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与陈煜分开太久了,又或者是被顾长亭拿捏太久了,他需要一个人来听他说,不管是谁。 “……我是分手了,他事实上应该离我很远,但是我总觉得他在我身边。”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不是错觉,没准他确实是在你身边呢?”宋小姐想了想,安慰道。 顾明山垂下眼睛,若有所思。 - 吃完午饭,顾明山将宋小姐送回了家。 可能确实是被宋小姐的话影响了,他竟然也开始想着陈煜是否还在他身边,像他们还没分手那样。 但是这不可能,那天他将银行卡扔在陈煜胸口,对他说了那么重的话,陈煜也不是受虐狂,怎么可能不离开他呢? 但是只要陈煜去取了钱,就能知道他并非有意,而是迫不得已,等到顾长亭再也奈何不了他时,他去找陈煜,大概陈煜不会那么生气吧? 顾明山打开手机,设置导航准备启程回家。 手机里的工作APP一下子弹出一条加红加粗的信息,满满当当占据了整个屏幕。 “尊敬的顾明山经理,您有一条优先级申请(审核人:祝小彤,顾长亭,祝小彤)等待处理,请在一天内处理完毕,剩余时间20:33.54!” 优先级申请? 说实话,他已经好久没见到过这么紧急的预约了。 祝小彤他有印象,就是前台那个爱打招呼的女孩子,和陈煜的关系还很好……由她审核倒是不奇怪,毕竟这是她的工作职责之一。但是顾长亭来审核就不太正常了,人家好端端一个董事长,吃饱了撑的来管一条预约? 而且审核人的名字是按审核时间的先后来排的,很显然,祝小彤审核过后,顾长亭再审核,然后祝小彤又经过了第三次审核。 到底是谁预约的?怎么会这么兴师动众?如果是能让顾长亭操作的话,那只会是…… “陈煜。” 顾明山喃喃道。 然而当他近乡情怯般点开预约申请时,申请人填写的却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两个字。顾明山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他还没到能在顾长亭眼皮子底下违背顾长亭的命令的地步,但是,如果不是陈煜的话,为何顾长亭会多管闲事? 顾明山动了动手指,将见面时间定在下午三点。
第11章 十二 陈煜疼晕过去了。 明明是只鬼,怎么还跟人一样弱了吧唧的。陈煜走在黑暗中,暗暗腹诽。 等等?他能走了? 陈煜不可思议地低头往下看,发现自己果真跟活着那会一样有了实体,不再是轻飘飘的一片。 “我复活了吗?这不太科学呀……而且我钱还没还呢……”陈煜说着说着,猛然想起自己遁入黑暗的前一秒是在忙还钱的事。 想到顾明山,陈煜的心情就低落了一点。 虽然有关顾明山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他的隐隐抗拒的内心在告诉他,他并不想见到顾明山。 但是当务之急不是顾明山怎么了,而是陈煜怎么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陈煜又向前走了两步,只见黑暗中隐隐有人影出现,两个身形相仿的青年并肩说笑,也朝着他走过来。 他们是脸上是带着笑的,其中一个整整齐齐地穿着校服,怀里抱着一打试卷,看着另一个人笑得眉眼弯弯,眼下的泪痣愈发明显;另一个人则把校服外套系在腰间,大喇喇地要去揽抱着试卷的人的肩膀,结果被躲开也不恼,长臂一伸截住他的去路,低头凑近,轻佻地对着泪痣轻轻吹一口气。 陈煜在一旁看着,恍然意识到…… 啊,这是他和顾明山的过去。 陈煜措不及防被顾明山拦住,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秒又是一个带着薄荷糖味道的气息拂过他眼下,陈煜下意识闭上眼,却被顾明山趁机亲了一口。 “干什么。”陈煜抱着卷子不好还手,只得提醒他,“还在外面呢。” “这里没有人。” “有人。” “没人。” “有。” “没有……” 两个人笑闹着走远了,黑暗中,只剩下陈煜一人孤零零站在原地。 下一秒,大雨倾盆落下。 顾明山一只手撑着伞站在一栋居民楼下,另一只手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 似乎是没得到回应,他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水花溅起,打湿了鞋子裤脚也浑然不觉。过了两秒,他终于鼓起勇气,朝楼上喊了一声,“陈煜——” 一扇系着鲜艳的红色平安符的窗打开了,一个人探出头,看清楼下站着的人是谁后,又匆匆关上窗。 很快,青年从楼道匆匆跑出来,奔向雨中的顾明山。 顾明山把手机揣回兜里,空出一只手去接朝他跑来的陈煜,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陈煜将他抱得很紧,紧紧揪住他的外套,一抬头,脸上是令人心碎的通红的眼眶和未干的泪痕。 “怎么这么难过,我在这里呢。”顾明山低头亲亲陈煜的泪痣,又蹭蹭他的发顶,“我们阿煜哭得我心都碎了。” 陈煜极力想忍着哭腔,开口却是破碎的泣音,“顾明山,我没有爸妈了……” “你还有我呢,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顾明山把伞往陈煜那边递了递,柔声道,“我们先回家吧,好不好?” 陈煜目送着他们走进楼道,然后周遭又渐渐回到黑暗。 先是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接着一架飞机稳稳降落在机场。 陈煜下了飞机,给顾明山拨去一个电话,“我到了,你在哪里?” “E区出口,那辆白色的车。” 陈煜赶到E区,一眼就看到站在车旁的顾明山,他欢呼一声,像从前那样奔向顾明山,投入他怀里:“好想你。” “我也想你。”顾明山将他塞进副驾驶,问他,“还有时间,你想不想先去我的学校看看,再去吃晚饭?” …… 陈煜目送着车子开走了,周遭再次陷入黑暗。他在黑暗中想起,他们的大学,是一张张机票和一次次视频,是相聚和分离,是约会和吵架。 “……我之前就和你说了最近很忙啊,”大学宿舍里,陈煜焦头烂额地一手敲着键盘,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陪你去。” 话筒实在太不方便,于是陈煜将手机外放,放在桌上,顾明山的声音传了出来,“陈煜!你到底在忙什么?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忙的?” 陈煜耐心回复他:“我在实习啊,最近确实是比较忙。” “才大三你就开始实习?”顾明山不可置信地拔高声音问。 “是啊,我跟你情况不太一样嘛。”陈煜轻描淡写地回答,“我还有个未成年的妹妹要养呢,总得攒点钱吧。” “拜托,你不是还有你爸妈的赔偿金吗?” 闻言,陈煜的脸色冷了下来,但他仍尽力放缓了语气,“没有入账,钱总有被花光的一天。” 他继续说,“我还有点事,你先忙吧。” 言毕,他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陈煜本该继续完成工作,但他一下子变得好茫然,只无力地将头埋进臂弯,深深闭上了眼。
第12章 十三 随着陈煜趴在桌子上的动作,黑暗渐渐又笼罩了陈煜。 是了,这就是他和顾明山吵架的开端。 两人不同的家境,不同的观念……在他们离开高中的乌托邦后渐渐显现出来。 ——就好像他们的结束是一个必然的结局,但陈煜却拼命地想把逐渐脱缰的缰绳拉回来,最后也是徒劳。 他们的第一次吵架,以顾明山服软告终。 那会他没日没夜泡在实验室,被看不下去的徐青乾强硬拉着去透气时,接到了顾明山的电话。 “你在哪里呢?” 顾明山的语气依旧生硬,但陈煜猜这是顾少爷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于是他顺势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你来接我好不好?”顾明山问。 “好。”陈煜听见自己这样说。 陈煜猛地转头,看见四周情景变成了自己的大学。他看见过去的自己对徐青乾告了别,匆匆跑向学校的大门。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疲惫,表情却很雀跃,笑得很灿烂。 他看见顾明山松开行李箱,张开双手等着陈煜扑过来。 周围人来人往,但他们已不再像高中那样争论周围究竟有没有人。在那一刻,他只能看到顾明山。 顾明山带着一点细微的颤音在他耳边问他,陈煜,你还生气吗? 陈煜心里一疼。 “不生气了好不好?我这辈子都不想离开你……”顾明山把他的衣服揪得死紧,陈煜想看看顾明山是不是真的哭了,最终也没辙。 顾明山埋在陈煜颈窝,声音闷闷地从层叠的衣物中透出来。他说:“我错了,陈煜。” 两人相拥的身影渐渐隐入黑暗,陈煜则因顾明山那句“一辈子”恍惚了一瞬。 他父母去世那天的那场倾盆大雨里,顾明山第一次说出了一辈子,之后的日子,他也毫不吝惜地对陈煜说了好多次一辈子。 可能是他的一辈子太短了吧……所以没法承受顾明山那一声声的一辈子。 陈煜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他的手逐渐又变回了透明体,四周黑暗在消散…… 他回到了现实中。 陈煜看着人来人往的公司,恍然间不知今夕何夕,如同大梦一场。 旁边的祝小彤欲哭无泪道,“怎么回事啊?这怎么就变成优先级了……还好顾经理没有生气……” 陈煜回过神,发现祝小彤电脑上陈佳佳的预约申请表已被加精到最顶端,上面赫然是三个大字: 进行中。 !陈煜倒吸一口气,迅速往顾明山办公室飘去。 当他飘进办公室时,刚好看到陈佳佳把那张金色银行卡放在顾明山办公桌上,轻轻推过去给他。 顾明山看到银行卡后倏忽变了脸色,咬牙问道,“陈煜让你还给我的?他怎么不自己来?” “我是陈煜的妹妹,哥哥他已经去世了,我代为转交他的,”陈佳佳哽了一下,还是坚持说了下去,“……遗物。” 陈煜愣了,下意识地去看顾明山的反应。只见他未做太大反应,只是眼皮很轻很轻地动了一下,眼神虚虚落在桌上那张银行卡上。 顾明山大脑似乎宕了机,他无法思考陈佳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有很多话想问,但张嘴却只剩哑然,良久才艰涩问出一句—— “……你说什么?”
第13章 十四 陈佳佳斟酌着语气又说了一次:“我哥哥他已经去世了,这张卡我代为交还给你,谢谢您。” “还有一件事,听徐先生说,您有我哥哥的照片,我……我想要回来,”陈佳佳鼓起勇气,问道,“毕竟这是我哥哥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了,让我有个念想也好……你觉得呢,顾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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