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换一次药,”医生说,“一周之后再过来检查。” “必须来医院换吗?”刘年问。 “最好是过来换,”医生拿了张单子填好递给他们,“自己换有感染的风险,后期好一点了可以在家换。” 刘年数着落下来的点滴,一滴,两滴,三滴,稍微有点快,不过还好身体没什么反应,早打完早回去。 “把手机给我吧。”他对岳中秋说。 岳中秋这才想起来刘年手机还在他兜里,他关炉子的时候顺手拿的。 刘年给手机解了锁,点进吃肉不如喝汤群发了条消息: “不好意思,今天出了点意外没法接单了,钱会退给大家,大家明天或者后天再来吧。” 岳中秋心里突然有股没来由的心酸,都烫成这样了还不忘给客人解释,还记着他的破摊子。 哦对,自己的摊子还让别人看着呢。 “你回去吧,”刘年跟他想到一块去了,“都挂上水了,我一个人就行。” “那你怎么回去,”岳中秋说,“一只脚蹦回去吗?” 刘年皱皱眉,岳中秋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那快好了我再给你打电话。”刘年说。 岳中秋抬头看看满满两大袋挂水,“我再陪你会儿吧。” 刘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估计现在让他回去他心里也不踏实,不然刚才不能那么说。 “你怎么进来的,”又坐了几分钟刘年问,“是听到我声音了吗?” 岳中秋摇摇头,“感觉。” 刘年愣了下随即笑了,“真的假的。” “是真的,”岳中秋颇为认真地看着他,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外面全是喇叭声,什么都听不到,你又关着门。我就是心里突然不得劲,想去看看,然后就…” 就看到刘年一脸痛苦的躺在地上,周围砂锅的碎片洒了一地,岳中秋第一反应他被人捅了,吓得他差点跪地上,从门口到厨房那几步路都不知道怎么过去的。 “我想着你说过别弯腰来着,”刘年叹气,“没想到能把锅一块儿碰下来。” 最操蛋的是事后刘年想起来角落里是有扫把的,只不过不常用所以一时忘了,因为一个鸡蛋壳把自己弄成二度烫伤,全天下大概没有比他更傻逼的人了。 “你腰好点了吗?”岳中秋想起来问。 他不提还好,一提刘年才感觉到经过这一番折腾,好像又有点隐隐作痛,只不过刚才被更猛烈的烫伤给压下去了。 “还行吧,”刘年下意识伸出左手往身后摸,伸到一半才想起来这只手还插着针,又换了右手,“比之前好多了。” “谢谢你。”刘年把手放在岳中秋膝盖上晃了晃。 岳中秋没说话,他很想把刘年的脑袋揽过来,在头发上亲一下,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你明天别去买菜了,我帮你买。”岳中秋说。 “然后再帮我把汤煲好,帮我跑腿送到医院,我什么都不干,在家躺着就行,”刘年笑呵呵看着他。 “可以,”岳中秋也笑了,“你不怕你店关门就行。” 刘年往后一靠,“我还是让周恪拿副拐过来吧,总不能天天让你背我,反正他们骨科别的不多,拐杖肯定有富余。” 周恪来的时候,不光带了拐杖,还拿了张轮椅。 “您这也太趁钱了,”刘年远远地看着周恪推着轮椅过来,“我就是破了点皮,又不是骨折了,用不着这个。” “免费的,不用白不用。”周恪冲岳中秋笑笑,岳中秋也回给他一个笑。 “还疼吗?”周恪走近了蹲下来看了看刘年包着纱布的脚,“骨头没伤着吧?” “没事,医生说不严重,”刘年翘起脚上下动了动,“就是每天都要来换药挺麻烦的。” “来就来吧,你离得也不远。”周恪开始给刘年演示他拿过来的宝贝轮椅,“这轮椅是可以折叠的,这么弄,往中间一提,就折起来了,可以带上楼;你要用的时候,再打开就行。” “怎么样,”周恪手撑在轮椅上,“完美吧。” 刘年比了个大拇指,“牛逼。”
第46章 周恪没待太久,他下午还有个会,要赶着回去吃饭。 “我先走了,”他抬手看了看表,“有事给我电话。” 刘年扬起下巴指了指轮椅,“这个谢了。” “那么客气干嘛,”周恪拍拍轮椅,“走了。” “你饿不饿?”周恪走了之后刘年问岳中秋,“我店里还有剩下的汤,你热热喝点吧,别浪费了。” 岳中秋站起来,“我拿过来咱们一起吃。” “那也行,我要喝竹荪鸡汤,就是从里面数第二个锅,”刘年说到这兴奋起来,“再给我摊两个煎饼。” “医生刚说不能吃辣的。” “那你不放辣不就行了,”刘年用手拽岳中秋,“快点快点,我都饿死了。” 岳中秋对刘年这种半撒娇的态度没辙,他站起来点点头,吊水还剩一大半,热完汤回来应该赶得及。 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岳中秋没注意,被台阶绊了一下,他扶着额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刚才跑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了。 直到站在阳光底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才感到一股迟来的后怕。 如果他没有及时冲进来会怎么样? 如果被烫的是脸不是脚会怎么样? 喧闹声渐渐消失在耳边,他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刘年坐在输液室里,百无聊赖地戳着手机,他很少在大白天有这么清闲的功夫,看了会儿微信,把客人今天的退款补齐,又刷了会儿微博,他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刘年本来想给他妈去个电话,不过拨到一半就放弃了,对赵素梅说他被烫伤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她干着急。俩人至少还要在姨姥家待一个星期,刘年不想因为自己打乱她们的计划,再让姥姥来回跑。 不就是一星期吗,不就是一只脚没法动吗。 刘年低头瞅了眼被包的只能看见三根脚趾的左脚,这么一来起码半个月没法穿鞋了,也就是说他要靠拐杖或者轮椅支持半个月,这下就多出很多现实的问题,比如上厕所,比如洗澡… 上厕所还好点,洗澡的话,伤口不能碰水,是一定要人帮忙才行的… 岳中秋回到输液室的时候,看到刘年怔怔地盯着眼前的输液的针管。 “想什么呢?”岳中秋把打包好的东西旁边的椅子上,在另一边坐下。 “啊,”刘年回过神来,“你回来啦。” “嗯,”岳中秋拿出煎饼果子,撕开包装袋递给刘年,“我把店里扫干净了,李叔还问我你出什么事了,我说被烫伤了,但是问题不大。” 李叔就是小卖部的老板,刘年平时跟附近商铺的老板关系不错,帮忙照看一下摊子之类的小事都不会拒绝。 “你能喝么,”岳中秋把汤拿出来,“要不我喂你?” “我是脚受伤了不是手受伤,”刘年无奈道,“拿勺子了吗,我自己来就行,你也快吃吧,本来就是热过一次的,再凉就不好了。” 输液室人不多,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虽然这会儿是午饭时间,但是只有刘年和岳中秋自己带了饭来吃的。 刘年用勺子喝了几口就直接一只手端起锅吨吨吨喝起来,喝完还不忘回味一下,“还挺香,我手艺真是不错。” 这种相当不要脸的自吹自擂让岳中秋有些无语,“你没给自己煲过汤吗?” 刘年从兜里掏出包纸巾,从里面抽了张擦擦嘴,“就是尝咸淡的时候能尝个味,平常做都做够了,谁还天天在家煲啊。” 正前方挂着一个大屏的液晶电视,不过是关着的,透过黑色的屏幕,刘年看到角落里有个单独输液的女孩子正朝他们坐的方向举着手机,刘年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在拍岳中秋的。 “又有人在拍你,”刘年小声对岳中秋说,“有何感想大明星。” 岳中秋笑了笑,但没回头。 “她不是在拍我,”岳中秋说,“是在拍我们。” 刘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她不是拍你而是在拍我俩。” “她手机是横着拿的,”岳中秋咬了口汤里的肉丸,“要是拍一个人的话应该竖着拿。” 话音刚落刘年就回过头,然而手机早就放下来了,女生正低头在手机上按着什么,估计是在跟小姐妹分享刚拍的照片。 “你可以啊。”刘年不得不佩服岳中秋对细节的观察力,如果是他,就算站好了给人拍也不会注意手机是横着拿还是竖着拿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更别说岳中秋连正眼都没看,只是通过屏幕的反射就能确定拍摄的对象。 只不过这种能力岳中秋以前从未展示过。 “我还有个事跟你说,”刘年吃完饭清了清嗓子,“就是…” 说到这刘年憋住了,他舔了舔嘴唇,犹豫再三还是觉得接下来的话有点说不出口。 毕竟请一个跟自己关系七分朋友三分暧昧的人到家里帮着洗澡确实需要一定强度的脸皮。 对刘年来说,一天不洗澡可以,两天也勉强能忍受,但是三天以上就差不多能要他的命了。 如果他伤的是其他部位,胳膊啊大腿啊,顶多洗的慢一点;可他伤的是脚,总不能单腿蹦着进浴缸再单腿蹦出来,这个过程没有第二个人他是绝对完成不了的。 “就是,我在想,”刘年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句,努力让它听起来既能表达意思,又不容易让人想歪,“我脚不方便,要洗澡的时候你能不能搭把手,我也不是天天洗,就两天…” “可以。”岳中秋说。 刘年睁大眼睛,岳中秋答应的这么爽快,几乎让他怀疑之前那个动不动脸红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啊,”刘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拨了下刘海儿,“那谢谢了。” 其实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洗个澡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经过那一晚上,他们之间再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注定会有些别扭。 但再别扭刘年也决定压在心里面,岳中秋如此坦荡,倒显得他有什么龌龊心思似的。 “走吧。”护士拔完针之后,岳中秋扶刘年坐到轮椅上,还好输液室在一楼,直接出门就行了,不用在电梯里再被关注一次。 “我第一次坐轮椅呢,”刘年一坐上去就这摸摸那看看,“这个是可以自己手动的还是必须别人推的?” “可以手动,”岳中秋低头研究了下一体轮,“不过外面坑洼的地方多,推着走安全一点。” “嗯,先回店里收拾一下,”刘年做了个冲刺的手势,“出发!” 岳中秋在后面忍不住笑了,刘年永远是昂扬的,有活力的,像一朵生命力极旺的花啊草啊,哪怕伤了一只脚坐在轮椅上也是这样,这也正是他最初吸引自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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