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三九半睁着眼睛,失了神志似的,他整个人被禁锢在齐天的怀里,疼痛或者覆灭一般的,面前雪白的床单都好像染上了一层炫目的色彩,晕头转向。他想,这种时候,就算齐天要他的命他都会心甘情愿地奉上。 他爱他。 更爱他的身体。 如果这都不叫爱,那他这种无处可宣泄热烈如同蓝色火焰一样的情感又该以什么来命名呢?语言文字是最匮乏的,它说不尽情感,道不明心事。 “三爷,那个小歌手说他在跟你谈恋爱呢。”江锦轻快的一句话像个拙劣的玩笑,霍三九几乎都要笑出眼泪了,“你只是利用他,利用我利用他,多好笑,真替他可怜啊——” 他长长地叹息,却没有丁点遗憾。 “我没有利用你,你是为了你自己。” 霍三九早习惯了,三爷没有心。只是表面上好像对着方棠一腔热忱,外人看来多么深情伟大,但霍三九知道,他只是偏执,多年来习惯性地看着方棠,就像看着从前那个干干净净的有梦想的自己。他在黑暗里淫浸太久,需要有一线光时刻提醒着自己,为他指明回去的路。 “是,”霍三九极不规律地换气,“我是为了我自己。” 他最终还是笑出了眼泪,眼泪沿着太阳穴下方流进了耳朵深处,不适得让人鼻子发酸,他神经质地笑出了声音,像个疯子似的——他们两个人本来就都是疯子,“没想到弗克斯真的敢生儿子,哈哈哈哈哈,一辈子干了这么多脏事儿,手上的血都盛不下了,他倒不怕生儿子没屁y。” “啊不对,”他快速改口,弯起了眼睛,“有没有您还不知道吗?”
第5章 夜晚的南宁街搔首弄姿,下流低俗的彩灯和来往喧闹的笑声装点着这位已经上了年纪的舞女,而这街上的盛世会所坐落在正中心,被万千廉价的花枝簇拥着,似乎多么高档,上流人士们趋之若鹜,可是,被廉价簇拥着的又怎么可能不劣质呢。 珠城地下产业三足鼎立,盛世龙哥、齐家三爷、城南老叔三方势力各据一地,三角结构的稳定性毋庸置疑,是以十多年来局势安稳,三方业务也不冲突。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只是这次突然传出风声弗克斯要来其中横插一脚,而且与龙哥搭上了线儿,难说以后会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光三爷,想必那位老叔也该坐不住了。 霍三九一身绣暗纹的长褂,就连暗红的盘扣都精致金贵,量身定做,十分有九哥的派头,只是方棠总不给面子,说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穿这一身唐装不伦不类活像个说相声的。 霍三九早就想开了,他在方棠眼里,就是一个行走的三百六十行。 踏进盛世的大门,隔着很晃眼的彩灯,他轻轻眯了一下眼睛。拐角有一个废弃很久的空鱼缸,大得不像话,像是个专来用来盛放人的透明展览柜,鱼缸前有一个平头的小青年仰着脑袋看着不算干净的玻璃顶端,这时有人远远喊,“Josh!” 他扭头应了一声,眼皮上的金粉在灯下猛地闪了几下。 在这样吃妆的灯下,那张脸上仍旧粉墨如新,妖里妖气的一张脸,那个叫Josh的快步朝一个方向走过求,像是逡巡在人群里的艳鬼。渔网上衣,皮衣外套大敞着,很显眼的金属圆环从不小的缝隙里钻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裤子是低腰的,身材是真的好,坦荡地露着人鱼线,走起路来,屁股好像在扭。 霍三九皱着眉头,很适宜地想到了一个词,过犹不及。 他跟在了那个Josh的身后,盛世的地下二楼,居然七拐八拐能找到一个继续向下的通道,那个Josh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走在一段看似完全无人把守的走廊上,这种水平,如果说是老叔派来的,那估计城南就真的气数将近了。 如果不是老叔,那又会是谁派来的呢? 霍三九觉得好笑,龙哥手底下二五仔的浓度高到让人不敢恭维,跟这种人三足鼎立,实在是很脸红。 走廊的中段,再往前一步就会触发警报。 这时候Josh的脖子猛然从后被勒住了,被拖拽出十几米,直到拐进了亮堂的包间走廊,行凶者才大着舌头骂骂咧咧,“贱货,还敢跑!爷玩儿你是你的福分,他娘的敢跑?” 明明没有闻到酒味。 那人力气大得吓人,似乎只是一瞬间,皮带勒得紧紧的裤子就被扯下了一半,大庭广众之下,他吓得拼了命挣扎,余光里只能看到一截儿黑色的长褂。 正是霍三九。他凑近了Josh,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别动。” 几乎是同时,纷乱的脚步声围了过来。 霍三九扭头看了一眼,一群有点底子的打手,人手一根钢管,他丝毫不怀疑钢管只是装饰品,恐怕口袋里还放在更厉害的东西,他挑衅地掰过Josh的下巴亲了一口,示威似的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怎么,这就是盛世的规矩?鸭不给操,小喽啰还个顶个威风?” 领头的那个烈子尤其没眼力见儿,怪不得这么多年了仍旧没混出头,“霍三九,你来这儿逞威风怕是走错地方了,盛世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儿!” 霍三九懒得应付这种小鱼小虾,拽着Josh的领口往一边的包厢里拖,开了门,他先一步把Josh推了进去,包间里暗得可以,隐约只能看到一截白花花的腰。 他站在门口闲庭信步地面对着一帮子野蛮的打手,“爷今儿是来找乐子的,兴头上不跟你们计较,要是我觉着不痛快了……”他顿了一下,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踹出了一脚,烈子的没防备,狠狠跌了出去,再爬起来霍三九手里已经举了一把枪,正指着他,他慌张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 可霍三九抬起嘴角笑了一声,轻轻的一声,极度冒犯人,他把枪随意放进了墙壁上嵌的花瓶里,“怕什么,我又没开保险栓。” 烈子气得直哆嗦,喊着要跟霍三九拼命,谁都拦不住他。 这时候却有人拽住了他的胳膊,他不耐烦狠狠一甩,扭头要教训人,却在看清楚了来人之后哑了火。 烈子着急地解释,“郑哥,我看见他们往……”他猛地停下,压低了声音,“往三楼的方向去……” 郑映看了他一眼,冷着脸下命令,“站一边去。” 烈子只能不情愿地低头站在了墙角。 “九哥,今儿怎么有空来盛世。”郑映这人本事不大,只是做人圆滑,也是因为这个,在龙哥手下爬得很快,到如今居然比好些老资历的手下都受重用。 “郑老板,你手下好大的派头。”霍三九抬着下巴冷笑。 郑映不以为侮,仍旧陪着笑脸,“九哥,跟他们这些小喽啰一般见识干嘛,来来来,”他打开身后的包厢,“进去谈。” “他是谁?”霍三九与郑映认识了很久,一点都不见外地面对面坐着,旁边还坐着那个已经有些傻眼了的“Josh”。 郑映装傻,“Josh啊。” 不装傻还好,既然装傻,那就是知假卖假了。既然郑映对这个假Josh的底细心知肚明,那估计是一伙的。 那就是自己人。 郑映这人本事大,当然不甘于只在龙哥手下当个不大不小的头领,他起了造反的心思,霍三九也乐得跟他合作,反正大家当前有共同的敌人,一切都等把龙哥干掉之后再说。 “得了,少唬我,我还能不认得Josh?你没教好他,他装得太过了。”霍三九凑近了那个假的Josh,捏着他的腮往一遍拽了拽,“奇了,居然能找到这么像的。” 郑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认识?” “姥姥的郑映,你还想唬……”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停住了,猛地看了一眼那个假Josh,又回头看郑映。 郑映还是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他,姓秦?”霍三九觉得自己在说疯话,可是在场的人偏偏都默认了。 秦家那个? “操……”霍三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有些气笑了。 他不得不承认,人类是的确存在物种多样性的。他时常遇到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人类,齐天是一个,方棠是一个,这个秦家小公子又是一个。也许因为他本人是贱皮贱肉贱脑子,所以才理解不了这些贵公子的行为逻辑吧。 秦家的小公子秦如许,这名字前几年时常挂在Josh的嘴边,只不过通常都要再加上个定语,例如天杀的秦如许,他姥姥的秦如许。 Josh单方面对秦如许积怨甚深,两个人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却一个家世好学历高脾气好万人瞩目,另一个像阴沟里的老鼠穿梭在夜里当男妓。这已经足够让人愤愤不平了,可偏偏Josh喜欢的人,那个卫家的卫问渠爱疯了秦小公子,只把Josh当做泄欲的替身。 霍三九非常能理解Josh,两个人在一起喝酒时总是你一杯我一杯,喝够了就抱头痛哭,互诉人生艰难。他说一句姥姥的卫问渠,他就说一句我爱齐三爷,他再说一句卫问渠害我,他就说我爱齐天,他说秦如许狗东西,他说我爱天哥。说到最后,一定有一个固定节目:一起痛骂秦如许。 谁都想不到,今天正主坐在了眼前。真是长了见识,居然还有人放着好好的秦如许不当,上赶着来当Josh。 霍三九搂着秦如许的肩膀,哈哈大笑,笑声癫狂又恐怖,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滑稽的事情,他挑着秦如许的下巴,“秦如许,你是秦如许,秦如许。” 秦如许的确好涵养,一直安静等他笑完才开口问郑映,“就是他?” 郑映点点头。 秦如许挣开了霍三九,跟他稍稍隔开些距离才说话,“我代表珠城刑侦队跟你接触,你知道GM项目吗?” “GM项目?” 齐天的会客室一向给人一种距离感,坐在他面前的客人与他隔了一张桌子,却并没有因为齐天明晃晃的疏离而退缩,始终保持着让人舒服的热情。珠城有名的笑面虎,卫家主事人卫问渠。 卫问渠很有耐心地向他解释,“应该说是重启GM项目。三十年前的GM项目您应该不了解,上一辈的事情,而且齐家……也就是令尊,由于一些原因并没有参与。” 齐天不给他面子,直说:“齐家为什么不参与,您不会不知道。” “今时不同往日,您不妨听我细说。”卫问渠还是那副和和气气的样子,“基因改造计划是由张珏博士在三十年前提出的,也是由她成功书写了第一例改良基因者,那时她打出了‘基因书写者’的旗号,珠城三大家族,卫、温、秦家看中了商机,于是以张博士为核心,启动了GM项目。” “恐怕你漏说了一个参与者。”齐天翘起了嘴角。 “三爷不愧是三爷。”卫问渠没想到齐天居然真的知道不少消息,原本想要半真半假骗他加入,看来现在要掂量一下掺多少假话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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