人吗?” “嗯。” “我靠。”唐蕴哑然失色,和匡延赫对视一眼,“怎么会这么巧啊?” 钟崇阳不确定地问:“他们真是朋友?” “不是,我朋友之前是秦禹明的下属,因为举报秦禹明的一些违法行为,就被秦禹明给惦记上了,他一直想要报复我朋友,不过后来那个案子最终是以调解的方式结束的,双方都没有大动干戈。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秦禹明怎么又突然开始发疯。” “那可能是临时起意,不过你确定是报复吗?” 钟崇阳皱了一下眉,他很不能理解这帮男同的报复手段,和一个仇人做爱,有什么可爽的? 唐蕴说:“因为秦禹明喜欢我朋友,追求过一阵,没成功。” “好吧。” 钟崇阳扫了一眼躺在后座那个烂醉如泥,浑身臭烘烘的酒鬼,实在看不出哪里吸引人。 “那后来呢?”唐蕴问。 钟崇阳原本不打算管这闲事儿,直到有一瞬间,梁颂的目光穿过纷扰的人群,与他对上。 梁颂略微抬起一点胳膊,似乎在用手指比画数字,一个“9”,一个“5”。 钟崇阳并不能完全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呼救,因为酒吧里的灯光太晃眼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就这么贸然走过去打扰别人很不合适。 主持人点到钟崇阳上台玩游戏,他摆了摆手以示拒绝,主持人不打算放过他,亲自下场来拉他。 等到钟崇阳再次把目光投向那一桌,梁颂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的眼里没了刚才的惊慌和无措,而是非常安静地坐着,秦禹明和他碰杯,他便举起酒杯配合。 秦禹明亲了他一下,他也没有任何抵触,眼神呆滞地望着桌上的酒杯,像是考场上有点犯困的学生。 秦禹明很开心地与他耳语了几句,梁颂还是那样呆呆地转过身,双手圈住秦禹明的脖子。 秦禹明将人打横抱起,上了三楼。 原本一直站在秦禹明身后的男人低头对着麦说了什么,服务生很快过来,把梁颂喝过的酒杯和桌上剩下的白兰地一并倒在桶里收走了。 那瓶白兰地售价上万,就这样随意处理,很令人吃惊。 酒吧三楼有条连廊,直通蓝桉酒店。钟崇阳跟上去以后,被两名保安拦住了,询问他有没有门卡,没有门卡不得入内。 钟崇阳只好回到一楼,犹豫要不要把师父叫过来。经过梁颂待过地方,他瞥见一部漏在沙发缝里,正在发光的手机。 因为酒吧里面太吵了,铃声根本没人听见。 钟崇阳可以确定,那是秦禹明的手机,因为屏保是一张拍摄于酒吧的照片。 他拿着这部手机,再次回到连廊,很镇定地告诉保安这是他捡到的手机。 “秦总让我把手机送上来。” 保安朝着酒店里面指了指:“尽头靠右那间。” “谢谢。” 钟崇阳敲开酒店房门,看到墙上挂着一副抽象画,是个黑色的人头,看起来十分压抑,地毯是花形的,毛很长——这和半个月前到派出所报案的受害人口中描述的画面完全一致。 可惜那位报警人称他醒来后失去了很长一段记忆,根本没办法描述过程,甚至连遭遇性侵的具体地址都找不到,所以警方没能立案。 怀疑是同一人作案,钟崇阳递手机时,特意往里面看了一眼,梁颂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头朝电视柜方向,显然已经失去意识。 “等一下。”钟崇阳在秦禹明关门前的一刹那,用脚顶住房门,“那位先生似乎很不舒服,需要帮忙吗?” 他朝里边努努嘴。 秦禹明往回看,钟崇阳猛地撞开房门,把人压制在墙上:“警察,不许动——那人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他是我朋友,喝多睡着了。” 钟崇阳朝里面喊了一声:“喂,你还清醒着吗?” 梁颂没有反应。 钟崇阳只用寥寥几句话,十分轻描淡写地概括了施救过程。 “虽然秦禹明说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我还是建议你们先带他去做一个艾滋筛查,因为我看到他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光着的,我不确定他们有没有发生什么。” 唐蕴在这方面的经验完全空白,一听到艾滋两个字,吓得不轻:“去哪里做检查啊?” “疾控中心,那边二十四小时都开门。”钟崇阳弯腰,将人往外拖出去一点,拦腰抱起,“你们把车开过来一点。” 匡延赫说:“好。” 移动的过程中,梁颂再次睁开眼睛,他一副对整个世界都很好奇的模样,谁也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醉着。 “我在哪里?”他问钟崇阳,“怎么没人唱歌了。” 钟崇阳冷着脸没说话,唐蕴只好接话道:“你还记得你怎么出来的吗?” 梁颂摇摇头:“秦禹明呢?” 钟崇阳:“他走了。” 唐蕴说:“我们现在准备送你去医院做检查。” “什么检查?”梁颂抚摸着钟崇阳俊俏的脸,“是你要给我做检查吗?” 钟崇阳侧过脸躲开梁颂的手,鸭舌帽也因此掉在了地上,露出一张惊愕尴尬,不知所措的脸,好像自己不是被抚摸,而是被陌生人扇了一巴掌。 “你好帅哦。” 梁颂捧着钟崇阳的脸就要啃上去,把唐蕴吓得汗毛直竖,一把揪住梁颂的耳朵,将人往后扯。 “不不不不不!——不可以乱亲啊!对不起钟医生,不是,钟警官,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朋友他好像疯了。” 钟崇阳并没有发脾气,也没把刚才的插曲当回事,把人横放进汽车后座说:“他这明显是神志不清了,过几个小时等药效退下去就好了。” 唐蕴猜测:“是听话水吗?” “有这个可能性,”钟崇阳叉着腰,目光仍落在梁颂身上,“但这跟我了解到的药品功效不太一样,听话水一般是使受害人服从于加害者,我第一次见这么主动的受害者。” “……”唐蕴尴尬地笑笑,他可太清楚梁颂为什么这么主动了,“那我们先走了,谢谢警官。” “留个联络方式。”钟崇阳出于职业习惯,这么说道。 疾控中心的化验结果需要六小时后才能出来,唐蕴和匡延赫合力把梁颂抗回了家。 被下药的人在房里睡得昏天暗地,呼噜震天,匡延赫熬到三点多的时候也撑不住睡着了,只有唐蕴,翻来覆去没睡意,吃了片褪黑素才倒下去。 第二天早上,梁颂的手机收到了疾控中心发来的信息。 检验报告是阴性,也就是没有感染,唐蕴松了口气,叫了三份早茶外卖。 梁颂这一觉醒来后,果然对服药后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第一件事情就是问唐蕴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唐蕴把从钟警官那了解到的来龙去脉转述给梁颂听。 听到自己被人发现时,是赤身裸体的,梁颂的眼睛瞪得比法典还圆,他实在难以消化这个信息。 “你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的?”虽然唐蕴昨晚上帮梁颂换睡衣的时候,已经从上到下帮他检查过一遍了,没有被啃过的痕迹,但私密的地方,他也没好意思掰开来看。 梁颂捂着屁股,反应了好一会儿:“倒是没有。” 唐蕴说:“那就是没发生什么,根据钟警官的描述,从他第一次上楼到第二次上楼,中间顶多间隔五分钟,秦禹明的动作应该不至于那么快。” 匡延赫在一旁点点头,他代入了自己和唐蕴,觉得五分钟确实连前戏都做不完。 “你再好好想一想,难道进房间以后的记忆全都没有了?”唐蕴不死心地问道。 梁颂皱着眉,手指压着太阳穴的位置,不停打揉,如果硬要形容那种感觉,那他的记忆就好像一部漫长的电影,而昨晚和秦禹明喝完酒的部分,被一键删除了,留下来的是几帧很模糊的、灰暗的、混乱的画面。 “我隐约记得,他跟我说,喝完这杯,就原谅我……再之后我的意识就有点不清楚了,他凑在我耳边说话,问我困不困,想不想休息,他可以送我上楼休息……好奇怪,如果是正常的我,是绝对不可能跟着他上楼的,但当时的我好像对他这个人完全没有防备,我很困,只想睡一觉。” 匡延赫越听越觉得离谱,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吸管。 梁颂继续说着:“还有就是,我听到的和我脑海里的画面是没办法对上的。你们能理解我意思吗?就是我的视觉和听觉好像被打乱了,我已经记不得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看到的是什么了,视觉记忆被我的大脑自动删除了。” “能理解。”唐蕴点点头,“这就是毒品(听话水也是毒品的一种)的可怕之处了,很多人事后连发生了什么都记不起来,更别说报警了。” 梁颂感到很气愤:“这玩意儿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啊?我不会上瘾吧?” 唐蕴:“那倒不至于,就是短暂性的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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