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尤因先去的现场。
为了创造一个最完美的作品,艺术家盯着雕塑,在画纸上疯狂挥笔。
尤因没学过画画,现场百度了几个姿势,如何拿笔,如何甩腕子,按他要求的,全是大特写。
摄像头就架在他脸前面,拍完一条以后他自己凑过去看,架势倒是有模有样,但表情很匮乏,没有艺术家那股子夜以继日不眠不食的狂热状态,更像一个迷茫的学徒,老师在讲台上讲三原色,他则在讲台下面脑袋空空“啊?”
特别出戏。
想了想,他唤来化妆师在自己眼睛下边扫了点阴影。
黑眼圈一上脸,总算和艺术家沾了点边,但尤因仍不太满意,可也没办法,他的演技就这水平,再拍一遍也不会更好,皱了皱眉,说就这样吧。
几个日夜交替,艺术家终于完成了自己最满意的作品。
他站起来,伸手抚摸雕塑,不留神,不知何时被画架割伤的指尖渗出血,血滴正好沾在雕塑嘴上,生怕破坏自己的作品,艺术家赶紧抬手去擦,擦干净以后,笑了笑,抱着画框蜷缩在雕塑脚边睡着了。
艺术家陷入沉睡,而被血唤醒的雕塑睫毛轻颤,眼睑上石灰扑簌簌往下落,睁开了眼。
拍完这条,尤因被毛洽扶着从地上爬起来,肚子有点饿。
确实也该饿了,才只拍了一小段剧情,已经将近六点。
接下来是南少虔的戏份,演员等戏是常态,但他请来的那是一般人么,让人在化妆间干等了一个多小时,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南少虔,决定晚上请人吃顿好的,悄悄叫毛洽定了桌大餐。
关于抚摸雕塑脸颊这个画面,后期会做一个真人和雕塑对比的镜头,主要说明雕塑化神的过程。
尤因把外套和腿上的灰尘拍干净没多久,南少虔进了场,一身白色刺绣长袍,底下是同色的丝绸长裤,挺拔高大,上半身的肌肉形状在轻薄的衣服下若隐若现,尤其是胸肌和腹肌,那线条,比专业男模也不差了,现场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就燥热了起来,有人吹了声流氓哨。
尤因站在一旁仰头喝水。
他的表现一如往常,没有特别激动,毕竟在工作,只是余光还是悄摸瞟了瞟南少虔。
真的很Sexy,不羡慕那是假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拥有这样的身材,练得确实好,那么大对胸肌,穿衣服好有型。
有点分心,不免喝得有点急,呛住,馋嘴的孩子似的,唇边甚至还溢出一道水珠,从喉结处路过,无声湮入领口。
这下不敢再看了,赶紧收回视线,赧然地拍打掉落在外套上的水滴,又从毛洽手里接过一张纸,把下巴上的水滴轻轻印干。
不远处,南少虔将隐晦的目光从那道手忙脚乱的身影收回,嘴角微微翘起。
俩人面对面站好,等着打光师调光,因为等会儿有肢体接触,挨得比较近,南少虔高他大半个头,尤因需要抬头看。
尤因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尊敬地说:“辛苦了南老板,拍完这个镜头我想请你还有何老师吃个饭,然后喝点儿酒聊会儿天啊。离这儿不远,海鲜宴。”
“你会喝酒?”
“会啊,但是我酒量不太好,喝醉了容易断片儿。你怎么样?”
“能喝一点。”南少虔扬唇笑了笑。
不是那种初见时那种看不透的似笑非笑,而是悲悯的,好似已经进入了状态,眼皮半阖,嘴角平直,像尊真的希腊神像,目光里有似醒非醒的朦胧美丽。
两张如梦似幻的脸,开口却是摩拳擦掌商量着等会儿如何喝酒吃肉,摄像师的嘴角抽了抽。
“Action!”
导演一声令下,尤因努力管理表情,伸手,缓慢地抚上南少虔的侧脸,拇指上有道具血浆,他怕揩错地方,本该放空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聚焦起来,血色沾上南少虔的下唇,雕塑这时候睫毛该轻轻一颤,可南少虔却完全睁开了眼。
尤因被他吓了一个激灵,紧接着细瘦的手腕被南少虔的大掌抓住。
“你盯太认真了,这样演不行。”
尤因看了眼自己被攥住的手,紧张道:“怎,怎么了?”
“你都不知道自己的手受了伤,视线怎么会提前落到我嘴上?”南少虔微微皱眉,“脖子佝下来一点儿。”
说完伸出手轻轻按住尤因的肩颈迫使他驼背。
像只被掐着脖子的公鸡,尤因被迫低下头,又挣扎着悄悄抬起来一点:“不要吧,这样拍出来显得我好猥琐。”
“不会,耗尽精力以后人应该是疲倦的,站不了这么直。”顿了顿,又低声道:“也不能盯着我的嘴看,目光散一点,咱们再来一遍。”
“啊?”尤因表情呆滞,他还想着拍完这条就收工吃饭了。
看他有点不乐意,南少虔放缓了脸色,循循善诱:“有一条入戏的捷径,三W,你有没有听说过?”
他上哪去听说啊,没吃午饭,尤因饿得面无表情,喃喃:“我只知道WWW.COM。”
“Who,Where,What。”南少虔道。
“你必须快速搞清楚你是谁,你在哪,你要做什么,否则不光是这次,这辈子你演戏都找不着北。”
他又不是演员,干嘛教他这些,尤因的脸色有点不自然,像学生时代被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批评教育。
他不肯承认自己好像有点懂了,他确实是在演自己,要美,要帅,他演的时候,投入感情的东西不是角色,而是角度,他在想哪个角度能把自己拍得更好看。
心里惴惴的,他下意识转头去看摄像师和导演,说到底没那么服南少虔,觉得旁边这两位更专业。
却看到俩人虽然都鸦雀无声,头却点了点,好似对南少虔的决定十分赞同。
寡不敌众,尤因叹了口气,心想,好吧,行吧。
于是又再来一遍。
“不要再看了,我的嘴有那么好看么?”
好看,好看死了,尤因不做声,忍气吞声地抬手,又摸一遍南少虔的脸。
“又看。”
尤因心想,我再忍!
妈的,他幽怨地抬头盯住自己抬起来的手,南少虔的脸都要被他捂热了,再摸粉底都要掉了。
还是没过。
尤因揉着自己酸痛的腕子,看了眼到一旁补妆南少虔云淡风轻的脸,后牙槽磨了磨,真想一巴掌抽在这张脸上,看在比较帅的份儿上,力气可以稍微小一点。
“好严格啊南老板,”等南少虔补妆回来,尤因忍不住了,抬头,眼神很克制了,但仍流露出一丝埋怨,“这只是一个MV而已。”
干嘛要求这么高。
“就算只是拍一张照片,那也是我的作品。”南少虔抬手抱胸,居高临下,语气轻飘飘的。
意思是无论如何不能将就是吧。
尤因哑然,张大眼睛和南少虔对视,累,也有点生气,什么叫“我的作品”,这人分不分主次啊,主要是他的作品好吧。
南少虔静静盯着他,态度不容拒绝。
明明是甲方,尤因却感觉自己现在像个孙子,他疲惫地抬头看一眼钟,竟然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可他们连一个合作镜头都没拍完。
尤因心里不得劲,本来就对演戏有阴影,南少虔还对他吹毛求疵,他感到很躁动,比了个暂停的姿势。
“先休息会儿吧,”喊不了过,喊停他还是能做主的,“我边上冷静一下。”
大伙儿于是四散吃盒饭去了,南少虔原地站了会儿,慢慢踱步回化妆间。
何箴跟在边上,压低声音问了句:“故意的?”
南少虔不作声,下意识用舌头顶了顶右边腮帮子,那块皮肤白中透粉,是被尤因的温度捂红的,接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操!我就知道。”
何箴马上不客气地在南少虔背上拍了一下,挺重的,有明显的教育倾向,人家花钱请你拍MV,你吃人家豆腐,边吃还边恐吓人家。
“喂,干嘛逗他玩儿啊,有意思吗?等下可别再来了。”
当然有意思,尤因吃瘪的表情,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任何表现他都觉得有趣,爱不释手。南少虔嘴角含笑,道:“再说吧。”
尤因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看到南少虔挨揍,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吧,何箴都看不下去,觉得南少虔要求太高了。
收回视线,他垂头丧气往发盒饭的地方走去,找了个乙方如上司,真是夭寿,压力好大啊,找口吃的先。
虽然囊中羞涩,但尤因对手底下人依旧大方,水果饮料应有尽有,有几个人在拿糖水喝,他凑过去也拿个椰子,边喝边蹲摄像机前面反复拉回去看。
越看越生气,怎么这眼珠子就是不受控制呢,南老板问了他好几次,他也很想问问自己,那张嘴就那么好看吗?
喝完椰汁身上有了点力气,尤因抱头想了想,觉得男人还是应该要能屈能伸,让人家说两句怎么了?
吹毛求疵,换了别人,南少虔这么大的腕儿,还不一定愿意吹他这根毛儿呢。
做完自己的思想工作,他立马决定去认错。
慢吞吞地推开礼拜室的门,南少虔正握着一瓶矿泉水喝,尤因羞赧地走过去,轻轻喊了句:“南老板啊。”
南少虔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仰头又喝一口。
好傲慢,被完全忽视的尤因看着南少虔脖子上滑动的喉结,真想梆梆给他来两拳。
装什么逼。
尤因低头缩肩,小声央求道:“南老板,来吧,咱重拍吧。”
“琢磨明白了?”
“嗯嗯。”
尤因狠狠点头,其实还是一脑袋浆糊,但先把人哄回来继续拍戏才是正经。
“你是个对自己对搭档都秉持着高要求的好演员,我们中国电影有你是影坛之幸,我演得太差,拖你后腿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诚恳地表达决心,“但我会努力的,再来一次吧,我一定争取一次过,再不过今天晚饭我就不吃了!”
马屁拍完,尤因看到南少虔的神色沉了沉,似是不高兴,何箴则在南少虔后边笑得肩膀直颤,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怎么了,拍到马腿上了吗?
尤因忐忑,这可是他发自内心的话,多尊敬,把自己摆得多低啊,饿一天了,还绝食,多折磨人啊,这誓发得够毒啦。
何箴止住笑,说:“我觉得你下一次肯定能过,不吃饭可不行,饿坏了有人……”南少虔投来警告的一眼,于是何箴立刻更改主语,“你爸妈可要心疼了。”
第13章 尤因尴尬一笑。
南少虔这时站起来,朝他说:“做一遍我看看。”
“啊?”
“过来,对着镜子,来摸我的脸。”
尤因心里打鼓,挪着步子朝南少虔走过去。
两个人又按照之前的姿势站好。
尤因咽了口口水,怯怯抬头,紧接着缓缓抬起手,还没举到相应高度,南少虔微微低头,温热的面颊像一团火似的迎上他的手心。
就像被高傲威风的野马乖乖蹭了掌心,尤因心尖一颤,视线忍不住又聚焦起来。
南少虔面无表情,面颊微微鼓动,轻声说:“这就是你苦思冥想出来的结果?”
尤因也知道自己又演砸了,讪讪收回手。
“我演一遍,你看着。”
什么?
不骂他吗?
尤因感激地抬起头。
下一秒,南少虔干燥宽大的左手覆盖到了他右脸上,尤因的睫毛颤了颤,余光里,南少虔的瞳孔微微涣散,突然状态就变了,像个真正的,累虚脱的画家,视线在他面孔上流转,珍重而留恋,像在发呆,又像检阅。
接着,尤因的嘴唇被指腹轻微压了压,这是突破社交距离的触碰,他的脊背僵住,特别想咽口水,但不敢动,要是再NG一次,他觉得南少虔的手下一步会挪到他的脖子上把他掐死。
南少虔没有掐他,但也碰他了,拇指轻轻触碰他的下唇,是无意识的爱抚。很快,拇指移动到上唇,视线也飞速略过,像之前掠过他每一个五官那样随意,顿了顿,像是发现了不可饶恕的事情,紧张地盯住他的下唇。
下一刻,拇指又回到了他的下唇,反复擦拭,力道比之前稍微急促,稍后,大概是擦干净了,紧绷的嘴角才微微展开一些。
还没回过神,南少虔的手已经从他的脸上挪开,尤因原地怔愣了好几秒,憋出了句:“我靠。”
原来该这么演!
南少虔的眼神真正诠释了眼波流转这个词,入戏了他没察觉,出戏了他还回不过神。再回想自己刚刚屎一样的表演,尤因的脸憋成猪肝色,羞愧地想到四个字,降维打击。
憋气憋得有点儿手脚发软,再抬头,尤因目光灼热,一把拉住南少虔的手就往外走,催促:“快快快,趁我还记得你刚才怎么演的!”
南少虔被扯了个趔趄,瞥了眼交握的手,黑眉稍微挑了挑,无言莞尔。
何箴在身后看见他这个暗爽的表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开了南老板的小灶,尤因有如神助,终于成功完成这个镜头。
走出教堂已经晚上七点半,天际繁星闪烁,还是南少虔的保姆车,一回生二回熟,尤因落座得特别熟练,招呼完毛洽到后边坐,回过头亮晶晶地盯着南少虔,又继续说刚才没说完的话:“明天你还这么教我好吗?知识进脑子的感觉真好啊。”
南少虔觑他一眼,没作声。尤因很激动,卸了妆的眼皮和柔软的双颊红扑扑的,高兴的神态像放学和同学约着去撸串的单纯男大学生。
尤因傻乐:“我也会演戏了嘿嘿。”
“我不能教你一世,你以后还是得靠自己琢磨。”
“别啊,南老师,南老板……”尤因拉长声音,很有一套地示弱,“你不知道,以前我也演过戏,导演啊,对手戏演员,他们也说我演得差,但没人像你这么教过我。我太喜欢和你一起搭戏了,你不能还没把我教会就撒手,我会伤心的。”
南少虔瞥他一眼,眉眼平静,看不出有没有被奉承到:“我没那么好,少装。”
“真心话,你就是那么好,你就说你教完我以后我是不是一次过吧。”
回想起刚才再次回到片场,他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再次抬手抚摸南少虔侧脸时,南少虔眼底那隐约的惊讶与欣赏,尤因心里美滋滋,甜笑道:“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你肯定也为我的长进偷偷高兴,是不是?”
连不识货的毛洽都看出来他进状态了,拍摄一结束端着水上来猛夸他牛逼,南少虔阅扑克脸无数,专业演员,肯定对把烂泥扶上墙这件事成就感更高。
“一般满意吧。”
“那也不错了。”尤因知足常乐,笑眯眯地躺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肚皮上,安逸得像只趴窝的猫咪,“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明天我还听你话,你就教我吧,我一定让你不后悔教我这个徒弟!”
勉勉强强的,南少虔无可无不可,低沉嗯了一声。
得到南少虔的保证,尤因满意地闭了嘴,行,后面的表演质量也有了保证,很好,特别好!
车厢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尤因坐起来,扒着椅背探头问司机:“师傅,还多会儿到呀?我饿得要死啦。”
“转个弯就到了,我给脚油。”
“哦哦,不是催您的意思,夜路还是慢点好,安全第一。”
南少虔闭目休息,听到尤因一下喜笑颜开一下关心交通安全,心里漫不经心地琢磨着,是要想办法把尤因捧红。
这些年,先是因为距离,后来因为尤因的恋情,总之各种因素,他没办法靠得太近只敢远远观望,所以他完全不知道,大学典礼上敢在音响突然出问题的时候抱着吉他勇敢站起来走到台上去为那个紧张到跑调的同学伴奏和声的尤因,那样自信快乐的一个人,现在居然这么缺乏认同感,只是被他稍微肯定一下就开心得找不着北。
蟹虾鱼,蚝螺蚌,一大桌琳琅满目,果然是海鲜宴,忙活一下午,四个大男人都饿得不行,什么寒暄和开场白啊全省了,纷纷撸起袖子动筷。
毛洽这事儿办得挺好,味道是真不错,地道,鲜嫩,但南少虔和尤因俩艺人要控制饮食,所以只吃了几个饱腹热量又低的海鲜,经纪人不用忌口,各自干了好几碗大米饭。
席间毛洽嫌配菜的辣椒不辣特地去厨房要了一碟油爆小米辣,何箴看到夸了句够能吃辣的呀,毛洽说四川人嘛,何箴惊讶一笑,和他碰了个杯,说我也是,又看向南少虔,说我俩都是。
这一爆户籍不得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酒热上头,俩人立即亲切地改用四川话交流起来。
尤因也喝了几口酒,全是为了敬南少虔,他喝啤的,南少虔是白的。
他是真感激南少虔,雪中送炭在什么时候都比锦上添花的情意更重,男人的敬意全在酒里了,他连举三杯。
第一杯下肚,他就辣得眼眶发红眼里含泪,脸颊跟揉了腮红似的,南少虔惊讶极了,马上不让他喝了,他非坚持,三杯下来,南少虔脸不红气不喘,他反倒是要晕了。
妈的,白的,三杯。
尤因突然开始怀疑南少虔的“一点点”是骗他的。
做经纪人的人,别的不说,嘴皮子是真能嘚啵,耳边是酒杯碰撞和聊天声,鱼肉火锅的烟雾腾腾,尤因微醺,脑袋慢慢的,双手托着红扑扑的两腮,左看看右看看,仔细一咂摸,忍不住乐了,妈的,他好像被四川男人包围了。
说来也巧,他就合作过俩经纪人,全是四川的,四川真是能人辈出。
他扶额傻笑了几声,想喝水了,抬头,伸手去拿水杯,突然发现坐在他对面的南少虔,斜倚着靠背,手肘搭在皮质扶手上,以手支颐脑袋微歪,隔着饭桌氤氲的热气,很平静地,很柔和地,带着点他看不懂的深沉,眼皮半阖正盯着他。
怎么这种眼神啊。
真的是在看他?
尤因左顾右盼了一下,毛洽和他中间甚至还能坐一个人,那肯定不是在看那个眉飞色舞的小胖子,又是包厢里,周围没其他人。
他收起了傻笑,有点紧张地缓慢地眨了眨眼,不太自在,再仔细一看,发现南少虔的视线其实是落在他面前一条清蒸鱼身上。
顿了顿,尤因善良地把鱼转到了南少虔面前,他做东怎么能让人连菜都不敢吃,转过去以后伸手示意了一下,想吃就吃啊,大口吃,客气什么。
南少虔没作声,表情平静,内心一言难尽。
尤因给他转完桌子就转头津津有味听那俩人聊天去了,鱼肉鲜嫩泽亮,南少虔最讨厌就是这种菜,清汤寡水,没有滋味。早知道尤因会给他布菜,刚才转开目光的时候应该盯着剁椒鱼头看,那个他爱吃。
犹豫几秒,却还是伸出了筷子,筷子尖在碟子上方盘旋踟蹰一下,停了停,夹了片绿色尖椒进嘴里。
方言很亲切,可对外地人很不友好,何箴和南少虔都是好人,尤因好久没认识这么有人情味儿的圈内朋友了,很想加入他们的谈话。
工作趣事也好,国际政治也罢,哪怕聊桌上哪个菜最好吃呢,他都很想参与,奈何两个经纪人聊起劲了,语速飞快,他压根听不懂,别提参与了,但也不好提醒请讲普通话,打断人家叙乡情,好没意思。
幸而南少虔开了金口,谢天谢地说的是普通话,发言并不多,只是偶尔说一句“哦,李导啊,那部戏确实有点意思。”又或者“我个人比较看好阿根廷。”
托他的福,尤因总算不至于傻眼干看着,终于能插进去几句话,脸上重新了出现光彩。
大概一个小时吧,就散席了,吃饭的地方离海边很近,尤因头有点晕,想走一走散心,酒店也离得比较近,就婉拒了何箴把他俩送回去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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