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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拉特旗爱情故事

时间:2023-08-15 00:40:03  状态:完结  作者:虎兔

  刚碰到椅子陈正就迫不及待地想跳下去,还好阿尔斯楞提前抓着他,阿尔斯楞告诉陈正,现在草还没枯,雪落上去会变得比冰面还要滑,贸然跑跳可能会摔断腿。

  “还好你提醒我,不然我可能会像巴图大哥一样住院了。”陈正说完这句话才觉出不妙,阿尔斯楞和他的哥哥巴图似乎有些难以化解的矛盾,他简直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面的陈正讪讪地低下头,暗自为自己这些天的得意忘形而检讨,这边的阿尔斯楞却说:“不会的,我会及时扶好你。”

  这种情况说谢谢好像有点奇怪,所以陈正只是慌乱地点点头就埋头奔回敖包里,等到阿尔斯楞进来,他夸张地耸了耸鼻子,大声夸赞阿尔斯楞做的美食好香,似乎那不是一屉普通的包子,而是过去年月里皇家才配享受的满汉全席。

  尴尬的氛围在包子出炉时跟着那层白气一起飘散了,陈正吃了几个就开始记录这几天的见闻,他最喜欢的要数呼河老人家的一枚鱼钩,鱼钩是用鱼骨做成的。是老人年轻时钓到的一条大鱼的骨头,据老人回忆说那条鱼大到沙拉特旗的牧民都知道了,大家纷纷骑马来看。讲到这里老人满脸骄傲自豪,“再没见过那么大的鱼,比外头的马槽还大。”

  除了呼河老人的故事,陈正还去见了班布尔真正的主人,那位年迈的老奶奶。虽然语言不通,但善良的人性是相似的,每当陈正走到门口,班布尔会发出呜呜的声音告诉老人,老奶奶会给陈正准备很多好吃的,就像最最平常的一对祖孙那样握着陈正的手笑眯眯地看他吃完。

  十几天的时间让陈正心里愈发疑惑,娜仁说的排外究竟存在吗?淳朴的黑山牧人和沙拉特旗一样欢迎他,牧民们虽然语言不通,但脸上的表情是欣喜快乐的,他们会向陈正展示家里的器具,比如弓箭。

  陈正猛地想起阿尔斯楞那天说有人给他送了一把弓,“那天你说有一把弓给我?”

  “嗯,巴图给的。”

  好久之前陈正跟巴图去猎狍子,巴图确实说过要送他一把弓,没想到礼物是阿尔斯楞送来的。陈正接过细看,弓十分精美细致,连边角处都上了颜色,陈正根本不舍得拿来猎物,他觉得这么漂亮的弓应该摆到玻璃罩里。

  “真是谢谢他,可惜我不会用,只能放着欣赏了。”陈正略有惋惜,他心里向往弯弓射箭,可惜没那个本事,何况近年宣传禁猎,不说陈正,就连巴图他们也要减少猎物的频率了。

  “你知道我和巴图是兄弟。”

  “嗯,阿妈告诉我的。”

  陈正到黑山的前几天,巴图的妈妈偷偷叫了陈正出去,老人讲了一些阿尔斯楞和巴图的故事,她希望这个城里来的大学生能帮她开解兄弟俩的心结。可惜当时的陈正对阿尔斯楞充满敬畏,连看都不敢多看,何况说话。

  阿尔斯楞坐在矮桌前,高大的身体不舒服地弯曲,像是在纠结用词,他讲得格外缓慢,“巴图比我大很多,他更像是我的阿爸……”

  年幼的阿尔斯楞是在巴图的后背上长大的,他和巴图的关系要比其他几个弟兄更好,更亲近,“但是我长大了,他也不是我的阿爸。”

  陈正多少了解阿尔斯楞的心态,少年人总会叛逆,何况是一个比你大不了多少人来教育你,“或许巴图并没有自比父亲的角色,他只是用哥哥的心希望你好。”

  阿尔斯楞抿了口茶水,那双总是坚定地眼睛突然没了方向,他看着陈正久久没有开口。陈正的心倏然塌陷了,面前的阿尔斯楞好像一下变成了脆弱的需要保护的瓷,尽管陈正心里清楚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阿尔斯楞是强大的,他无需一个文化不同的人来开导自己。

  “巴图送给你的弓是我的礼物。”

  陈正呆住了,什么叫‘我的礼物?’,“你是说这把弓是你送给巴图的?”这算什么事,陈正说着就要把弓还给阿尔斯楞,阿尔斯楞摇头拒绝了,他说:“不,这把弓是巴图答应送给我的成人礼物。”

  “那怎么没送呢?”陈正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就要弄清楚这兄弟俩的矛盾症结。

  “因为我们吵架了……”

  阿尔斯楞上学的那些年草原上兴起了枪热,钢铁器具比传统的手工猎物要容易许多,不仅轻松收获也是成倍的。但是阿尔斯楞讨厌冷冰冰的工具,他厌恶一颗小小的钢珠就夺走动物的生命,弓与箭虽然也在猎杀,但那种力量和枪炮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一百个有名的猎人都比不上一个有枪的卡车司机。

  那几年的草原随处可见铁皮卡车,有许多外地来的猎手,他们猎物不为饱腹,是为了赚钱,草原上的皮毛摇身一变就成了精品商柜里的昂贵大衣。

  “巴图也买了一把,是人造的土枪。”

  阿尔斯楞无法接受自己的兄长也加入了猎物的一族,他受不了家里堆积的皮子,所以一个人跑出去住了。

  陈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阿尔斯楞,不一样的价值观确实令人痛苦,“所以你自己住了七八年。”

  阿尔斯楞笑了一下,他笑起来还是一样俊美,只是陈正觉得那笑容里多了些什么。


第13章 13.黑山

  

  13.

  厚重的云彩遮蔽了纯洁的天空,阴沉的灰色铺盖从远方席卷而来,陈正从呼河老人嘴里得到了最新消息——要下雪了。

  雪花在陈正的记忆中是晶莹透明的,是纯洁的碎片,是轻柔似羽毛样的精灵。所以他对黑山的雪格外期待,但阿尔斯楞以及其他牧民紧张的神色又让他失落。似乎周围的人都不期待一场雪,雪更像是某种恐怖的信号,它昭示着还未到来的灾难。

  这天阿尔斯楞加固蒙古包,陈正没头苍蝇一样绕着茶几乱转,他的记录卡住了,卡在巴图和阿尔斯楞的故事里,他不知道该怎么修饰那个故事,剥去毛皮的兔子就在眼前,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悬在空中,陈正开始迟疑,究竟什么才是正确。

  班布尔的主人托人给陈正和阿尔斯楞送来了一罐苦酒,陈正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凉刺骨的液体顺着嗓子眼溜进了炙热的胃,心头那股熊熊燃烧的火焰偃旗息鼓了。一个念头逐渐成型,陈正开始动笔,无拘无束的文字逐渐成型,陈正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阿尔斯楞做活时不喜欢穿厚衣服,他说那样会让他的胳膊抬不起来,所以不论冬天夏天,他总是衣衫单薄的去做事,不论是修缮屋顶还是制作晚餐,陈正总是能透过薄透的衣衫瞧到里面铜色的肌肉,今天也不例外。

  为了抵御还未到来的雪,阿尔斯楞决定在敖包外再加一圈厚毡,厚实的毡毛和铁皮一样沉,陈正想不出阿尔斯楞是如何在冷风天一个人拖着那一大卷东西来回奔走的。也许这就是那一身肌肉的由来。

  “阿尔斯楞!你在后面吗?”

  “怎么了?”

  陈正抹了把脸顶着风往敖包后侧走,他怀里揣了一个玻璃水杯,里面是刚刚滚好的热奶茶,就出来这么几步已经变温了。

  阿尔斯楞几口喝完那罐热茶,催促陈正回房里去:“你回去,我很快就装好了。”

  陈正摇头说:“我想体验一下这里的风。”呼呼的风吹得皮肤紧绷,陈正露在外面的手指针扎过一样疼,但他很开心,他亢奋地喊不远处地阿尔斯楞道:“快点,风来了!”

  装好那圈毛毡,陈正的手脚都冻得发麻,他跳到床上拿出纸笔又开始写,不仅写大风,还要写风里的阿尔斯楞,阿尔斯楞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一句夸他的话:他的头发被鼓鼓吹起,像雄狮视察领地那般自在……

  “你写的人是我吗?”

  陈正毫无羞涩,他大大方方地展开那个小本子,密密麻麻的句子里一多半都是阿尔斯楞,他简直像阿尔斯楞的狂热粉丝,“是啊,我写得还不够好呢。”

  整理工具的阿尔斯楞像是无可奈何,他咔嗒扣上箱子,脸上少见的流露出几分不自然,“太夸张了,我只是在做平常的事,其他牧民也是这样的。我们都是这样的。”

  “那我也只写你,你最厉害。”陈正满口敷衍,他要在几分钟里把自己刚才的心得体悟都记下来,“对了,毛毡用铁丝栓吗?”

  “嗯。”

  陈正写啊写,一不留神天都黑了,阿尔斯楞侧身躺在床上,粗大的手指关节处被铁皮划开一道口子,大喇喇的露在空气里,古铜色的脸上是被风稍过的红,陈正看着就觉得痒痒。

  阿尔斯楞只想歇歇,可耳边沙沙的笔头声像安眠曲一般让他惬意,梦境无知无觉地将他拖走,他看到一片火红鲜艳的花朵开得繁茂,花丛尽头的陈正穿着浆洗洁白的衬衫对他微笑……

  “你在做什么?”阿尔斯楞突然睁开眼,陈正吓了一跳,手里的小盒啪嗒一声落到地上,骨碌碌地滚远了。

  陈正捡回那个铁盒笑道:“你睡着了还知道有人碰你啊,我看你的手裂口子了,打算给你擦点药。娜仁说这个是专门治裂口的。”

  是先前的狍子油,娜仁偷偷给陈正塞了两盒,还真派上了用处。

  阿尔斯楞的神情很奇怪,他喘着粗气,久久没有说话。陈正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忌讳张嘴就要道歉,阿尔斯楞突然扯住他的袖子说:“谢谢你。”郑重其事的感谢让陈正摸不着头脑,他嘻嘻哈哈混过这个话题,说:“客气什么,我这马屁还没拍呢。”

  下午呼河老人的孙女来了,她戴了一顶纯白的帽子,细密的羊绒将那头漂亮的黑发包裹的严严实实,纤长的睫毛上结着一些小水珠,她背了一筐土豆给阿尔斯楞,“我爷爷想让阿尔斯楞哥哥帮他修一下羊圈,这是谢礼。”

  陈正殷勤地递上了一块干净的毛巾,说:“擦擦吧,外面太冷了。”

  阿尔斯楞上前接过土豆说:“呼河阿达太客气了,我本来就要帮他的。”阿尔斯楞说话间穿好了衣服,他对陈正招手问道:“你想一起去吗?”

  陈正当然要去,他想听呼河老人说不完的故事,也想……和呼河老人的孙女说说话。

  在黑山的这段日子,陈正的姻缘运势十分差劲,每每去往呼河老人家做客,老人的孙女总是不在,不是串门就是在放羊,他和心仪姑娘说的话加起来还没超过一只手的数。今天机会来了,他势必要抓住。

  修缮羊圈不仅要查看围栏,还要铺平羊粪,那是天然的保暖剂,厚实的羊粪可以在寒冷的冬天为羊羔们提供最天然的热源,等到更冷的时候,只要在羊圈顶加盖就可以熬过整个冬天。阿尔斯楞今天的任务就是摊平羊粪,陈正亦步亦趋跟在阿尔斯楞身后,将他认为不够平整的地方二次修葺。说来惭愧,他还是没有勇气和那位漂亮的姑娘讲话。

  因为呼河老人孙女的眼里只有一个阿尔斯楞,她倒茶都只倒一碗,没有陈正的。茶碗摆到阿尔斯楞跟前还会羞羞答答地看一眼,陈正自觉没了希望,但产生的悸动短时间无法消散,所以只好追出来修整羊圈。体力劳动让他暂时放下了对恋爱的憧憬,满心只剩照顾小羊这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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